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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山雨欲來

在接受了扶余國的投降,公孫修也松了口氣,暗想︰「麻余不降的話,這一戰又得尸山血海,幸好是降了,否則這二十萬人口,可就在幾場大戰中給造完了。」

扶余國在歷史上曾兩度滅國,第一次是亡于鮮卑族的侵略,國王羞辱不堪,自盡而死,還是次年在晉武帝司馬炎的派兵幫助下才復國。

第二次是亡于高句麗人的入侵,也是最後的滅亡,自此就並入了同源同種的高句麗。

而現在公孫修則趁著這兩個尚處于弱小的部族國家給吞並了,今後這世上也就不會有扶余人跟高句麗人了。

上萬的扶余士兵被集結在城內,兵器都已讓燕軍收繳了,公孫修立于城上,身邊左右站著王朱跟閻詡,麻余王則次之,落後公孫修半步的距離,以示謙卑。

公孫修望著營養不良的扶余士兵,生出惻隱之心,回顧四周了好幾眼,朗聲道︰「諸位昔日的扶余百姓,今番則為我燕民。自今日起,有願意報效家國者,可持戟隨我一道歸遼東,不願者可解甲歸田,安穩營生。」

此令一出,當場便爆發出雷鳴般的呼喊聲,眾人齊齊吶喊。

他們當中有大部分是被強迫的從莊稼漢被拉來充當兵員的,現在燕王下達這樣的命令,上萬人便有大半的人放下了兵器,只有小部分人願意繼續當兵,只有少部分人是靠當兵吃糧混飯吃的。

公孫修一方面也為了少養兵,燕國的賦稅已承擔不起如此大量的兵員,高句麗人跟扶余人降服不久,忽略民生大計拼命的征兵,結果是起義不斷。

畢竟連蜀國明面上百余萬人口的國家,也不過總兵十萬,公孫修粗略地認為,燕國控制在五萬大軍還算是安全界限,再增加就是窮兵黷武了。

其次是扶余人的不好戰,大半人願意放下兵器,讓他安心不已,他最怕的就是處理不好這個問題。

有時候征兵是難事,要四處抓壯丁來當兵,殊不知裁兵也是一件很頭痛的事,特別是突然之間的成千上萬的士兵被裁掉,雖然國家節省了一大筆軍費開支,可這些人突然就失業了,沒有軍餉就沒有了收入來源,流竄在民間是極大的不穩定。

扶余人自願放下兵器的大半,恰恰說明即使不當兵了,解甲歸農也有養活自己的辦法,倒是省了遣散費,又沒了動亂的因子。

公孫修在一片歡呼聲中,走進了扶余國的宮殿。

王朱數年未歸,又瞧見扶余族人,倍覺親切與溫暖,攬著他的臂膀,輕聲道︰「王上,宮殿不要拆了好不好?這里畢竟是臣妾的故國。」

提及「故國」二字,對于她一個女子來說,並不覺得有多傷感,一來她已嫁給了公孫修,法理上是燕國人了,二來是和平解決的,並未發生大動亂,族人沒一個受牽連而死。

公孫修望著扶余國的宮殿,比燕國卻是要小了許多,可畢竟多有違制之處,既已降燕,法理上就不能再存在,按舊制要即刻銷毀。

可他也明白宮殿興建或者拆毀,都是耗費民力之事,溫聲道︰「那就不拆了,只銷毀違制、僭越的物品即可。」

王朱開心地摟著他的脖頸,蹦蹦跳跳地說︰「多謝王上——」

麻余王跟在後面,也是松了一口氣,暗想︰「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把王妹許配給了燕王,否則扶余二十萬人口,恐怕會被燕軍殺得雞犬不留。」

公孫修回過頭來,對麻余王笑了笑,「國舅,此間事了,你便隨孤回襄平。」

麻余王忙道︰「是,是——下臣已命族人至親,收拾行囊,不日隨燕王一齊回襄平。」

「不要那麼緊張。」

他拍了拍麻余王的肩膀,安慰道︰「你們到了襄平,便是小魚干的外家,你這舅舅到了襄平,他不知該多開心。」

「燕王聖威,在下不敢直視。」

麻余王听到「小魚干」三字,隨即反應過來這可能是王朱生的世子,他當然知道燕國世子的大名是公孫霸,當初使者告知王朱生下男丁一事,他還曾贈送了不少的金銀跟土特產,卻不知小魚干這一稱呼。

