說到這里，王振濟見胡方圓的臉色微微一變，有些不悅，便又趁熱打鐵地繼續勸說︰「我知道，我剛剛從您手里買下了一部分公司的股份，就這樣對您的心月復愛將翻臉，您心里怨我不給面子。」
「不過，林副總損害的，不僅僅是我的利益，也有您的利益啊！那些多花出去的錢，可都是以前的帳，能退到我手里的錢，遠不及您的十分之一。」
「而且，若是他的帳不好好清，萬一哪天，政府職能部門那里來揪他，影響的就不僅僅是一點點錢，還有我們知恆在這幾年里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良好口碑。搞不好，上市的事就黃了！」
「行！」胡方圓有些不爽地打斷了他︰「小王董，你不必多說，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讓我不必多說？
王振濟笑笑，自顧自地拎起已飄出淡淡茶香的瓷壺，給胡方圓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再悠悠地道︰「胡董，我知道您心里舍不得。不過，對林副總這樣的高管略加懲罰，不會讓咱們公司的其他員工認為您是無情，反而會覺得您還比較冷靜，處事公正，有功則獎，有過則罰。」
「相反，如果您執意要包庇林副總，那如果其他的副總也有樣學樣，怎麼辦？和職能部門打好交道，這個自然沒有錯，但打好交道的方式有很多種，在目前來看，並不僅僅限于金錢手段。」
「很多時候，那些負責人之所以痛快地付錢，並不是因為我們的金錢攻勢到位，而是因為，本來上面的領導就批了，只不過他們還想再從中撥一次毛，然後趁機做個順水人情罷了。現在國家的廉政建設抓得嚴，我們自己還是要盡量不去觸這個雷區。」
「而且，您也不要一味地只讓林副總去跑關系。咱們公司公關部眾多能人，誰都可以去跑啊！總不能沒有林副總，咱們公司就要不到工程款了吧？那豈不是讓他一個小小的副總把咱們的財務渠道給掐了？如果是這樣，趙董的存在有何意義？」
胡方圓的目光再閃，森然地道︰「你小子，膽敢調侃趙董？」
王振濟一點也不畏懼，反而認真地道︰「當初我岳父把趙董拉進來，怕也就是想借趙董的關系來促進工程款的順利結算，林副總說白了，只是一個跑腿辦事的人罷了！他做得好，就有獎勵。做得不好，我個人認為，那就有必要責斥幾句，讓他警醒警醒。」
胡方圓頓時沉吟起來，端起面前的茶水也緩緩地細品。
但王振濟知道，他現在的心思怕是不在喝茶上，而是在林副總的問題上。
王振濟也就不急于等待他的回答，只管陪著喝茶。
話說，這茶水喝起來和李譯那天晚上請的差不多，不喝白不喝。
茶香裊裊，而辦公室里的氣氛也因此而稍稍緩和了些。
不多時，等胡方圓喝完了這杯茶，便又看向王振濟︰「我還听說你和李家大公子吃了一頓飯？」
「是啊，他想從我手上購買公司的股份，我說這是我二叔留給我的念想，不賣。」王振濟聳聳肩︰「他也能理解，沒有強求。我還說了，我們不會阻攔他們公司對其他公司的收購行為。我估計他們也不想輕易豎敵吧！」
胡方圓揚眉︰「你真不想出售知恆的股份？」
王振濟嘿嘿一笑︰「我又不缺錢，而且我不想被我姑和我老師罵。」
胡方圓頓時笑了︰「你老師倒是一直很關照你。」
停了一停，他慨然地道︰「行吧，其實麥董之前也跟我勸了很多。你說得也有道理。公司要準備上市，財務核算方面就不能讓人抓住把柄，該清理的還是要清理。林副總這段時間是做得過了火些，我會警告他的。」
王振濟頓時心里一松，隨後笑著又給他倒了一杯茶︰「我就知道胡董您最通情達理了！我相信，咱們知恆的所有股東只要齊心協力，這上市以後啊，股價一定會一飛沖天！」
