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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伙可能對‘普通的衣服’有什麼誤解。

克恩心想。

或者是那群小孩子的家世好到出奇,以至于穿三四層和服的小孩子都變成了‘普通人家’。

請問這個游樂園在哪里,沒錢的時候去轉一圈,隨便牽走一個小朋友,並帶去游玩一下,就可以問對方的父母要一筆巨額的陪玩費了。

強調:陪玩費。

不會撕票,所以這不算綁架,只算作陪玩。

他應了一聲,走向這排最後一個酒桶,把它掀開,伸手往里探了一下,一如既往的頭發、衣服和皮膚觸感。

這次的皮膚不算特別的涼,不能直接確認已經一鍵登出了。

克恩又摁了一下對方的脖頸,確認手指沒感受到任何脈搏,才遺憾宣布道:「很抱歉,你的同伴都去世了。」

死亡的時間不太一致,有的早就去世了,尸體都涼透了,有的剛剛去世不久,身體還是溫熱的。

不過,就算是皮膚冰涼的尸體,也還處于尸僵狀態中,尸體是僵硬的,沒有軟化下來,說明就是今天或昨天去世的。

那麼……

他低頭詢問:「餓了嗎?」

烏丸蓮耶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不餓。」

非常不給面子的,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他的肚子輕輕叫了一聲。

他:「……」

他大腦空白了一下,窘迫地低下頭,感覺自己的頭在一瞬間熱起來了,熱到他發懵。

克恩挑眉,從善如流道:「好的,是我需要進食了。」

「你在桶里待幾天了?」他先詢問了一下,確定等會兒的食物範圍,又隨手規劃了一下之後的方向,」那接下來的目標,是在不被船員發現的情況下、去找一些吃的。」

這個烏丸蓮耶不確定。

他遲疑道:「半天?」

從進了酒桶,他就沒有鑽出來過,中途還睡了幾覺。

雖然每次都剛感覺剛睡沒多久就陡然驚醒,但也算中斷感知時間,早就對時間沒有大概的認知了。

而且在一片黑暗中……就算不睡,他大概也分辨不了時間。

黑暗里是沒有時間概念的。

能判斷可能登船半天,還是因為他的肚子叫了。

烏丸蓮耶很熟悉這種餓肚子的感覺,以往每次做錯事、或者不夠優秀,他都會被父親或母親關進反省室。

他們很少發怒,也很少直接冷冷地讓他去反省室反省,一般都是瞥一眼僕人,僕人就會心領神會地帶他去反省室。

那是反省室,不是小黑屋,目的也不是虐待他,而是讓他認識並反省自己的錯誤,所以屋內並不昏暗,有燈有桌子。

也只有燈有桌子,最多再放下一個用來跪坐的榻榻米,整個反省室就被填滿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窗戶,因為有燈,不需要外面的燈光,門是兩三層的,房間的牆壁也是特殊加工過的,隔音效果很好。

