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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無奸不商

對于賴兆新說的,其實也是基于中國農耕民族與游牧民族數千年來的基本格局。

公孫修深知這可不是朝夕能解決的問題,農耕民族與游牧民族的沖突由來久矣,幾乎橫跨了整部中國史。秦始皇修建的長城也恰好劃分在了四百毫升降雨量的線上,再往長城以北的疆域就不適宜農耕民族的居住耕種了。

或者在古代帝王看來,與其耗費巨大的力量去攻下一片守又守不住、住又住不了的土地,不如劃清界限隔開,彼此之間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

只是游牧民族向來是不安分的主兒,時不時地就打算南下劫掠漢民,邊民深受其害。漢人軍隊也只能奔波于長途遠征,抵御游牧民族南下,大軍闖進草原,若是一不小心迷路就會全軍覆沒。

再者說了,兵卒發之于民,兵事多則農事不足,耽誤國內的農業這是必然的。

西漢初年經歷文景之治,漢帝國已有了富裕的跡象,府庫充實到銅錢堆積如山,連串銅錢的紅繩都因為久置不用而腐爛斷裂。等到漢武帝登基,遠伐匈奴,直打得「天下虛耗,戶口減半」,這也導致漢武帝的評價呈現兩極分化,一方面是漢代雄主,比肩秦皇;一方面是窮兵黷武,好大喜功。

公孫修瞅著賴兆新,皺眉道︰「胡虜劫掠漢民,實為強盜所為。自古以來,胡虜見我漢人強則依附,弱則侵佔劫掠,極其惡劣。而漢胡之別,一者耕種田地,一者放牧于野,生活習性大不相同,也造就不同的習性。我漢人居于一處,土地可反復耕種,春耕秋收,長則必有余糧余財,百姓得以安居樂業,互通有無。即便遇上災年,也可吃往年的余糧,艱難度日也可熬了過來。」

賴兆新並不知公孫修的真實身份,可見他談吐不凡,又是一干商隊的領頭人,自然非同凡響。他附和道︰「公子說得極是。牧民除了有牛羊馬之外,什麼都沒有,連最基本的器具用品,皆要向漢民交換才能取得。而且牧民不能長久地居住一地,要不斷的遷移跟奔走,尋找茂盛的草場,才能供牛羊啃食,只居于一地是不足牛羊吃的。」

鄧艾接過話頭,道︰「這不就是牧民人口稀少的原因麼?漢人居一地,娶妻生子,不出四代人,便可把周圍都變成耕種的土地,不論吃喝玩樂之物,應有盡有。這些日子我也觀察過了,牧民的牛羊雖多,可互市之時,漢人有各種各樣的寶貝是它們所沒有的,雖說互市是互惠互利,可總體上是漢人佔上風、獲重利的。牧民抵抗災害的能力也很薄弱,一旦天災如大雪,或者疾病橫生,大量的牧畜死亡,牧民連吃得都沒有,總是騎上馬背劫掠漢人,獲得食物跟錢財。」

公孫修頗為生氣,說道︰「雖說對他們來說,劫掠省事多了,可深受其害的是漢人,若是讓我有機會,必定發兵入草原,將這雜七雜八的部落,全部都給收了,內遷到中原各處學耕地,學漢語。」

這話說出來口氣極大,賴兆新險些一坐在地上,咽了咽口水,大概也猜出了這位主兒的身份是誰了,訕笑道︰「還是……還是公子高瞻遠矚。」

公孫修笑了一笑,「知道我的身份,可不要說了出去,否則你的項上人頭不保。」

賴兆新打了個寒噤,忙道︰「不會的,不會的,小人絕不敢胡說八道。」

公孫修駐扎下來,過了六七日,漢胡互市的時間又到了。

眾人前往九龍 。

九龍 其實就是一片光禿禿的空地,堆滿了漢人跟鮮卑牧民,各色的牛羊都牽了過來,成群結隊好似牧場一般,而另一邊的漢人商賈則帶來大量的鍋碗瓢盆、蔬果、谷物、首飾等。這些東西在中原自然是常見的東西,在茫茫草原上就不一樣了,能換取大量的牛羊。換走牛羊的漢人商賈又可將牛羊遷回中原,再賣一次,來回倒騰兩頭賺。

