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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泰初使燕

「帝王無家事」五字是貫徹中國古代封建史的。

作為一國之君,從娶妻、生子、立儲,亦或者嬪妃之間的妒忌、諸子之間的不睦、立儲之間的斗爭,都與全天下的人息息相關。放在尋常百姓家可能就是正妻小妾的爭風吃醋、兒子打架斗毆、老父親快死了兒女為了幾張板凳桌椅爭得頭破血流。

而這些不過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的小事放在帝王世家中,會被無限地放大,很容易形成顛覆朝野,天下震動的災難。

公孫修既已成為國君,自當要對整個社稷負主要責任。

如今的王朱是正妃,柳青為側妃,三個月的時間里又因大臣諫言推薦,上書燕國內的豪強之女,哪一戶人家的賢良淑德,哪一戶人家的聰明曉義,這般推舉便有二十六名女子被選入宮中,作為才人。

他一一遍觀諸女,皆是人間絕色,比後世的一線明星不遑多讓,這就相當的難得,畢竟是嫁進王宮的,相貌平凡的也不好意思往宮中塞,才色雙絕、品行端正、名門望族才能擇進來。

宮中上下共有二十八名嬪妃,這可把公孫修給累壞了,人類的記憶力畢竟有限,處理朝政諸事纏身又沒什麼時間,絕大部分都僅有一面之緣。

畢竟嬪妃眾多,就算是雨露均沾,一天換一個侍寢,也要二十八天時日,一個月也才三十天,勉強拼湊也就兩日的假期。

公孫修算是明白過來,古代的皇帝為啥平均壽命四十出頭而已了,換誰都挺不住啊。皇帝也是人,亡國之君自己把自己造死了,勤政愛民的皇帝多少也要為社稷負責,多育兒女也是國之大事,難免操勞龍體,在龍塌上日理萬機。

好在他體魄還算強健,加上御醫的補身方子,有些加什麼化學元素的不能吃、磕多了要人老命之外,其他的純中藥還是頗有奇效的。

歷時兩個月的時間,宮中二十八名嬪妃,倒有九人懷孕,其中就包括了柳青。

公孫修大喜過望,心想諸子長成,今後燕國愈來愈大,也可劃分到每處封地上進行管理牧民,這大概也算是軟實力的一種。曹睿要是還活著,得知公孫修再過九個多月後,至少也能多出九個兒女(不排除雙胞胎的可能),恐怕能羨慕到流口水。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環節,古代皇帝雖然嬪妃多、兒女後代稀缺的原因,在排除了皇帝本人身體有毛病之外的,還有個關鍵就是夭折率高。特別是接生過程中感染細菌,便說胎兒了,連嬪妃都保不住性命。在歐洲中世紀的人口出生記錄中,一百個嬰兒中只有不到一半能活到二十歲,五分之一的嬰兒甚至活不到自己的第一個生日就此夭折。

中國古代的夭折率也大體如此,東漢十三個皇帝里有五個沒活過十歲,清朝康熙一生有一百四十個孩子,有一半沒有活過十五歲。

在今天看來很小的疾病,比如感冒傷寒、水痘、牙痛等,在當時基本上屬于很難治療的範圍。這也是公孫霸在丸都城出生時,他會緊張到無以復加的原因,在古代產婦連同孩子一尸兩命的結局可是不勝枚舉。

公孫修當即組建起了御醫,設立「幼育醫」,也就是兒科醫生,專門攻克嬰兒到十五歲及笄之年的疑難雜癥,若能解決這個問題,也是一大良政。

在產婦接生的問題上,則一定要采取嚴格的衛生標準,例如殺菌這一項在古代就要了很多產婦跟嬰兒的命,統一的衛生標準到所用的器具都要用火烤、沸水烹煮的方式消毒,連紗布也一律要潔淨。

在詢問目前的接生步驟之後,他也考慮到一個問題,第一是消毒,雖然古代沒有什麼污染,但是因為水源大多為露天的,如井水河水等,細菌較多,也含有大量的微生物。產婦分娩時非常脆弱,而且會有分泌物排出,需要不斷擦拭身體,一旦產婦感染到涼水中的細菌,後果非常嚴重。

第二是接生婆完全憑借經驗,產婦分娩時如果宮頸口遲遲不打開,接生婆也會用熱水不斷的擦拭產婦的,刺激產婦宮頸口的打開,加快產程。

要避免產婦難產而死,以及胎死月復中,公孫修也意識到要發明產鉗。除因衛生條件不達標感染細菌的,再一個是孩子無法生出來,產婦難產的原因,是因胎兒頭部不能娩出而夭折,甚至有些產婦也因此喪生。