胡方圓的臉上露出矜持的笑意︰「那就要看韓董和麥董怎麼去操作了！我就是一個粗人，坐等躺贏就好。」
王振濟笑著附合︰「就是這個理！我也只是一個小兵，他們決定怎麼做，我只管配合。」
……
在胡方圓的辦公室里又陪著喝了一陣茶，把這一小包大紅袍的茶味都喝盡了，王振濟才笑著告辭，胡方圓也沒有再留他。
等王振濟走了沒多久，林負真就忐忑不安地來到胡方圓的辦公室︰「胡董，您看這事……，」
「負真，你老實跟我講，你這兩年來，虛報了多少？」胡方圓十分面色不善地看著他。
林負真微愣，隨後心虛地吱吱唔唔起來︰「也沒，也沒多少，幾十……。」
「破百萬元了？」胡方圓看他的眼神開始變得犀利。
「我……我……。」林負真囁嚅著不敢說。
胡方圓頓時明白了，目光一厲︰「我這兩年照顧得你還少了，還需要你去貪這些錢？難怪他們財務部揪著你不放！」
見林負真面有愧色，胡方圓臉一沉︰「公司要上市，你如果不想丟掉你副總的職位，就老老實實配合他們去查，把昧下的錢都吐出來！等公司成功上市了，以我和余董配發的內部股，你還怕賺不到百萬元？」
「又不止是我一個人貪……」林負真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胡方圓馬上眼一瞪︰「但你貪得最多！我不管，現在不光是余董發話，就連趙董也發話了，我想保也保不住你！你乖乖地吐出那些錢，讓他們把帳做漂亮一點，咱們早點上市，早點賺大錢，不好嗎？」
林負真遲疑了一陣，終究還是大著膽子問︰「胡董，您確定，那個太陽能的投資能賺錢？」
胡方圓立刻冷笑︰「你覺得梁風是傻的，沉默了六年之後，才選定一個沒眼光的年輕人當高研士？何況王振濟自己都拿錢投了，他肯定是很看好！等研究結果一出來，咱們公司的投資份額再一曝光，你覺得，咱們公司上市後的股價會低？那不比你死摳著這點業務費更強？」
「那您之前還賣股份！」林負真有些不解地道︰「4%的肌份，很多了！」
「不賣股份，我哪里來的錢給陽兒做研究投資？」胡方圓沒好氣地教訓他︰「搞研究投資，本來就是要花錢！」
「那，」林負真又有些疑惑地問︰「李家那邊……。」
「哼，他們以為我不知道，李家找我，無非是覺得我愛錢，好掌控。可是，我之前被余中輝壓一頭也就算了，畢竟是他和大哥一起創立的這家公司，但憑什麼我要受他李家人的控制？既然他李家不能幫我拿到知恆的掌控權，那我也沒有必要再與他們合作！」胡方圓十分不屑地道︰「王振濟雖然對我的態度不怎麼恭敬，但他付錢是真的大方，真金白銀的3.8億，說到帳就到帳，比李家痛快多了！」
林負真眼角一跳，再又小心翼翼地問︰「您覺得王振濟倒底賺了多少錢？」
「這我不關心。」胡方圓揚眉︰「他的錢要是多了，該擔心的不是我，是余中輝！總之，既然韓立新和麥民文都提防著我，那我干脆就先退下，讓他們去培養出這個王振濟，以後和余中輝搶權力，我坐山觀虎斗，豈不更好？」
林負真恍然大悟︰「也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等他們兩敗俱傷之際，您再出面收拾殘局，公司的同事一樣會支持。」
胡方圓頓時得意洋洋︰「你知道就好！那就趕緊配合財務部，把該吐出來的都吐出來！不要因目前的小利，損失了以後的利益！」
林負真臉上有幾分肉痛，但最終還是應下︰「好的好的，我配合。」
……
王振濟回到財務一部辦公區後，就進了賀峰的經理辦公室。
「看你滿臉笑意，把胡董說服了？」正在看財務報表的賀峰抬眼看他，隨後臉色緩和下來，打趣。
「順著一點，再剖析利害，胡董也不是完全不講理的人。只要踩到了他的痛腳，他會讓步的。」王振濟揚揚眉︰「他可不能算是一個很大方的人。」
