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不得不承認,阿卡杜拉的設想是非常好的,但是這里有個問題。
池的設計理念不對。
正確來說,應該是用元替代電力的想法就是錯誤的。
元姑且可以作為能源來提供能量,但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取代電的存在,因為電力代表的並不是單純的能量,而是一整套以電為根基的科學體系。
就拿一部手機來說。
元可以作為能源,維持手機的運行,但是在手機內部的各種電子元件之間傳輸的,依舊是電信號。
這麼推算下來,在以元為基礎的科技水平沒有到達和電力科技同等的高度前,又或者說,在研發出能夠取代電子元件、電子芯片的元元件、元芯片之前,元是無法徹底取代電的存在的。
當然,從實際角度出發,元想要取代電力還是有很大難度的。
首先就是接受度的問題。
人類開始使用電的時間可以追朔到公元前624-546年,希臘哲學家達爾斯發現摩擦琥珀會吸引細線,當時的人們還不知道這是靜電現象。
1752年,本杰明•富蘭克林在雷雨中放風箏,證明了劃過天空的閃電含有電能。
從那時起,作為一種能源,電開始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無論是電池還是電動馬達都與電有關。
1800年,意大利人沃爾塔在巴黎展示了他的發明,那也是最初的電池。
1831年,法拉第發明了世界上第一台能產生連續電流的發電機,人類正式步入電器時代。
1880年,愛迪生和斯旺發明了世界上第一只實用白熾燈泡。
1882年,紐約曼哈頓地區投運的珍珠街發電廠擁有了6台120KW的蒸汽機發電機組,成為了世界最早的發電廠。
從此以後,各地的發電廠迅速發展起來。
人類用電的歷史伴隨著人類一直存在,時至今日,伴隨著電視電腦電風扇,手機冰櫃洗衣機的發明,人類的生活也越來越離不開電的存在。
設想一下,你正吹著空調吃著冰棍打著游戲呢,一個陌生人突然踹開門進來讓你把這些東西都扔了,換成他發明的由元取代電力驅動的低碳環保的新能源裝置。
這個時候你會怎麼選擇?
是听他的把東西都換了,還是直接把人踹出去?
如果是免費的,說不定還會有人選擇前者,但是新產品免費賣,這不是讓顧北做賠本生意?
所以相信大多人都會選擇後者。
不過,同樣的東西,只是換一個能源,能有什麼區別?
這種東西就像新能源車一樣,大眾在這種東西的接受程度上可能並不是很高,屬于可有可無的存在。
于是在底層上,元的推廣就受到了阻礙。
還有一方面的阻礙來自上層。
畢竟發電廠是……啊,懂得都懂。
元這種東西每個人都能用,也就是說,一旦底層接受了這個東西,那麼它的普及度會非常高。
但是這玩意它不賺錢啊。
類比一下就相當于現代社會每個人都會放電了,都可以直接給自家電器供電,區別就是有的人是快充,有的人連電壓都不夠。
不賺錢,還有可能擋住上面賺錢的路子。
這路豈不是越走越窄?
所以顧北才說元想要取代電力難度很大。
不過,元也不一定要取代電力存在。
因為沒必要。
電力科技在人類社會發展了這麼多年,並且具備了完整的體系,既有豐富的根系,又有無限的潛能。
元完全沒有必要取代它,而是……
「研究如何將元轉化為電力?」
阿卡杜拉听到顧北的話,低著頭仔細想了一會,眼神越來越亮。
阿卡杜拉好歹是裝備部的部長,天才中的天才,只是稍微思考,就明白了顧北的意思。
偷桃子。
沒必要用元取代電力的存在,只要研究出元轉化電力的方法,就可以從根本上抄底。
一旦這項技術研究完成,那麼久不存在什麼火力發電水力發電之類的區別了,統一都是元發電,高效清潔低碳還無損耗的那種。
關鍵是不用費大力氣重新點亮科技樹了,直接用現成的就行。
最新研發的池中也可以加入這種技術,然後將池當做新技術電池來賣,不僅可以完美匹配現有的電器,還可以在無聲無息間佔領相當一部分市場份額。
簡直是一石二鳥的毒……妙計啊!
