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你叫我？」周至和徐有志的稱呼很親切，徐有志也從來不跟學生端著老師的架子，能放手盡量放手，能理解盡量理解，這也是他非常受學生們愛戴的地方。
「播音室那一攤子交代清楚了？」
「差不多，不過運動會和文藝匯演肯定還要幫忙。」周至說道︰「平時審審稿，這活也是跑不掉的。」
「趙校長關心你，還有四中七中的校領導。」徐有志說道︰「這次暑假交流我也去了，他們對你很看重。還有市里文教系統表彰大會，也將我們年級著重拎出來提了。」
「嗯，祝賀趙校長，還有徐老師。」周至早就听干娘說過了，也明白那次表彰大會的分量，不出意外的話，有些人帶完這一屆就該提拔了。
「你少跟我亂扯。」徐有志擺了擺手︰「這是市里邊給我們壓擔子呢，俗話說得好，是騾子是馬還得拉出去 ，所以今年你們這一屆的高考成績，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別到時候二踢腳上了天卻是個啞炮，那就成大笑話了。」
「那應該不會。」周至說道︰「這個假期里我們做了系統的復習和鞏固，這次模底考試應該就能夠體現出來，請學校放心。」
「嗯，這種態度和方法都是非常好的，但是要保持，不能松懈。」徐有志說道︰「你在同學們當中是有一定影響力的，你組織的那個學習小組，也來自年級里各班。你給他們帶好了頭，他們就能在各自班里帶好頭。」
「嗯，我保證盡量做好。」
「還有就是……」徐有志在想如何措辭，最後還是簡單直白︰「趙校長的意思，你的志願問題，真不再考慮別的了？」
「要考慮。」
「是嗎？」徐有志頓時眼神一亮。
然而周至的接下來的話讓徐有志又開心不起來了︰「碩士和博士的時候，肯定是要考慮的。」
「你……」
「老徐你就別勸我了，辜老一家可是妥妥的訓詁學門閥，只要我進得此門，將來全天下都去得。」
周至反過來做徐有志的工作︰「我知道你和趙校長都想讓我換個更好的學校，比如清北，然而我在那些學校里，絕對得不到我現在能夠在蜀大里邊得到的資源。」
「對了，上周辜院長已經答應再給我推薦兩篇論文給《文史》。即便是清北的本科生，又有多少能夠每年兩篇論文得到院士推薦，登錄上《文史》的？」
「愛之深為其計深遠，我知道趙校長和徐老師這是對我的看重，但是我選擇辜老門下，絕不是我思考不周，而是認真思索了很久後的結果。」
周至笑道︰「清北的名氣固然很大，然而在學術圈里，辜老的名氣，可遠比一般的清北教授名氣更大。」
「我辛苦努力了一年，做出了不少成績，方才得到師爺爺的認可，得列門牆。」
周至說完一聳肩，把手攤開︰「一開始人家都沒打算要我的，能投入他們門下，可比考上清北難多了。」
「現在我好不容易爬進了半山門，現在還要反過來回到山腳重新開始？這才是最大的劃不來嘛。」
徐有志可比趙尚中了解周至多了，而且內心里還隱隱對周至的選擇非常贊許。
班里出一個考上清北的大學生固然是班主任的驕傲，但是徐有志卻不是那種不顧學生感受的人。
在他看來，維護學生的理想和堅持，遠比讓他給自己掙臉來重要百倍。
當下點頭︰「你這番說道拿去講給老趙听，應該就沒啥問題了。實在不行，還有你干爹干娘嘛，她們可是一直站在你這邊的。」
「對對對，」周至笑道︰「干爹干娘都是辜老的弟子，他們是堅決支持我的選擇的，又是趙校長的直管，他們的話，趙校長也不得不听。」
……
……
「唐縣長，我們廠現在就是這麼個情況，除了欠全廠職工三萬多元的工資，還欠了銀行兩批五萬的貸款。」
「關于這個醬油廠，鎮黨委也討論過幾次，隨著原材料成本的抬升，利潤空間實在是太小了，想要如八幾年時候那樣盈利，實在是……」跟著干娘一起在醬園里走著，介紹廠子情況的干部，說到這里都是搖頭。
「李鄉長，我們還是要積極想辦法嘛。」干娘看著破敗的醬園，心底也在嘆氣，不過嘴上說出來卻是另外一番話︰「你看現在我們的酒廠不也是找到出路了？給北方幾個大廠出底酒，我們生產，人家勾兌，也算是活了嘛。」
「唐縣長，那是白酒，可沒听說過要收醬油底油的啊。」李鄉長對于這些有另一套思路︰「中央也三令五申，要求政企分開，這些東西牽扯到我們干部太多的精力，我認為，還是遵照中央知識精神來比較好。」
「哦？李鄉長這是已經有方案了？」
「方案是大家討論的，那就是一個字，賣！」李鄉長說道︰「現在都在講四個現代化，手工業已經不行了。產量低，周期長，效率低，品質難以保證，怎麼和人家大品牌比？」
「李鄉長，話可不是這樣說的。」周至實在听不下去了︰「糧食發酵類的食品，如酒、醋、醬油，風味主要都是來自液體當中的芳香大分子群，這些東西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工合成的好辦法，大工業生產出來的味型都是芳香劑勾兌出來的，叫做配制醬油，和釀造醬油本來就是兩回事兒。」
「話是這麼說，我們鄉里的釀造醬油很好，我自己也喜歡吃，」李鄉長知道這娃是陪著唐縣長和劉經理一起過來的，不敢得罪︰「可是現在廠子經營非常困難，黃豆糧食等價格上漲導致我們已經吃不起釀造醬油了嘛。」
「何況現在配制醬油味道也還不錯，比如渝州那邊口蘑醬油，說實話，口味上我也覺得能接受，價格那可是比我們的便宜好多。」
「老職工們如何說？」
「還能如何說？只要發得起工資，給誰干都是干，這是最低要求。」李鄉長說道︰「本來就是集體企業的員工，和國營廠是不一樣的。」
說完對周至身邊的正主兒說道︰「劉經理你看，咱們這片地方還是不錯的，面積也非常大，日照充足，取水方便，上千口的醬缸都容得下，廠房，辦公房都是完好的，你是能耐人，只要拉來新設備，把產量提上去，把銷路打開，是很有搞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