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濟重新認識了這位韓總裁。
老師說他行事細致果斷，今日初次領教，果然是細致，這看問題的能力十分犀利，直指關鍵。
靜默一陣，見農越並沒有立刻回答，其他人也面面相覷，韓立新便又鄭重地敲敲桌面︰「富裕隆的總建造費用成本並不算高，才5000多萬！但光是這一項，就節省了十幾萬元。現在當局正在狂抓環保，如果這種方法可以推廣，我們以後接的在建工程都可以借鑒，這是提高利潤的大好方法！」
敬陪末座的王振濟和劉昭同時訝異地對視一眼。
原來總裁親自主持會議，居然不是要處理某個中層員工，而是讓大家集體自我反省？
如果此次真的還能降低一部分建造成本，那蒙利無疑是立了功。
王振濟的心情變得有些復雜，默默地看向隔著楚玉凡坐的蒙利。
真沒想到，這位看上去十分油膩的中年老男人，如此迅速地找到可以立功的機會。
若是這次功勞落實了，林副總就有理由恢復他的一組主管職務吧？
這位高級會計師確實是有能力。
而有能力的人，一旦想發光發熱，一般人還真攔不住！
沉默了數十秒後，農總監苦笑地回答︰「韓總，我們確實已經發現了原因。只是，這是一項新的思路，目前還沒有得到過環保機構的審核批準。」
「去年我們之所以采用它，是因為這種改動只是一小部分，而且不屬于主要結構的改動，只要能達到甲方的要求，就可以被驗收通過。那時工期較趕，所以我拍板同意了。」
「但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有關職能部門在這方面查得比較嚴，我們就不敢輕易使用。」
本來老臉含威的韓立新微愣，目光一凝︰「是什麼新的思路，與環保有關？」
農總監點頭︰「我們之前根據甲方的要求設計了富裕隆工程的地基，其中就包括了污水處理設施。但後來，工地上發現了原本探測的地形有小小問題，我們的設計人員不得已，改變了污水處理池的一些建造設計，總體數量沒變，效果提升，而成本相應減少。」
見韓立新與林副總的眼中馬上出現了感興趣地亮光，農總監又尷尬地解釋︰「當時富裕隆項目組就把這個思路報上來了，因為項目要今年才完工，我怕如果向上申報，萬一得不到審批，會導致驗收受阻，我就沒有去申請。」
一旁的林副總頓時目光一凝，催促他︰「那現在富裕隆項目已經通過了主體的工程驗收，預售也賣得差不多了，甲方的尾款已結了大部分，我們應該可以去申請評估吧？」
韓立新深深地看他一眼，再看看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麥民文和認真听著的馮皎眉，沉吟一陣，問農越︰「現在申請，要多久能夠有肯定的結果？」
農越的老臉頓時現出幾分窘紅︰「這個……說不好，他們的速度，您也是知道的。」
一旁正听得起勁的林副總頓時一愣，隨後便有些惱了︰「什麼說不好！找專門的人去測評，就一個污水處理，最多幾天就能出結果的！」
農越輕咳一聲，古怪地瞟瞟他︰「林副總，前幾年，這方面卡得不嚴，速度就比較快，可現在不一樣了，正當風口上，他們不敢拿自己的前途來賭。」
林副總十分不悅地質疑︰「你不是說效果好嗎？既然效果好，他們怎麼不認？」
農越眼底閃過一絲鄙夷，隨後苦笑︰「他們也有他們的辦事流程和評估方式。比如說，我們認為效果好，但他們就會考慮，這樣一改動，原本的受力方式也改動了，能抗壓多久？會不會堅持一或者兩個月，建造主體就受損，從而導致漏水漏污……」
林副總頓時一怔，隨後，老臉上也現出幾分悻悻和窘迫。
王振濟則揚眉。
農越這最後一句話，極有道理。
能被允許投入使用的地底的污水處理設施，形狀和規格都是經過了大量抗壓測試的，可不僅僅是要照顧到污水淨化……。
但農越的話還沒有完︰「而且，最關鍵的在于，我們公司的項目不能停。我不能拿任何一個在建或者待建的工程去賭他們的評估時間。這是要佔用資金的！」
這最後一句，份量極重!
對于一個建設集團來說，資金的佔用期，是很重要的。
基層人員只管實用不實用，而高層管理人員，除了實用之外，還要考慮方方面面啊！
已經被堵得啞口無言的林副總臉色變幻數下後，悻悻地抬手往桌上一拍︰「難道我們明明知道這麼一項改動能省錢和提高效果，卻不能去動？」
工程部諸人俱皆低頭不語。
王振濟看看滿眼憋屈的他們，再看看皺眉的韓立新，心里開始琢磨著被蒙利漏過的那份被綠點標注的記帳憑證。
林副總應該不太懂行。
但知恆是由韓總一手推動擴張的，會不懂行？
在開個會之前，按理說，韓總應該先和農總監私下聊過才對。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
農總監說的這個顧慮，韓總肯定知道！
所以，他倆是在配合著唱戲給誰看？
給林副總？
因為現在這件事，擺明了，蒙利有功勞，而林副總肯定要給蒙利爭獎勵！
所以，因為自己和劉昭一起翻過這些記帳憑證，所以麥總才會點名讓自己和劉昭也參加會議？
那麼，自己要不要在這個時候跳出來？
雖然這時候提出來，鐵定會坐實了蒙利的功勞，但同樣也會算自己一份功勞。
想到這里，王振濟再看一眼不遠處的蒙利。
這一位此刻正嘴角微曬地看著面前的桌子。
是在譏誚啊！
是譏誚工程部的膽小，還是譏誚其他？
王振濟正想著，就听韓立新不悅地道︰「行了，農總監，我知道你有顧忌，但是，既然我們有機會能降低成本，我們就要想辦法去試！」
「何況，如今當局對環保抓得緊，我們必須在這方面多下苦功，否則，很容易被其他的建設集團超過。」
「你等下趕緊準備材料，從我們集團的備用土地里選一個地方，搞一個臨時的測評處理場，再向有關部門申請測評，時間長一點便長一點，等結果出來了，總會有項目能受益！」
王振濟默默為這位總裁點贊。
凡事看在前面，重大局，提前布局，這才是一家公司負責人應該有的水平。
他再看向一旁的林副總。
林副總臉色略有些好轉，微微點頭︰「韓總說的是，農總監，記住了沒？」
看來這位林副總對農總監的積怨有點深。
王振濟心里暗想，目光又落到蒙利的身上。
這位正訝然地看向韓立新。
略一思索，王振濟 然抬起右手︰「呃，不好意思，我能不能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