兩人說說笑笑地從辦公室中走出來,看到二人,原本還圍著池試驗品的殘骸談天說地的研究員齊刷刷的掏出了防爆服的頭盔,戴在腦袋上。
盡管防爆服里也有引爆裝置,但是安全性還是可以保障的,沒有觸發爆炸裝置的話,就算是將整件衣服放在火上烤,也不會爆炸的……吧。
顧北無語了一下,然後和沒事人一樣的阿卡杜拉並肩走到池試驗品的殘骸處。
守夜人這個長的特年輕的老頭正蹲在殘骸跟前,一遍遍模索殘骸上的煉金符文和煉金矩陣,企圖找到什麼不對的地方︰「沒道理啊,怎麼就炸了?這個煉金符文沒問題啊……該不會是元的問題?這種物質有這麼不穩定嗎?」
顧北︰「……咳咳。」
「哦,你來了。」
守夜人吝嗇的給了顧北知道眼神,然後又把目光重新放回殘骸上,研究著上面的紋路。
顧北討了個沒趣,也湊到殘骸的另一面,伸手模了模殘骸上的金色紋路。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紋路應該是某種煉金符文組成的煉金矩陣,全是比較常見的煉金矩陣繪制法。
但是這個煉金矩陣給他一種很違和的感覺。
知道手指觸踫到紋路,顧北才明白這股違和感從何而來了。
這個煉金矩陣里流淌的壓根就不是靈,而是!
這是一個符,類似于煉制法器那樣,將元渡入物品中的做法。
雖然還很簡陋,但這確實是原始煉器法中的手法!
顧北眼神復雜地看了某個掛逼一眼,又重新低下頭去,研究殘骸上所運用的原始煉器法的知識。
而阿卡杜拉則是抱著一沓草稿,他正在更改池的設計圖,給池加裝一套能夠將元轉化為電能的裝置。
幾人各司其職,其他研究員們負責打雜,新一輪的研發再次展開。
另一邊,芬格爾跟隨昂熱走進一間會議室。
「我們到了?」
「不,還沒有。」
昂熱走到會議桌前,按動了一個隱藏在抽屜里的按鈕。
房間轟隆一下,昂熱,芬格爾,連帶著那把實楠木的桌子都是矩陣,然後開始下沉。
兩人一下子就墜入一片黑暗之中,沉默無言。
芬格爾大抵已經猜到昂熱要帶自己去哪了,畢竟對于他來說,這條路閉著眼楮也能走完。
他大概是整個學院走過這條路最多的人了,就算是學院的設計師和施工隊都沒有他熟悉這條路。
這條通往地下機房的道路。
諾瑪的主機,就在那里。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如果在場的是別人,芬格爾說不定還會維持一下屌絲人設,但是在場的是昂熱,那就沒有必要了。
房間緩緩下沉,一片沉默中,昂熱終于開口了︰「听說你最近在申請重啟格陵蘭行動?」
「嗯。」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芬格爾知道昂熱為什麼要問這件事,但是他並沒有打算解釋。
過了一會,芬格爾才緩緩開口︰「只是一次偵查行動而已,不會和龍王起沖突的,倒不如說起沖突才好吧,這樣才有辦法將這個大家伙從水底引出來……」
「你知道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昂熱冷冰冰地開口打斷了芬格爾的話,眼中的金色幾乎要溢出來,這金光落在芬格爾身上,竟讓他生出一絲恐懼。
這就是昂熱啊,鎮壓了一整個時代的超級混血種,只憑借名字就可以讓一些宵小退避三舍,即便已經一百三十多歲也依舊是最強混血種的老家伙。
簡直就像是一頭活著的巨龍。
芬格爾突然感覺昂熱身上這種沉重的壓迫感很熟悉,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到了顧北,然後又想起了自由一日顧北隨手改變整個學院建設的舉動。
這一老一少兩個人,就算有強弱之分,但對于芬格爾這種級別來說,似乎有沒什麼區別。
都是怪物。
