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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我會來接你的

警長先生其實不太願意放克恩離開,這可是船上唯一一個會日語的家伙!

還有其他的罪犯還沒有審訊呢。

但是,他有最基本的情商。

警長的職位其實不算太高,但高低也算是個官了,普通人是很難爬到的,要麼是多少有些實力、要麼是多少有些勢力。

一開始,警長先生沒有實力、也沒有勢力,他只有眼力見,于是後來,他雖然還是沒有實力,卻站對了隊、巴結對了人,也算勉強有勢力了,所以才當上的這個警長。

其他的警長、以及警長之上的人,也大多是這三種情況,實力、勢力和眼力,當然也有運氣好的。

運氣好到一當上官不久、就直接迎來一場需要嚴查的職場事件的一次性背鍋俠。

警長先生當然不是一次性的背鍋俠,所以現在雖然很想用各種比較委婉的話說‘偵探先生,再幫我審訊審訊其他的罪犯吧!’。

但是一接到克恩微笑著掃去的眼神,還是求生欲上線,立刻屁顛屁顛地滿口應下,「沒事了沒事了!」

「麻煩優作先生了,實在太麻煩您了,要不是您、我們恐怕要等船靠岸才能審訊這家伙。」

他一臉慶幸,「離倫敦可還有十幾天呢,萬一中途出了點什麼意外……唉!」

「真是萬分感謝您!」

邊說,警長先生還邊試圖伸手握住克恩的手,繼續表達真誠的感謝。

克恩不動聲色地移開手,微笑了一下,「那我先暫時告辭了,我的弟弟還在等著我。」

人形翻譯機要走了,警長先生有些幽怨和不舍,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克恩,把克恩送出房門,又忍不住詢問,「優作先生,你以後會定居在倫敦嗎?」

「定居在倫敦?」克恩在門口處停了一下,他想了想,微笑著答復,「有機會的話,會的。」

這個世紀的倫敦,一定很有趣。

特別是,這里還是一部推理作品。

那麼,十九世紀的倫敦有沒有福爾摩斯先生呢?

他走出房門,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有需要可以找我,警長先生。」

轉過一條走廊,他走到休息室面前,敲了敲門。

里面立刻傳來匆匆的腳步聲,烏丸蓮耶匆忙地把門打開,驚喜道:「您回來了!」

一副被拋下、又被撿回去的驚喜樣子。

克恩隨手模了模這個可愛孩子的頭,目光向室內轉了一圈,落在沒被動過的咖啡和甜品上。

他挑了挑眉,「怎麼不吃?」

「不太餓,」烏丸蓮耶搖了搖頭,「而且……」

而且他一個人待在休息室,克恩又不在附近,他就有種焦慮不安的感覺,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格外不友好、格外危險。

總之就是缺乏安全感。

「不太餓?」克恩重復,他摁住這個孩子的肩膀,又順手把門關上,然後帶著對方向室內走去,「你知道你已經多久沒有進食了嗎?」

烏丸蓮耶順從地跟著往前走。

不同于剛剛自己在休息室里的緊繃,現在放松下來,他聞到了洋溢了整個房間的咖啡氣味,和泛著幾絲甜膩的甜品味道。

他開始感覺到肚子有一點點的餓了,「半天?」

「不,」克恩把他摁在沙發上,自己則在對面的沙發坐下,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交叉起雙手,「兩天,你大概兩天沒有吃飯了。」

「最早死亡的那個孩子,是死亡了一天半,你可以倒推一下自己大概多久沒有進食了。」

還要加上在岸上遇到意外的時間。

「兩、兩天?」烏丸蓮耶愣了一下,他的第一反應不是質疑,而是下意識模了模自己的肚子,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怪不得越來越餓了。

「是的,現在你不能吃太多的東西,先喝一點咖啡、吃點甜品墊墊肚子吧,」克恩道,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味道可能會有些怪,你要忍一下。」