公孫修眼看前後不下五六千人,胡漢交雜,各種語言翻飛,除了漢語能听得明白,鮮卑語則有一些擅長翻譯的中間人代為解釋。他皺眉道︰「這地方不會有人阻止互市麼?」

賴兆新解釋道︰「公子放心,就算兩國交惡,可是生意還是要做的,基本上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太過分,基本都不會阻撓。那些各地的邊境官吏,也會趁機在這一塊牟利,中飽私囊。只要不是大量的兌換兵器跟戰馬,是不會介入的。」

他隨即了然,暗想鮮卑的酋長、幽州刺史的兒子、燕國富商都能在此交易,各方勢力都參與了,限制的只是升斗小民的利益,豪強大族仍是超月兌法律之外不受管轄的。

不過從目前的形勢來看,諸國與鮮卑人之間還是較為穩定的局勢,誰也不敢破壞這樣的平穩,畢竟哪方若是不計後果的攻擊了九龍 ,今後可就沒人願意互市了,也沒有彼此互通有無的信任了。

鄧艾命手下把馬車的布給揭開,露出大量的茶餅,登時吸引了不少鮮卑牧民。經過鄧艾的無償試喝免費送,牧民也知道茶也這個東西才是草原最稀缺的寶貝。

對物資貴乏的牧民來說,茶葉有著豐富的救命效用,簡直稱得上一日不可無茶。

當即就有七八名牧民圍上來,其中一個鮮卑老頭兒似乎是認識賴兆新,對著茶餅咽了咽口水,詢問道︰「這是你帶來的漢人商賈?」

賴兆新把嘴一咧,笑道︰「那當然。莫賀,你家中可有羊皮過來互換?」

被稱作莫賀的老頭兒撓了撓臉,笑道︰「上次不是隨便送的麼?怎得這回要羊皮了?」

賴兆新臉色沉了下來,說道︰「不用錢的話,我們不遠萬里過來互市干嘛?分文不取的一人送一點,那是給你們嘗了,知道這是個什麼寶貝。從今天開始,要收錢的了,不拿羊皮來換,咱們免談。」

莫賀大為躊躇,茶餅的功效他是見過的,對牧民來說簡直是救命的寶貝,咬牙道︰「你準備怎麼換?」

賴兆新轉頭看向公孫修跟鄧艾,詢問道︰「咱們這茶餅,要換幾張羊皮?」

他跟莫賀的交流全程都是鮮卑語,是以公孫修等人根本听不懂內容,這才又翻譯了一遍。

公孫修暗想每三百斤茶餅是用一匹良馬換回來的,又加上這番長途運輸,來回奔波,巨大的人力物力都耗費了那麼多,當然要換個值當的價。

鄧艾則快速算出了價格,在燕國馬的價格是耕牛的三倍,活羊的二十倍,而羊皮則只是活羊身上五分之一的價值。

按照這樣算,三百斤茶餅在燕國境內可換一百張羊皮。當然,這是在基于燕國境內羊皮存量極大的情況下,實際上並沒有這麼多的羊皮可以換,只有牧民手中才有大量的羊皮。

「王上,不如報給他一張羊皮換一斤茶餅的價錢。」

鄧艾在他耳邊低聲道。

公孫修心想這大抵是賺三倍,點了點頭︰「告訴他,一張羊皮換一斤茶餅。」

賴兆新當即又復述給了莫賀。

莫賀听後不禁吃了一驚︰「什麼,這——這一張羊皮,只換得了一斤茶餅?」

「那是當然,這是這二位爺決定的。」

他把眼楮一瞪,施展起了絕妙的口才,妙語連珠地說︰「你也不動腦子想一下,這茶可是從吳國運過來的,要走一大段的海運。這茶從地里頭生長出來,每畝一年也就產三百斤,還得一路運到草原上。難道一斤茶餅換你一張羊皮很過分麼?」