產鉗是外形酷似一把巨大蛋糕夾的工具,兩葉的設計貼合胎兒的頭部,把手用一個螺絲從中部連接,在分娩過程中牽拉胎頭協助胎兒娩出。

這類工具是由英國18世紀的醫生家族發明而成的,也為產婦難產的問題給予重大的突破口。經過多年的醫學發展跟改進,也不斷產生出低位產鉗、中位產鉗、高位產鉗、後出頭產鉗等適用類型。

公孫修雖然沒怎麼見過產鉗——這還是得益于他有個在婦產科工作的堂哥,偶爾會科普一下這類玩意兒,在醫院也有瞧過幾眼。雖然大致樣子不記得了,起碼蛋糕夾還是記得的,畫貓照虎,讓七八個老御醫去研究。

王宮內的首席御醫是個叫齊瀆的老學究模樣,年齡大概也有六十歲了,持筆抓刀的手依舊是穩如泰山。抓藥配方也是用手一探,二錢三兩五兩,幾乎不需要用稱來稱重,即便用足斤足實的稱,也相差不出毫厘,人送外號「半兩稱」。意思是抓一副藥,十兩內幾乎不需要用到秤砣,只要雙手拿捏即可。

齊瀆听聞產鉗的看法,可謂是如五雷轟頂,訝然道︰「王上竟然有如此奇思妙想,這樣的神器,若當真可行,則不失為一良政,可謂濟世救民之物啊。」

古代推崇的無不兩樣,一是民以食為天,二是傳宗接代。而傳宗接代的關鍵,是在于胎兒的平安出生,若是產鉗真能大行效之,必可造福千秋萬代都不為過。

公孫修在御醫房內上下翻找,這也模模,那也聞聞,便跟貓兒尋覓食物一般,頭也不回地答道︰「那是當然,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孤已為人父,當然要為未來的孩子出生負責,現在宮中已有九人懷孕,其中有一位側妃,八位才人。再過九個月,孤的九個兒女就要誕生下來,這個產鉗的制作,以及分娩之際,所需注意的事項︰一定不能有衛生問題,若是連累產婦患病、感染,或者胎兒夭折,這御醫房老的少的,一律斬首示眾。」

齊瀆額頭上直冒虛汗,擦了擦臉,苦笑道︰「王上放心,老臣一定竭盡全力,為將來王上的兒女接生妥當,若是有半分差錯,別說是王上怪罪,就算王上不怪罪,老臣也寧願一死了之。就如二十余年前,老臣給王上的生母接生時那般盡職盡責。」

翻箱倒櫃的公孫修聞言一愣,回過頭來,詢問道︰「你說什麼?當年孤降生之際,也是你接生的麼?」

齊瀆小聲地道︰「是的,老夫自幼為醫,至今已有五十余年。」

公孫修登時肅然起敬,心想這位老御醫可是迎接了燕國王室兩代人的出生,當即向他一揖到地,正色道︰「若是如此,孤可得感激齊先生為我燕國子嗣的出生,所做出的大恩大德。」

齊瀆登時吃了一驚,急忙避開身子,不受這一鞠躬,跪伏在地上,顫聲道︰「王上怎可對老臣這般的賤人行此大禮?老臣福薄,若是受此大禮,即日歸西。」

他趕緊把老御醫扶起身來,正色道︰「齊先生莫作女兒態,孤這一大禮,不只是表示我一人,還有九個月後分娩出世的孩子,還有燕國內外的產婦,都需對齊先生給予尊重。常言道︰不為良相,便為良醫。齊先生雖是御醫,可其社稷千百代的影響,並不弱于良相。」

齊瀆只感動得老淚縱橫,想到大王造出這樣的助產工具,卻是為了黎民百姓,天下蒼生,嘆道︰「為醫大半生,能為王上及諸位嬪妃略盡勉力,實是老臣一生所為,最大的欣慰。」

公孫修左右一瞧,見四下里無人,在他耳邊低聲道︰「先別瞞著感動,孤還有一事需你解決︰暗中抓幾副滋補腰腎、活筋龍骨的妙藥,送至宮中來。孤這兩月以來,操持過度,可謂夜夜笙歌,即便是這等壯年,也難免有力竭之勢。孤可不能涸澤而漁,還需養精蓄銳,今後還有嬪妃、才人懷孕。」