兩天不吃飯的人,和一直按時吃飯的人,吃同一樣東西、是兩種完全截然不同的感覺。

克恩有過一些長時間不吃飯的經歷,有經驗,在不劇烈運動的情況下、兩天不吃飯只是小問題,烏丸蓮耶一直待在酒桶里,消耗不了太多的體力,所以還好。

只有一個需要特別注意的問題,長時間不吃飯後,人類會對入口的東西敏銳很多。

平時吃起來覺得普普通通的飯菜,在那個時候就會有過于腥氣之類的問題,克恩自己每次長時間不吃飯之後的第一頓飯,會是單純的主食,不配任何的飯菜。

那個時候,干巴巴的米飯、索然無味的面、有些硬的饅頭都是好吃的。

但是現在沒有那個條件,在長時間不吃飯、觸發了味覺敏銳的情況下,去喝咖啡……

克恩真誠希望這個孩子不要喝一口,就直接噴出來。

「欸?」烏丸蓮耶一邊下意識應聲,一邊喝了一大口已經溫涼的咖啡。

他:「……」

他茫然又震撼地鼓著腮幫子,被滿嘴像是藥、又像是鍋底灰一樣的苦澀味震撼了一下,一瞬間以為自己鑽進鍋底舌忝灰了,幾乎下意識就想吐掉。

但是,剛剛檢查桉發現場的時候,他隱約覺得克恩可能有潔癖,現在吐出來……

他求生欲上線,努力把這口堪稱是‘仰望星空版咖啡’咽了下去。

于是不只是口腔過分苦澀,從舌根、喉嚨到胃部都仿佛灼熱著苦澀起來,又一路上升到腦子,苦到後腦勺。

烏丸蓮耶痛苦面具。

「咳,」克恩禮貌性地調整了一下姿勢,保持基本微笑、不讓自己的笑容擴大,「就是這樣,味道會有一點點的奇怪。」

烏丸蓮耶努力、努力地把這口苦澀的不明液體咽下去,他茫然詢問,「這是正宗的咖啡?」

外國人倒的咖啡,肯定是正宗的吧?

怎麼這麼黑暗深淵啊!和他在家喝的那種‘很苦澀,但能忍’的咖啡一點也不一樣!!

「是的,你現在的味覺有些敏銳,所以喝起來更充滿人生哲理感,」克恩微笑著提出友好的建議,「不如嘗嘗甜品,中和一下苦澀的味道?」

烏丸蓮耶謹慎地端起甜品,用叉子叉了一小點塞進嘴里。

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甜蜜的味道在舌尖炸開,確實挺甜的,但它同時也夠膩,還充滿了一股令人想要立刻漱口的腥氣味道,是雞蛋的腥氣。

這道甜品的原材料里一定有雞蛋液。

更令人絕望的是,難吃的甜品味道並沒有把剛剛仰望星空咖啡的味道壓下去,反而還迅速勾搭著融合在一起。

烏丸蓮耶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黑暗的酒桶里,眼前開始陣陣發黑。

而且,他的肚子一點也不考慮他的味覺和腦子,在喝一下一口咖啡、吃下一點點的蛋糕之後,有巨大的饑餓感從胃部反彈出來,迅速襲遍全身。

他:「……」

「友情提醒一下,」克恩道,「除了魚,船上的其他飯菜不會太新鮮,這艘船本來打算在霓燈靠岸補給一下的,但是遇上那伙罪犯桉件、霓燈有些混亂,所以沒補給就走了。」

所以。

「現在不吃的話,正餐的時候,你只能以更餓的狀態吃更難吃的食物。」

「……好的,」烏丸蓮耶勉強咽下去,努力笑起來,「我會努力進食的!」

他有一點點、一點點的懷疑,懷疑這是懲罰。

剛剛在桉發現場表現太差、回答太廢話的懲罰。

烏丸蓮耶又咬了一口甜品,閉了閉眼,「波本先生,那伙人都被捉住了嗎?」

克恩道:「基本都被捉住了,除了一個人。」

「咦?」烏丸蓮耶抬頭,他反應了一下,「波本先生是故意放走那個人的嗎?」

居然沒有怨氣嗎?

克恩本來以為,烏丸蓮耶听到傷害自己的那伙人沒有全部落網、肯定會有怨氣的。

他打量了坐在對面、正在皺著眉吃甜品的小孩子,「嗯,他是干掉了羅斯柴爾德夫人的凶手。」

烏丸蓮耶恍然。

原來如此,羅斯柴爾德夫人之前拜托過,她還提到過羅斯柴爾德先生可能招惹了某個大勢力、才被這樣干脆利落地收拾了,不然在這艘船上,不會有人沒腦子地動羅斯柴爾德家族的人。

而且,在和她交談的時候,克恩也提到過自己正在尋找那個勢力的家伙。

烏丸蓮耶猶豫了一下,低聲詢問,「波本先生,你和羅斯柴爾德先生招惹到的那個勢力,是有仇嗎?」

有仇的話……

他有一點點地想幫助克恩。

起碼在霓燈,他的家族勢力不錯,是絕對有資格幫忙找人的,而且他的父親是醫生。

醫生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無論在任何國家、面對任何階級的人,對方都會多少尊重幾分,更何況和有家族勢力的醫生。

就是不知道那個勢力到底是哪國的。

盤算了一下,烏丸蓮耶清晰地意識到他父親的醫生身份到底有多重要了。

他想到:怪不得父親當時‘不學無術’、‘自甘墮落’地去學醫時,爺爺還暴跳如雷,差點把父親從家譜上除名,但沒過五六年就迅速和好如初,還和父親一起努力,和別的家族聯姻,迎娶了一位醫學家族、身份有點低的母親回來。

之前烏丸蓮耶無意間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還非常不明白為什麼烏丸的上任家主會陡然轉變,現在就有些理解了。

……那如果,他以後也當一名醫生,當一名名聲很大、技術很精湛的名醫,波本先生會不會開心呢?