王朱听後也覺開心,一想到兒子有了眾多的親人在身邊,也是陪伴。

說起來這一番出征是在五月中旬,燕國自遼東便走了快一個月,說降麻余王,並不是就解決了,公孫修還得頒布政策,安排燕國的法令,並就近從高句麗那邊調來倫直,命他帶來燕國的班底,與扶余國現存的官吏交接,形成共同管治的關系,以及務必遷走的麻余王及親屬。

前後弄下來,又是四個月的時間,再加上返程又得添一月的路程,回到襄平都快十一月了。

——

兗州東郡,白馬縣。

年過半百的楚王曹彪坐在上首,他生得一副好皮囊,俊朗剛毅,又駐顏有術,模樣看起來至少要比實際年齡小十歲。

他手里把玩著酒爵,一言不發。

下首坐著的是令狐愚的親信張式,此人身材矮小,模樣也頗猥瑣,一張嘴卻是滴水不漏,微笑道︰「楚王,今番朝廷陰暗,是您出面改變現狀的機會。太祖武皇帝鞭撻宇內,三分天下而居其二,偌大的基業,難道就因為宗親、權臣勢力坐大,而拱手讓人麼?當今陛下懦弱,為人所把控,不足以雄天下。」

曹彪抬起頭來,皺眉道︰「閣下這番話,若是傳了出去,便是三族死盡。」

張式察言觀色,知楚王只是猶豫,而非拒絕,循循善誘道︰「若是楚王為新君,我等勸進之臣,有從龍之功,則三族皆得庇護啊。」

曹彪將酒爵放下,這一句話對他的觸動極大。他的封地在兗州的白馬縣,是在令狐愚牧民的轄區之內,一大早就派張式以監察親王之名義,前來暗會,自然有大的圖謀。

他把眉一皺︰「我雖為楚王,可連封地都不得隨意離開,更無實權,如何當得了?」

張式低聲道︰「只要楚王願意,小人立即稟告兗州刺史令狐愚、太尉王凌,尋得機會起兵以擁楚王為新君,廢黜曹芳,誅殺司馬氏全族老小,攘除了朝堂奸凶,楚王便可順理成章的登基。」

曹彪模了模下巴,試探道︰「就算是王凌跟令狐愚出面,就憑兗、揚的本部兵馬,依舊是毫無勝算。司馬懿掌控著大權,隨時能調動十萬大軍,這點兒人馬連塞牙縫都不夠。再者說了,司馬懿手里捏著陛下,以天子名分定本王、王凌等人為逆賊,必大失人心,又有幾人能一心一意,奉爾等之令?」

「哎——楚王莫急。」

張式胸有成竹,對曹彪的內心掙扎了如指掌,壓低了聲音道︰「以兗州刺史、太尉手中的兵馬自然不夠,可是王太尉常年鎮防東吳,最近幾年來,吳國有屯兵犯禁的動靜,王太尉可假借討伐東吳之名,向朝廷要得兵權,再率軍反撲司馬懿,以此方法,則必可攘除奸凶,再定都許昌,以謀全局。」

「好計策,騙司馬懿先把刀遞過來,我們再以對方之刀,除掉了對方。」

曹彪哦了一聲,頓時來了興趣,他作為曹操之子,頗得幾分奸雄的詭詐之術。听了張式的解釋,王凌這招聲東擊西倒是沒有任何的毛病,只要司馬懿願意給出兵權,王凌等人深耕兗、揚二州,盤踞根深,以擁立新帝之名義,就能打司馬懿措手不及。

張式起身避席,一揖到地,朗聲道︰「使君謝王,天下事不可知,願王自愛。」

曹彪點了點頭,伸指在桌上輕輕叩了三下,笑道︰「你且回去稟報,就說本王應允了。」

張式大喜,當即拜謝離去。

曹彪站起身來,想到自己當了這麼多年的閑養王爺,就如牲畜般圈養,當年還因為進京犯了禁令,被削了三個縣的封地,對曹丕父子的刻薄寡恩恨之入骨。

不僅是削扣封地,還頻繁的遷徙,就曹彪一人都改遷三回,從汝陽、壽春,再到如今的白馬縣,對宗親兄弟的防範之深,溢于言表。

望著天邊掠過的白雲飛鳥,不禁低聲吟道︰「盤徑難懷抱,停駕與君訣。即車登北路,永嘆尋先轍。」

這首詩是他自己于黃初四年與東阿王曹植分別之際,傷感而作的。

曹彪在廳內踱步,忍不住冷笑道︰「曹丕啊曹丕,你刻薄寡恩,恨不得把眾兄弟千防萬防到囚禁大牢中,這下好了——宗親旁系、權臣輪番節制大權,你那好孫兒年僅十五,便如同傀儡般給曹爽跟司馬懿任意拿捏。」

