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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取鎮上的人口不多,且大多都是老人。

鹿取祭應該就是這個鎮上最重要的活動了,或許能和一年一次的新年相提並論。

街道的兩邊種了很多樹,其中一半是火紅的楓樹,另外一半樹的葉子已經落干淨了,不過顧北還是知道了這是一種叫做「高遠小彼岸」的櫻花品種。

日本有賞櫻三大名勝,其中距離這里不遠的,同樣位于長野的高遠城址公園里種的就是這種櫻花。

高遠小彼岸與染井吉野櫻比起來花朵更小更紅,在整個高遠城址公園內共有約1500棵,滿開的時候整個公園都被染成了淺紅色。

因此,高遠城址公園自古就以「天下第一櫻」而聞名,同時還入選了「日本賞櫻名所100選」。

不過可惜的是這種花的花期在四月上旬,顧北大概是無緣得見了。

值得一提的是,認出這種花的是繪梨衣。

小丫頭似乎對于櫻花有著格外的鐘愛,有很多花都認不出來,偏偏卻能夠分清楚櫻花的各種品種。

連顧北也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一路走過來,顧北和繪梨衣看到了很多面帶笑容的老人在路邊的楓樹下撿一片通紅的樹葉。

找人詢問了一下,知道這是鹿取祭的習俗。

一年兩次的鹿取祭,分別選在櫻花盛開和楓葉掛紅的時候,人們會將美麗的櫻花和熾烈的楓葉帶回家中存在,據說誰家的櫻花最漂亮,誰家的楓葉最熱烈,鹿靈就會給誰家送去祝福。

顧北听了莞爾一笑,繪梨衣卻低子去,用心挑了一枚火紅的楓葉,順著顧北扎起來的頭發插進去。

烏黑發亮的頭發上一下子像是開出了火焰,煞是美麗。

顧北愣了一下,笑著問道︰「好看嗎?」

繪梨衣點點頭︰「鹿靈一定會祝福你的。」

「不。」

顧北搖了搖頭,伸手從樹上折下一片如同夕陽一般的楓紅,別進繪梨衣的紅發當中,兩種紅色搭配在一起,卻並沒有融合,反而相得益彰。

顧北抓住了繪梨衣的手︰「鹿靈會祝福我們的。」

「嗯。」

繪梨衣用力點頭。

兩人在鎮子上晃晃悠悠,這里沒有東京那麼多好玩的東西,但繪梨衣卻好像怎麼也逛不膩。

落日發紅,斜斜的陽光從樹陰間投下來,兩人牽手走在余暉照耀的街道,楓樹的落葉鋪滿了整條街道,紅或黃的葉子密到連青石鋪成的地面都看不見,兩人踩著這張色塊斑駁的地毯,似乎要一直走到人生盡頭。

兩人本就是俊男美女,再加上美景加成,回頭率暴增,甚至還有一對年邁的老夫妻上來詢問二人什麼時候結婚。

結婚?

顧北一時間感覺到了一種極度的抽離感。

並非是他不想和繪梨衣結婚,也不是他不喜歡繪梨衣,而是他根本沒想過這件事。

從穿越到現在,他每時每刻都把自己繃得很緊,除了修煉、變強、組建勢力、勾心斗角以外,他似乎真的沒有拿出什麼時間來做其他的事情。

就好像沒有感情生活一樣,一直在為其他的事情操心,偶爾操心一下感情上的事情,還是幫助路明非或者楚子航或者諾諾。

他總是說別人認不清自己的情感,但他自己又什麼時候明白自己的情感呢?