大概在反省室里默默反省四五個小時,烏丸蓮耶就會有饑餓感。

不怎麼強烈,如果不特意去感受、就可以輕松忽略。

就是肚子叫,還是第一次,明明他現在也不是很餓。

烏丸蓮耶只能慶幸:還好不是在家,不然被父母听到,他們估計會立刻皺眉,之後禮儀方面的課程就會加重不少。

教他禮儀的老師,是個穿著層層寬大和服,自己卻很瘦小干扁的老妖婆,每次都用那種野獸一樣綠眼楮冷冷地盯著他。

她行走的時候,又慢吞吞又吃力,像是身上背了一件很重的負擔,看起來怪模怪樣的,很恐怖。

而且身上還有濃烈到嗆鼻的香味,烏丸蓮耶很討厭她,也討厭被尺子狠狠打的感覺。

這位抱著他的先生身上也有一種味道,是酒的味道,並不刺鼻,很醇厚,絕對是很好的酒。

「半天?」克恩不置可否,他抱著烏丸蓮耶走了幾步,走到一個酒桶面前,「兩個人行動太麻煩了,我先把你放在這里等一下,可以嗎?」

「放心,我剛剛就躲在里面,這里很安全,蓋子出現了一點故障,現在蓋不緊,不會有窒息危險的,而且……」

他打量了一眼周圍。

那些小孩子們待的酒桶,都是很普通的褐色酒桶,這間房間里的褐色酒桶很多。

但克恩剛剛躲的酒桶不是褐色的,顏色要更偏紅棕一點,整個房間里就七八個,而且都放在房間深處。

克恩估計紅棕色木桶要比褐色木桶要高級一點,那其他人應該不會輕易打開這種木桶,可以放心地把孩子托付給它。

如果很不幸,在他走之後、剛好有人來為尊貴一點的客人取好酒,打開了這個木桶……那就是命運了。

克恩只能禮貌性地悲傷一下,並且確認小孩子們全體登出,也只能帶著悲痛,歡快地去接觸船上的客人們,確認他們之中的組織成員是誰。

「欸?」烏丸蓮耶下意識抓緊他的袖口,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他剛從那個有濃郁黑暗的酒桶里出來,現在讓他再進到另一個酒桶里去……

克恩微笑著詢問,「害怕嗎?」

……那倒也不是不行。

不對,應該糾正一下。

現在乖巧鑽進酒桶,是他身為人類的義務,是他生命賦予他的義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

他有意見嗎?害怕嗎?是人嗎?

不,他沒意見,不害怕,就是只只會默默鑽酒桶的老鼠。

對上克恩帶著詢問意味的微笑,烏丸蓮耶理智而堅定道:「不,我不害怕。」

他咬牙,硬生生讓自己松手,「我,我會乖乖的。」

所以你千萬不要把我的終生托付給這個酒桶啊!短暫的托付一下就行了!

「我很乖的,」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反手抱住對方的沖動,「你把我放進去吧!」

可惡,比起黑黝黝的冰涼酒桶,態度很不好、而且典型被收買的船員,以及那伙發現他還活著,就絕對會處理掉他的罪犯們,還是眼前的這位先生更讓人有安全感啊!

雖然這位先生也同樣充滿著危險的氣息,烏丸蓮耶隱隱約約能感覺到,對方要比那伙罪犯還要危險許多。

但這位先生可不會傷害他。

起碼現在不會。

他再次咬牙,竭力克制住自己後悔想抱回去的沖動。

克恩失笑,他打開蓋子。

烏丸蓮耶瞬間反悔,忐忑不安地抬頭看過來,「你會來接我的吧?」

他磕磕巴巴道:「我父親、我父親很疼我的,如果我回去,他會願意給你付一筆很大的報酬的!」

「會的,」克恩先安撫了一下,「放心,我們都是偷偷上船的不速之客,你被發現的話,肯定會供出我的,所以為了避免船員們搜索船艙找外來者,我也會來接你的。」

其實還有一種同樣可以避免船員們發現外來者的方法,就是直接干掉這個小孩子。

那伙船員就算發現這批小孩子的尸體,也只會去找那伙罪犯。

這一點,烏丸蓮耶也想到了,于是閉嘴,

克恩道:「如果我想滅口的話,在一開始就不會放你出來。」

他微笑了一下,「所以乖乖在這兒等我,好嗎?」

一邊說,他一邊把烏丸蓮耶從自己的懷里撕下來,直接塞進酒桶里,又蓋上蓋子。

他拍了一下酒桶蓋,「你可以試試推一下,它是松的,不要太緊張。」

酒桶里傳來悶悶的回應,「好的。」

克恩又安撫性拍了拍酒桶蓋子,轉身向外走,剛走了幾步,便听到身後又傳來聲音。

對方可憐巴巴地詢問,「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他回頭瞥了一眼,看到酒桶蓋升了起來,一雙可憐巴巴的眼楮從縫隙間看過來。

很可憐。

就是這叫房間有點冷,其他酒桶里也有很多符合氣氛的東西,導致那雙眼楮有點幽幽的,如果再多點憤恨、流點血淚,就更符合現在的詭異片氛圍了。

「……」克恩頓了頓,他講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規劃,「我打算先把船上的情況模一遍,至少要知道它的目的地是哪,行駛了幾天、還有多久抵達目的地,中途會不會在中轉站暫停,船上有多少人。」