他雖已年過半百,心中仍記著當年之恨,心想宗親無實封,幾乎沒有實權可言,大大小小的封地便如同圈禁,說句不好听的,曹爽跟司馬懿任何一人就算篡位了,他們這幫王爺除了干瞪眼瞧著之外,沒有一點辦法。

——

與此同時,陳超終于通過以潁川陳氏的身份,得到了一個面見令狐愚的機會。

對于公孫修來說,遼水以東,他幾乎無所不能,神擋殺神魔擋殺魔,而到魏國則就不行了。

自東漢以來,門閥勢力便一直在增長,滋生無數的名門望族,累世公卿之家,根本就看不起寒門子弟、布衣的下等人。而曹丕為了順利稱帝,把大量的漢臣變為魏臣,采納了陳群的九品中正制,這套制度默認了世家大族當官的權力,也是一種實質意義的妥協。

東漢的忠臣義士再多,難免對這樣的制度動心不已,自然也就支持曹丕篡漢了。不僅是魏國,其實就連蜀、吳兩國的世家大族,都羨慕曹丕的這套制度。

陳超雖然跟陳群是隔了老遠的同宗同族,可畢竟是潁川大族,令狐愚雖不知他是誰,可也賣了個面子,抽空約見這個青年一面。

令狐愚坐在堂內,陳超快步走進來,一揖到地︰「晚輩拜見兗州刺史。」

「請坐。」

令狐愚呵呵一笑,對他瞧了幾眼,暗想︰「陳超——這個名字,以他這個年齡,同輩之中似乎沒有听過。」

在高平陵事變中,陳泰助力了司馬懿的誘騙曹爽之計,事後所得的封賞極為豐厚,潁川陳氏也算是站在了司馬懿的陣營。

陳超剛一落座,便道︰「晚輩知兗州刺史正在憂心何事,故而特意從東邊來。」

令狐愚一愣︰「東邊?」

「不錯。」

陳超微笑道︰「晚輩是從遼東來的,奉燕王之命,特來會見令狐刺史。」

令狐愚登時臉色一變,全然沒有了方才的溫文爾雅, 地站起身來,「嗆啷」一聲,長劍已拔在手中。

「有什麼目的,別耍花招。」

陳超紋絲不動,任由他的長劍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笑道︰「令狐刺史切勿動怒,且听我說完,在下不是刺客,確實是潁川陳氏中人,也確實是燕王派來的。」

令狐愚冷笑數聲︰「潁川陳氏清名,閣下公然敗壞,竟然投靠了燕賊,數典忘祖。」

陳超澹澹道︰「良禽擇木而棲,非君擇臣,臣亦擇君,此乃公論也。」

令狐愚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自己與公孫修素不相識,居然派了個使者過來暗中會面,不知意欲何為?冷笑道︰「通番賣國倒也有理了?」

陳超道︰「比起令狐刺史雖然忠心,卻是以準備另立新君的方式來自證,晚輩可就比不得了。」

令狐愚听到「另立新君」四字,不免大吃一驚,持劍的手臂都在顫動了,此事就他本人、舅舅王凌、楚王曹彪等數人知道,決不超過一個巴掌的數目。參與者更加謹小慎微,唯恐露出馬腳,自不可能張揚,為何燕國會知道?

想到這里,他終于明白陳超為何劍懸于頸面不改色了,手里握著把柄,自然毫不畏懼。

令狐愚把劍收回,「刷」的一聲回鞘,動作干淨又利落,他臉色嚴肅的坐下,詢問道︰「閣下的目的是什麼?難道要鬧個魚死網破?」

陳超松了一口氣,正色道︰「當然不是魚死網破,我等往日無怨,今日無仇,今番前來乃是奉燕王之命,助令狐刺史光復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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