他就連和繪梨衣之間的交流,也都是隔著老遠用手機作為媒介。

雖然繪梨衣並不介意,反而覺得這樣很有意思。

但顧北這個時候才反應過,這種相處的模式是不對的。

雖然說愛還有點早,但他毫無疑問是喜歡繪梨衣的,可是他陪伴繪梨衣的時間還沒有陪楚子航來的多。

因為在他看來,自己和繪梨衣之間還有很長的時間。

等什麼時候畢業了……

等什麼時候修行有成了……

等什麼時候把世家消滅了……

等什麼時候處理好異人和混血種之間的關系了……

總是有層出不窮的理由。

好像只要有這些理由,結婚這個巨大的命題就落不下來。

但理由總會用完的。

當「結婚」這兩個字結結實實擺在顧北面前的時候,顧北感受到的是迷茫和惶恐。

原來即便是哪都通的創始人,連接異人和混血種的橋梁,全世界都能排得上號的強者,也會有這種安定不下來的心情。

不知道奧丁和路鳴澤那兩個家伙會不會也一樣。

似乎是感受到了顧北的不安,繪梨衣抓著顧北的手緊了緊︰「怎麼了嗎?」

顧北從思緒中跌落出來,看著繪梨衣擔憂的眼神,突然感覺一切又好像不重要了。

喜歡和愛是不重要的,異人混血種和龍也不重要,過去怎樣未來怎樣關他鳥事!

重要的是現在,重要的是繪梨衣在他身邊。

「沒什麼。」

顧北轉了轉手,兩人從一開始的牽手變成了十指相扣,繪梨衣的手很小,所以顧北只扣住了前面幾個指節。

繪梨衣沒有說話,手指在顧北的手心劃呀劃,她好像又重新回到了當初還不能說話的樣子,只不過現在的她遠比當初要幸福很多。

顧北用心分辨著繪梨衣在手心上寫的字︰「繪梨衣會一直在。」

原來這個姑娘察覺到了顧北內心的惶恐不安和患得患失,她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安慰顧北,還在話里藏了一些小小的心思。

顧北笑起來︰「我也會一直在。」

被看出小心思的女孩似乎並沒有什麼反應,她只是牽著男孩的手慢慢向前走,夕陽的光在繪梨衣的眼楮里緩緩地褪去,巨大的日輪即將沉沒在海平面之下,最後的光把天空中的雲燒成火焰的顏色,在越來越濃郁的夜色中,繪梨衣的眼楮前所未有的明亮。

繪梨衣或許依舊如往日一般單純,但是現在的她知道身體不應該讓別的男孩子看,即便那人是他的哥哥;她知道海里沒有海怪天上也沒有會飛的大機器人,更沒有隨隨便便就能寫死一個人的死亡筆記;她知道這個世界不是一個小小的房間,而是很大很大又無邊無際……

但她還有很多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愛又是什麼,她不知道結果代表著什麼,她不知道人為什麼會變老,也不知道什麼是一生的承諾。

她只覺得自己的臉突然變得有些燙,心跳也突然快了起來,就像是曾經無數次的龍血失控一樣。

但這次身體里的龍血卻格外听話,散發著一股暖暖的感覺。

自己是生病了嗎?

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能一直這麼走下去就好了——繪梨衣由衷的希望。

「你看見了麼?」

酒德麻衣在瞄準鏡中看著牽手漫步在街頭的兩個人,他們的剪影在黑色的天空下看起來像是凋塑。

「分辨率有點低,看得不太清楚……不過這並不影響我吃一大碗狗糧。」蘇恩曦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明明敵人隨時都有可能打上門來,他們居然還有功夫談情說愛?這種臨危不亂的態度……該說真不愧是哪都通的老板嗎,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自信?」

「誰知道呢……反正這家伙肯定不會輸就是了,除非奧丁專程跑到這里來狙擊他。」酒德麻衣回想起顧北那深不可測的實力,「你覺得 鬼眾的人還會來嗎?他們難道沒有腦子的嗎?這家伙用眼楮看也知道打不過的吧,難不成他們看人用的是下邊的眼?」

「你再說髒話的話老板就要扣你工資了。」

「我這個月還有工資可以扣嗎?」

「……」

距離小鎮大約兩公里之外半山腰,用于監測森林火情的看台上,一身黑衣的酒德麻衣單膝跪地,扛著加裝紅外線瞄準鏡的as50。

從紅外線瞄準鏡里她能隨意在小鎮的各個角落中來回移動,上一秒還在看純愛言情劇,下一秒鏡頭就轉到了熱血黑幫頻道。

穿著黑色大衣的源稚生帶著失吹櫻從鎮子邊緣部分開始疏散住戶,防止在接下來的戰斗中出現傷亡。

她並不擔心源稚生發現自己,在如此的距離上,配合「冥照」的作用,能讓她完全隱沒在黑暗中。

但源稚生的直覺強到讓她有些吃驚,看源稚生的表情,顯然是意識到周圍存在盯梢者。

至于顧北……

酒德麻衣懷疑這貨可能一開始就發現她的存在了,甚至還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不然他剛才為什麼對著這邊比劃了一個「V」?難不成是在自拍嗎?