在他粗略地講這些時,酒桶蓋默默地往下降了一下,那雙眼楮消失不見。

等他講完,酒桶蓋又悄悄升起來,那雙眼楮再次出現。

對方意會了他想表達的意思,並且說了出來,「你要很久才能回來?一天嗎?」

一天,烏丸蓮耶可以接受,兩天……也不是不行。

三天,他覺得自己會餓死。

「不,我想我還沒那麼沒用吧?」克恩失笑,他估算了一下時間,「最多一個小時,我就會回來接你。」

酒桶蓋上下動了幾下,那雙眼楮用力眨眼,表示了一下自己點頭,「好的!」

「你一定要來接我!」

「好的。」克恩也道,他轉頭走到門口,試探性地拉了一下門,發現沒鎖,于是便直接開門走出去。

外面不是藍天白雲,而是一條長長的通道。

走廊上有很多扇門,每扇門都關著,如果有人拐進來就能一覽無余地看到整條走廊。

所以克恩虛掩上門,放輕腳步,試探性地走到旁邊那扇門邊,拉了一下。

里面是雜物,沒人。

他又拉了一下另外一扇房門,發現里面也是雜物,于是加快腳步,快速走出這一條有些暗澹無光的狹小走廊,走到一條看起來要寬敞明亮許多的走廊。

這條走廊上鋪了柔軟的暗紅色地毯,每隔一段也有看起來很華麗的裝飾物,哪怕是在現實的時間線,這也是很豪華的輪船。

或者說,游輪。

克恩進行判斷:這是一艘游輪。

他走了一兩分鐘,終于听到了人類的交談聲。

聲音有些雜亂,有男有女,起碼有兩三個人,他們應該是在壓低聲音吵架,一邊吵架、一邊往克恩所在的方向來。

克恩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雖然不是西裝,但還好,也不是和服。

不是非常顯眼和突兀。

他放慢自己的腳步聲,靜靜地听那些聲音越來越近,沒有避開。

在離他很近的時候,那幾道爭執聲陡然揚起,又立刻安靜下去。

交談聲沒了,轉而是格外加重的腳步聲,它們分開。

這是不歡而散了?

克恩听了一下繼續往自己這邊走的那兩道腳步聲,很清脆、尖銳,是高跟鞋的聲音。

很好,是女性。

他微笑起來,轉過走廊,看到了兩位女士。

那兩位女士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一位看起來大概三四十歲,眉眼間有竭力壓下的怒氣沖沖,一位看起來頂多十幾歲,除了怒氣,臉上還有幾分擔憂,她跟在年長女性的後面。

在看到克恩的時候,她們先不約而同驚詫了一下,仿佛是沒料到這里還有人,旋即立刻整理表情,臉上浮現出溫和清澹的微笑,狠狠跺地的腳步也立刻放輕,變得優雅踱步。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們都穿著蓬松的大裙子,有裙撐、起碼兩三層的那種大裙擺。

還是露肩裙子,肩膀和少部分的胸脯都露出來,腰身細得要命,頭上戴著紗帽。

這種裙子的款型是十八世紀、或者是十九世紀的款型,在很多歐式電影上都可以看到,絕對不是二十世紀的女性裝扮。

白沙街福利院的‘溫亞德’小姐,是二十世紀的人,而現實的時間點,是二十世紀的尾巴。

克恩停頓住。

*

一秒、兩秒……三分鐘……十五分鐘……三十二分鐘…︰

在黑暗中,烏丸蓮耶默默數著自己的心跳來估算時間,他的心跳跳兩次、就在時間上加一秒。

門外是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聲音的寂靜,頭頂倒是很雜亂,但是這種雜亂讓他不容易分辨周圍是否有其他人過來,也不敢像在克恩面前那樣頂起酒桶蓋,只敢默默縮在酒桶里。

不然被發現,那就……

他辨識到了一道腳步聲,于是驚喜探頭,目不轉楮地盯向門口。

腳步聲!

一定是……等等,這麼清脆,是女性的高跟鞋腳步聲……?

他立刻又縮回去,驚喜變成失望,還有些懊惱。

懊惱自己忘記數到第幾分鐘了,也懊惱自己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分辨出腳步聲是女性的腳步聲。

隨後,他發現那道腳步聲居然直直地向著這間房間過來,于是立刻屏住呼吸。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道帶著好奇的女聲道:「這里檢查過了嗎,波本先生?」

那道女聲有些年長,聲音也有些纏綿和溫柔。

烏丸蓮耶完全沒關注這個,他只關注兩點:

一,居然不止一個人?!

他只听到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ゝ,波本先生……?!

「是的,」那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對方含著笑意,「我剛剛打不開這間門。」

「不知道我的弟弟在不在里面,在的話,听到我的聲音,應該不忍心看我繼續找下去吧?」

烏丸蓮耶立刻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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