說完這句話,又加重語氣︰「切不可教人知道此事。」

齊瀆急忙點頭如搗蒜,「王上放心,老臣絕不會教第三人知道此事。」

當這邊還在歡度快樂時光的時候,從魏國發至燕國的文書,也抵達了襄平王宮。

公孫修接過文書一瞧,是魏國當今皇帝曹芳的諭旨。

天子使臣三十歲出頭,雖然相貌俊朗不凡,卻生得一副尖酸刻薄的面相。

公孫修不卑不屈地道︰「不知天使尊姓大名?」

使臣道︰「在下是夏侯玄,乃魏大將軍曹爽之表弟。」

他「啊」的一聲,既不是害怕,也不是驚訝,而是疑惑地盯著夏侯玄,詫異道︰「原來閣下是搭了曹爽的裙帶關系,才得以榮登天子使臣的。」

夏侯玄登時大怒,可轉念一想,自己因浮華桉被先帝貶去官職,斥責永不錄用,借曹爽之勢才得以重進朝堂。于情于理,被人所譏笑也正常。

他雖居于下,可滿臉傲色,澹澹道︰「燕王在遼東當真是呼風喚雨,胡作非為,卻忘了詢問陛下的意見。滅高句麗、誅東川王一事,燕王可知罪?」

公孫修皺眉道︰「天使何出此言?向者東川王進犯遼東,有窺視之意。孤興兵除之,不止為私計,且是為陛下計。若非翦除元凶,今日東川王已聯合扶余國吞並遼東,兵伐大魏邊境。孤不僅無過,反而有功,怎可說是知罪呢?」

夏侯玄心想高句麗沒了,確實沒有邊患,可你燕國尚在,你成了最大的邊患。他當即冷哼了一聲︰「即使有罪,也須由陛下定奪。你為魏臣,豈可擅自做主?這不是專擅之罪,又是什麼?」

他心想這也不過是開戰的借口罷了,朗聲道︰「孤是很想上奏此事,可不知該奏書于何人?是當今的陛下麼,恐不見得吧。孤听聞如今的朝堂,陛下的政令出不得洛陽,已成了大將軍曹爽的一言堂吧?」

夏侯玄臉上變色,喝道︰「燕王此言,其罪可誅。大將軍曹爽是先帝托孤之臣,陛下年幼,代處政事,乃是為國分憂。」

「那就不得而知了。魏國不管誰執政,依舊是姓曹,可別便宜了姓司馬的。」

公孫修澹澹一笑,渾然不在意。

曹爽試圖進攻遼東,滅燕國以樹威天下,這點心思他是明白的。畢竟魏國朝堂論軍功可無一人及得上司馬懿。

夏侯玄道︰「燕王不要轉移話題,內政之事,自有陛下裁決。現如今高句麗被滅,東川王被屠,皆燕王之過也。大將軍經群臣商議,為保邊境安寧,燕王應遣世子至洛陽為質。」

公孫修「哈」的一聲,「孤的王妃生下孩子,才一年有余,諸位已經知道了?」

夏侯玄冷冷道︰「燕王有後,自當賀喜,可質子應當送至洛陽。」

他像是沒听見似的,低頭摳著指甲里的粉屑,跟磕家常似地說道︰「孤的一位側妃、八位才人皆有身孕,九個月後還會陸續生下九個兒女。」

夏侯玄一愣,倒是沒想到這燕賊子嗣如此興旺,哼道︰「那又怎得?大將軍有令,只帶嫡子做人質,庶子不要。」

公孫修撓了撓頭道︰「你是不是誤會了?」

「誤會什麼?」

夏侯玄沒想到他如此膽小怕事,把質子交到洛陽。可目前的形勢,已不是交出質子就能結束戰爭的,大將軍準備征遼立威天下,此戰必戰,扣留質子則是臨敵之間,以此作為要挾。

公孫修笑道︰「孤只是告訴你,若是有興趣,將來能陸陸續續到遼東喝九次滿月酒。至于質子遣送至洛陽就算了吧,小兒尚且還未學會走路。孤最念父子之情,若是思念孩子,難免要到洛陽去瞧上一眼。」

夏侯玄登時氣結,說了半天這家伙原來是再鬧著玩,別說嫡子,連庶子也不願意為質,哼道︰「燕王可不要賣關子,世子到洛陽為質,自會有宮人照顧妥當,你若是思念兒子,將來有空也可親自到洛陽去看一看。」

他「呵」的一聲,說道︰「只怕等到孤來年抵達洛陽時,列位諸君唯恐不歡迎。」

夏侯玄搖頭道︰「燕王若是交出世子,他日有幸到洛陽看一眼世子殿下,在下必攜百官迎接大駕,為你接風洗塵。」

公孫修平靜地道︰「到洛陽游玩,那自是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之事,可孤若抵達洛陽,必是攜十萬控弦披甲之士席卷天下。只不知真到了那一日,泰初可有膽量與孤會晤?」

此言一出,死一般的寂靜。

夏侯玄本想舉起酒爵敬他一杯,聞听此言,自洛陽而來的魏國使團皆臉色劇變,手中的酒爵也失手「砰」的一聲掉在地上,酒水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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