這個時候,蘇恩曦才開始解答酒德麻衣剛才的問題︰「他們不是沒有腦子,而是不得不來,這是陽謀。」

「按照老板的說法,小怪獸是 鬼眾的計劃中很重要的一環,是類似鑰匙的存在,絕對無法放棄,可如果尋找替代品的話,少說還要十幾年才行,這樣一來付出的成本就太高了,還不如鋌而走險,從顧北這個攔路虎手里虎口奪食,順便還能努把勁,把這個攔路虎也除掉……況且, 鬼眾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耳機里傳來沙沙的電流聲,蘇恩曦正在200公里之外的東京等待消息,老板隨時都會接入。

「嘖,你們玩戰術的心真髒。」

酒德麻衣把槍口轉向街道,先是瞄準顧北的背心,這家伙穿著浴衣慢悠悠地走著,好像是吃飽了之後在公園里遛彎消食的大爺。

顧北並非她的既定目標,但王牌狙擊手都有類似的習慣,用槍口挨個鎖定所有運動目標,記憶這些目標的位置,戰場上瞬息萬變,有時候無關人等也會忽然變成需要優先獵殺的目標。

她接著用槍鎖定繪梨衣的後腦,月台上密集的柱子有些阻礙她的視線,不過以as50的威力,她大可以打穿柱子命中繪梨衣的後腦。

她的槍里填著賢者之石磨制的子彈,對高級混血種乃至于龍王都有致命的殺傷力。

「距離983米,風向自西向東,風速每秒鐘3.4米,空氣濕度45,海面上正在起輕霧,能見度會略微下降……目標完全鎖定……」

她還沒說完,就看到顧北若有若無地把目光投向這邊,于是趕緊偏轉了槍口。

「我真的要把她當做目標嗎?總感覺這一槍下去我就沒法走出鹿取鎮了。」

酒德麻衣低聲說。

「只是以防萬一而已,」蘇恩曦解釋道,「雖然顧北抑制住了小怪獸的血統,但是按照老板的說法,小怪獸的失控可能會被人為操控,如果出現這種情況的話我們就只能……」

「理由很正當,但總感覺很難說服大灰狼饒我一命。」

酒德麻衣感覺眉心刺痛,她知道這是某個小心眼的家伙鎖定了自己,頓時有些無奈。

「那只是意外情況,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你只要在邊上看戲就好了,」耳機對面傳來薯片被嚼碎的咯吱聲,「況且,你也不是老板安排的第一道保險,小白兔不是也在那里嗎,你該不會覺得他真的就只是來參加一次社團團建的吧?」

酒德麻衣愣了一下︰「我還真是這麼想的……」

「怎麼可能!老板可是割了好大一塊肉才繞著圈子讓小白兔來這的,不然這個時候小白兔應該還在國內天天和他的臥底女友早安晚安呢。」

「……老板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蘇恩曦非常贊同︰「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上次你把資料給顧北送過去之後,老板就特別關注顧北的動向,而且不僅是老板,連三無那家伙也有點不對勁,這次任務她還申請調過來,只不過老板沒同意就是了。」

「三無想要任務都沒有,我都兩個月沒有假期了!」

酒德麻衣終于感受到世界的荒謬了︰「話說三無什麼時候會主動申請任務了?」

「說的就是啊,三無好像對這個任務異常上心,我就和她說了一遍她就跑去找老板了,害的我也被老板數落了一頓。」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酒德麻衣幸災樂禍,正哈哈大笑著,卻突然感覺背後陰風陣陣,就地一滾,躲過了三枚飛刀。

穿著輕甲的女忍者從夜色朦朧的樹林中走出來,手中的短刀已經出鞘。

蛇歧八家少主手下三大得力干將之失吹櫻,參上!

不過……她剛才不還和源稚生在一起的嗎?怎麼這麼快就找到這里來了?

只是失吹櫻沒有給她多想的時間,甚至都沒有問一問她的身份,提刀就沖了上來。

現在沒有問的必要……

因為抓住對方之後,想問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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