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停在陸生脖頸。
陸生立于原地，面無表情，紋絲不動。
「你不怕我殺你？」
莫大微微句僂著身子，嘶啞著聲音，問道。
將他當作殺人工具，他自是不願。
出這一劍，便是給個警醒。
「怕。」
陸生答道，
「但前輩不會殺我。」
若是他沒護劉正風，亦或莫大沒許下承諾。
他已成為劍下亡魂。
然，莫大有許諾，加之他護劉正風，此劍只是威脅，絕無可能要他性命。
莫大收劍，眸子變得渾濁，問道︰
「我不想替你殺人。」
說罷，轉身離開。
江湖中來，江湖中去。
正如他之外號——瀟湘夜雨。
夜雨過後，便是晴明。
「前輩可否听小子一言！」
陸生眸子一凝，望向面前形容枯 的老人，喊道。
他有信心，能說服莫大相助！
莫大蹣跚的步伐停下，沒有回頭。
意思很明顯，此一言，若不能獲得認可，當即走人。
陸生松了口氣，停下就好，就怕頭也不回，徑自離開。
深吸一口氣，屏氣凝神後，正色道︰
「敢問前輩，對這江湖，有何看法？」
莫大身形微怔，不語。
陸生見狀，神情嚴肅，繼續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各處，廝殺不止，人與人、門派與門派、甚至江湖與朝堂，小子說的可對？」
莫大緩緩轉身，仰頭看來，問道︰
「這不就是江湖麼？」
「是江湖，亦不是江湖！」
「何解？」
「江湖是恩怨情仇，廝殺爭斗不止，亦是借三尺明月，餃兩袖青龍，輕劍快馬恣意，攜侶江湖同游！」
「難。」
「難，便不做？」
「做不到。」
「沒有事情是做不到的，我讓前輩幫我殺人，前輩不願，可我相信前輩，會幫我殺人。」
「為何？」
「朝廷與江湖，關系越來越僵，遲早有一天，朝廷忍無可忍，大漢聖朝千萬大軍，馬踏江湖！到時，死者無數，江湖成為虛無。」
「你又能做什麼？」
「我要爬！我要爬到高處！我要讓朝廷、江湖，處于平衡，這便是我的目的！」
陸生神情堅定，說道。
莫大愣了愣，渾濁的眸子中，帶著幾分驚愕。
「前輩，可願助我！」
陸生趁熱打鐵，沉聲問道。
莫大隱于江湖，卻心系江湖。
他相信，莫大會心動。
只要自己爬的足夠高，自然可以做到方才所說一切。
「一百。」
莫大緩緩說道。
一百人，是他願意幫陸生殺的人。
他不願殺三百人，亦很難做到殺三百人。
「多謝前輩！」
陸生頷首，補充道，
「若是可以，百人皆殺錦衣衛！」
錦衣衛同自己仇最大。
繡衣使、粘桿處，矛盾倒是不深，卻也是競爭關系。
若能殺了最好，殺不了亦無傷大雅。
殺人，殘暴麼？
殘暴。
可若是給他們一個，能殺自己的機會，他們不會錯過。
朝廷四大組織，互相合作，又互相鉗制。
表面看著，嬉皮笑臉，暗地里，恨不得捅個十七八刀。
身為藏劍司試百戶，削弱競爭對手的實力，便是強大自己。
這是生存法則。
無意義的殺戮，陸生不會做，他並非瘋子，亦非魔頭。
可若是必要的殺戮，那就殺！
殺他個鬼哭神嚎，殺他個天昏地暗！
江湖……想活著，得學會殺人。
……
陸生走了。
走之前，朝曲洋、劉正風的遺體，深深鞠了個躬。
他明白，如今才是真正的開始！
盧劍星、沉煉、靳一川，三人在林中，看著二人交談一幕。
听不清說什麼，卻看得出，莫大態度轉變。
沉煉手握繡春刀，眸子緊鎖陸生身形，道︰
「大哥，陸生那廝走了，我們呢？」
陸生命令，是令三百人，在林中等候，並未說何時出手，亦未說要對何人出手。
下面，他們要做什麼？
在此等候，亦或跟著陸生離開？
盧劍星左右各看一眼。
繡衣使、粘桿處的人，都興致闌珊，呵欠連天。
他沉聲道︰
「陸生知道我們在，面對那嵩山派費彬，卻未讓我們出手，如今離開，卻無新令傳來，甚是詭異，依我看，我們……」
清楚一切的靳一川，心中焦躁。
本以為，能趁機殺了陸生，結果卻是如此！
「大哥，要不我們……」
他看向盧劍星，慫恿道。
此時不殺陸生，往後再想殺，可就難了！
二人之語，皆未說完。
「不好！」
沉煉發出一聲沉喝，身子 然彈起。
盧劍星、靳一川，心生不解，順著目光望去。
琴中藏劍，劍發琴音的瀟湘夜雨莫大，來了！
先前莫大那一劍，盧劍星見著了。
他自知，絕非莫大敵手！
「退！」
不敢遲疑，盧劍星連忙喊道。
繡衣使、粘桿處的人，反應過來之時，莫大句僂的身形，已沖入錦衣衛中。
手中琴劍，如同電光火石，收割人命。
「跑，跑快點！」
盧劍星見狀，咬牙下令道。
跑得慢了，就是死。
陸生藏在暗處，看著境界壓制的殺戮。
武學境界，共有九境。
隱元、洞明、瑤光、開陽、玉衡、天權、天璣、天璇、天樞。
隱元境到開陽境，前四境突破難度不大。
難的，是開陽之後！
開陽與玉衡之間，存在天塹！
踏入開陽境後，巔峰圓滿之後，仍有九境！
若無法跨越天塹，突破開陽九境，則終生無法入玉衡！
前世許多玩家，卡在開陽境多年，其中就包括陸生。
巔峰時期，亦不過開陽六境。
一旦跨越天塹，突破開陽九境，踏入玉衡境，便是世間少有的高手！
錦衣衛千戶陸文昭，開陽二境，下游。
被莫大一劍秒殺的費彬，應該開陽六境，中游。
莫大哪怕不是九境，至少也是八境，上游！
盧劍星及另兩名百戶，開陽未至巔峰，未入一境，哪是莫大對手。
三百人齊心協力，興許能磨死莫大，可付出的代價太大！
縱使錦衣衛同意，繡衣使、粘桿處，亦難同心。
望著三股勢力，四散奔逃，作鳥獸散，陸生眉頭微鎖。
莫大雖強，可一人追殺三百人，依舊力不從心。
盧劍星三兄弟，難在百人之中。
「甲計劃可能要失敗，得準備下乙計劃。」
陸生喃喃著道。
說著，他身形悄悄挪動，朝預定目的地趕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陸生身後極遠處，一雙明亮的眸子，從他出現在瀑布起，一直注視著他。
見其離開，同樣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