賀峰笑笑指他︰「你這話可別讓胡董听到。趕緊去跟麥總說一聲吧！」
「是！」王振濟笑著轉身。
等稍後，麥民文听了他的匯報，也笑著指他︰「你算是把握住胡董的命脈了，他現在就是期待著公司早點上市，他好躺贏。把你喊過去，幫林副總說說情，無非就是個面子功，證明他是幫過林副總說話了，只是你不肯放松，他也沒辦法。」
王振濟點頭︰「我知道，這事本來就我起的頭，我來做這個惡人就好了!反正，從一開始，他和我就不是一路人。」
麥民文一瞪眼︰「好了，既然胡董都讓步了，回頭你和皎眉就只查這兩年來林負真的報帳，以前的就不要再翻了。」
「沒問題！」王振濟痛快地應下︰「不過，蘇經理那里，還請您也吱一聲，我不是針對他，希望他不要誤會。」
「行了，他那里不用你操心，我們大家都清楚！」麥民文笑著揮揮手︰「趕緊去忙你的工作！」
……
于是，王振濟回到辦公區，示意林小涵與莫小語趕緊去查林負真這兩年來的報銷單據。
而後，看看時間已經快到中午，想起還沒有收到張爺爺手術的相關消息，王振濟又發微信給廖玉升。
「還沒有出來。」廖玉升在手機里苦笑︰「早上八點多就推進手術室了，現在還沒有出來。不過醫生中午的時候有出來一次，把胃部的腫瘤給我們看了，說後面在做心外科手術。」
「你們吃了飯沒？」王振濟關切地問。
「他們都不肯去，我就去外面打了些盒飯來。」廖玉升老實地道︰「大家吃得都沒有什麼胃口。」
「吃還是要吃的，」王振濟勸道︰「老人家的身體機能衰弱，就更需要家屬的精心照顧。你要強迫張叔叔和聶慧好好吃飽，接下來他們倆是照顧的主力。」
「我知道，」廖玉升再度嘆息︰「我會盯著他們的。你呢?今天忙不忙？」
王振濟︰「還好，忙了一天，沒大事。我下午下班後會過來。」
……
中午吃完飯後，林小涵與莫小語就把林負真這兩年來的報銷單據都清了出來。
王振濟看著那筐里比較多的綠標，心里只感覺到沉甸甸的。
他不動聲色地讓兩人先去休息，自己也回到17樓，在屬于自己的董事辦公室睡了一覺。
待到下午上班，王振濟便一一翻看著這些報銷單據，並將那些被綠標的一一拿手機拍了照片。
靠綠標來清理的任務，也只有靠自己親力親為了。
每天至少要清出三份來吧！
……
正忙碌的王振濟在下午四點多，收到廖玉升的來電。
張爺爺的手術十分成功，但因為是全麻，所以現在人還沒有醒來，直接從手術室送ICU過一晚監看，暫時不需要家人陪同，所以，留在醫院的大家都回去了。
「張叔叔說，趁這個機會，請我們吃頓飯。今晚大家就好好休息。」
這是一個讓人松了口氣的好消息。
不過王振濟還是笑道︰「請客就不必了，你們去吃就好，我等張爺爺醒來了再去看他。」
「那不行！」這時，手機里傳來了張慶陵的聲音，十分誠懇︰「小王，這飯局你今天得來！多虧你幫忙，我爸才能這麼快就排上手術，這是我一份心意，我還邀請了從同濟趕過來支援的彭教授一起吃飯。你要是覺得來回麻煩，我們可以去你清水灣附近的飯館吃……。」
「那不好。」王振濟馬上拒絕了︰「那干脆這樣吧，我和皎眉下班後就過來，在醫院附近吃飯。」
索性也認識認識這位彭教授，說不定哪天就要和此人聯系。
還有一句話，王振濟沒有說。雖然張爺爺是進了ICU，暫時不需要親屬照顧，但如果萬一有什麼突發事件，親人們還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的，這樣一看，親人們還是留在附近比較好。
當然，如果沒事的話，今晚就算是楚女乃女乃和張叔叔一家在這段時間里，過得最輕松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