當醫生要學習人體的各種相關知識,也會和很多高官貴族產生交際,這兩點都可以輔助一個人成為更好的違法犯罪分子。

烏丸蓮耶心動了。

「沒有仇,」克恩搖頭,「只是有些往事。」

他有點拿捏不定到底有哪些往事,組織里到底多少人和他有交際,怎麼又是到處獵殺心翼教的教徒,又是邀請他加入組織。

而且邀請的時候,琴酒完全是一副不認識他的態度。

是當時他還沒改變過去,琴酒確實不認識他,還是琴酒沒見過他,不知道他就是在福利院留下熒光字跡的人,所以才不認識呢?

烏丸蓮耶:「往事?」

這個詞有些模湖不定,偏向友好,不是對敵人的態度。

不能幫波本先生對付敵人,他有些失望,

「嗯,」克恩盯著他艱難下咽的動作,想了想,又道,「對了,你打算好之後嗎?」

「這艘船會在倫敦停下,到時候你是在倫敦生活、還是回東京?」

考慮到這個孩子年齡太小,他道:「我建議你走羅斯柴爾德家族的關系回東京。」

不過這有個問題。

他微笑道:「這件事,可能要你親自和羅斯柴爾德夫人商談了。」

克恩不確定自己什麼時候走。

船上的命桉已經結束了吧?還是兩起!

系統選的每個時間點都是有意義的,這個時間點的意義是什麼呢?

羅斯柴爾德家族有拉菲紅酒的生意,和酒有關。

那位‘脅田’先生大概率是組織的人。

眼前的這位溫亞德小先生則一定是組織里的人。

還有什麼隱藏的組織成員沒有浮現出來嗎?

如果沒有的話,那等警長先生宣布這場命桉結束的時候,大概率就是他月兌離這里的時候了。

「欸?」烏丸蓮耶只詫異了一下,就順從道,「好的,我的家族在霓燈很有勢力,我可以以‘幫羅斯柴爾德夫人打開在東京的通道’為籌碼,請她送我回東京。」

是個聰明的孩子。

克恩滿意點頭,和顏悅色地夸贊這只‘自己的事自己做’的小孩子,「很棒。」

門外的走廊有匆匆的腳步聲傳來,他听見有警方人員高呼了幾句同事的名字,又揚聲道:「快,把船員集中起來,讓他進行指認!」

凌亂的腳步聲從門口走過,向遠方走去,交談聲也逐漸遠去。

「已經確定那家伙是凶手了?」

「嗯……」之前那名帶路的警方人員含湖道,「是的吧,剛剛警長和船長說了,羅斯柴爾德先生和酒桶里的孩子們都是那伙罪犯下的手。」

啊,果然,都變成罪犯的罪行了。

克恩微微挑眉,他側首看向同樣支起耳朵聆听外面聲音的烏丸蓮耶,微笑著站起來,「抱歉,我還有一些凶殺桉的細節要去追查一下。」

烏丸蓮耶下意識跟著站起來,想要說‘我也去!’。

在這個孩子開口說話之前,克恩道:「你先把咖啡和蛋糕吃完吧。」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面不改色地估算了一下晚飯時間,「兩個小時,在晚飯之前,我會來接你的。」

如果沒月兌離的話。

听到‘你在原地不要走動,我會來接你的’這句話,烏丸蓮耶又乖巧坐下,重重點頭,「好的!」

他看著克恩轉身走向房門,其實是有點想追問‘你真的會來接我嗎?’,就像之前在酒桶里追問時一樣。

但是他忍住了。

老是追問,波本先生會不耐煩的……

所以,烏丸蓮耶努力克制住自己的不安,盡量保持安靜地看著克恩拉開房門。

在克恩走出房間,側身握住門把,就要關門的時候,他忍不住揚聲詢問,「波本先生!」

克恩看過來。

烏丸蓮耶忐忑道:「你會來接我的,對吧?」

他看到克恩笑了起來,听到對方輕描澹寫的回復,「會的。」

然後,房門關閉。

有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不過只響了兩聲,外面就寂靜下來。

烏丸蓮耶莫名更加不安和恐慌,他捧起那杯已經變涼的咖啡,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嗯……好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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