也難怪那群家伙要躲在暗地里玩計謀,連漢高也提醒自己不要和昂熱正面沖突。
芬里爾們心自問,如果這樣一個強者成為自己達成目標路上的攔路石,那估計自己的表現比漢高好不到哪里去。
芬格爾心中巨震,但是面色不變,眼神依舊如水一般沉靜。
「我必須去。」他這麼說,「EVA還在那里等我。」
「你在說什麼胡話!?」
昂熱須發飛揚,白花花的頭發像是一根根銀絲飄動︰「EVA已經死了,六年前她就永遠留在那片冰海了,現在沒有EVA,只有諾瑪!諾瑪•勞恩斯!」
「不,他沒死,從來都沒有。」
芬格爾依舊像是一口沒有波紋的古井,昂熱投擲進井中的石子無法在水面上濺起漣漪。
他的右手抓住自己的胸膛,感受著心髒地跳動,他問︰「希爾伯特,你真的覺得他們死了嗎?」
希爾伯特•讓•昂熱,昂熱校長的全名。
已經沒有沒有人稱呼他為希爾伯特了,這個久違的稱呼讓他恍忽了一下,還沒開口,芬格爾又接著說︰「梅涅克•卡塞爾、路山彥、酋長布倫丹、 虎賈邁勒、煙灰、鬼、甘貝特侯爵、夏洛子爵、馬耶克勛爵……」
芬格爾抬起頭來,眼中的金光乍現,居然一點都不弱于昂熱。
芬格爾的血統很高,但是不至于到S級。
但是血統這種東西從來都不能決定一個混血種的上限,就像一個D級血統的混血種也能覺醒鏡童,給卡塞爾的執行部帶來極大的麻煩。
擁有強大的意志,往往能夠起到比血統更重要的作用。
現在的芬格爾,從意志上,要超越昂熱。
這束目光如同一支金箭,直直盯緊昂熱的心里︰「你真的覺得他們已經死了嗎?」
是啊,自己真的覺得他們已經死了嗎?
雖然死亡是切實存在且無法逆轉的,但是自己本身好像從來都沒有承認過他們的死亡。
復仇男神的心依舊留在當年的卡塞爾莊園,就像那些被不可得之物困頓一生的普通人一般。
時至今日,昂熱有空的時候依舊會回到劍橋的校園內。
這是他和梅涅克相遇的地方。
連昂熱自己都無法承認好友的死亡,他又有什麼理由強迫別人去承認。
EVA有沒有死亡,任何人說了都不算,即便她切實的不在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但是只要有一人銘記,她就永遠活著。
昂熱整理了一下情緒,終于平靜下來︰「還有一年,我們的計劃就可以正式展開了,這是必然能夠將龍王一網打盡的計劃,你是其中的關鍵人物。」
「但是我必須去,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格陵蘭冰海很危險。」
芬格爾點了點頭︰「我會盡量活著回來。」
「計劃不會因為你而停止運轉,如果你死了的話,我需要一個人接替你的任務。」
芬格爾想了想︰「顧北吧,他和路明非的關系很好不是嗎?而且他的實力也很強,各方面都很合適。」
「顧北……並不是很合適,這個人太難操控了。」
「但也沒有其他人選了不是嗎?」
「凱撒和楚子航怎麼樣?」
「與其讓他倆跟在路明非身邊當保姆,還不如讓他們兩個作為計劃的備選,說不定能發揮出比路明非更好的效果。」
「說的也是。」
房間停止下沉,房門打開,兩人走出來。
這是一條細長的單向金屬通道,一路直走就可以到達諾瑪的主機房。
兩人周圍又重新陷入了沉默,但是相比一開始劍拔弩張的氣氛,現在多少融洽了許多。
走了一會,兩人停在了一閃金屬大門前。
芬格爾掏出一張黑卡,他作為諾瑪的設計師,自然是有機房通行證的。
昂熱突然問︰「你怎麼突然就又想重啟格陵蘭冰海的任務了?」
芬格爾刷卡的動作頓了頓,面前的金屬大門慢慢打開,一道道光從里面射出來。
迎著光,昂熱听到了芬格爾的呢喃。
「不是突然啊……」
「我一直都在期待著這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