莫賀氣得吹胡子瞪眼道︰「可現在一張羊皮,能換兩千錢。」

「這茶也值兩千錢一斤啊。你想一下,你養這羊其實也不難,不就是平日里放牧喂草,一人管著上百頭羊?我們這兩位大雇主,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茶葉,要經過采摘、篩選、暴曬,還得制作成茶餅,又運送了不下千里的路程,難道不值得一斤茶餅換你一張羊皮?」

賴兆新白眼一翻,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樣。

莫賀無奈,也只得拿出十五張羊皮,跟他換了十五斤茶餅。

畢竟,對漢民來說茶只是一種飲品,可飲可不飲,代替的東西不在少數,而對于游牧民族來說,茶葉幾乎是維系生命的東西。

這也是莫賀連續喝茶半個月得到的經驗。

他滴咕一聲,「這羊皮你帶回去燕國,給你掙大發了,現在燕王都下詔搜集民間的羊皮,價錢又得漲不少。若不是急著換茶,你這價錢可有點太貴了。」

賴兆新如實翻譯給公孫修听明白,公孫修搖頭一笑,取了二斤茶餅塞到莫賀的手里,笑道︰「告訴他,讓他多到各部落去宣揚一下茶餅的好處,每帶來一個換羊皮的牧民,送他一斤茶餅。」

莫賀在听完賴兆新的翻譯後,高興得合不攏嘴,喜道︰「我馬上去通知各部族的牧民,讓他們拿羊皮過來換茶餅,你可不許騙人,我跟漢人打交道多年了,最忌諱你們的狡詐了。」

賴兆新哼了一聲︰「胡說八道,咱們做多少年買賣了?可不曾食言或者騙人。」

莫賀得到了甜頭,趕緊四處呼朋喚友,去解釋茶葉的好處,果不其然,立即就又帶來七八十人來,有換五斤的,有換三斤的,最少的更是只換一斤居多。

從天明到天色將晚,也陸續有牧民過來換茶餅,牧民之中也不乏投機倒把的家伙,拿大量羊皮換茶餅,到得別處沒有茶餅的地方趁機撈一筆。

茶葉成了九龍 最搶手的物資,羊皮易茶餅的交易絡繹不絕,鄧艾為防止有劫掠的事情發生,只命燕軍運了二十車茶餅至九龍 ,每車是五百斤茶餅。

這一天下來,換得七千五百張羊皮,剩下五車茶餅。

鄧艾頗為滿意,笑道︰「王上,這里已換得七千五百張羊皮,按照這一速度,只要一個半月,就能換得二十萬張羊皮。」

他臉上也露出笑容,點頭道︰「不錯,這還算順利。」

眼看著離太陽下山還有半個時辰左右,燕國一行人正準備離去,突然賴兆新從另一邊的人群嘈雜中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好了——羊皮,羊皮又漲價了,又漲了二百錢,現在一張羊皮要兩千二百錢。」

鄧艾聞言臉色沉了下來,皺眉道︰「怎麼回事?怎麼又漲價了,是誰耍的把戲?」

賴兆新苦笑道︰「小人打听過了,是酋長慕容南,他一口氣加價二百錢換羊皮,一下子又換走了數千張羊皮。這樣看來還得接著漲價,咱們明日可能一斤茶餅換不得一張羊皮了,魏國的毌丘宗、跟燕國的富商也在大價錢的收羊皮。」

鄧艾心下氣惱不已,皺眉道︰「這幫人瘋了不成?真把羊皮都當成寶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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