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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班師回朝

公孫修可不知道,這一招秘而不宣的手法,竟誤通了密儲制度。

嫡長子制度確立了皇位繼承人,排除了除嫡長子以外的所有皇子,本質上是秩序的表現,只有確立一個不可打破的界限,才不會因為爭奪皇位大肆流血。嫡長子中年齡最大的為太子,若無嫡子,則以庶子中最長者為太子,這是千古不變的秩序。

可即便是在嫡長子制度下,中國三千年的嫡長子制度下依舊爭得頭破血流,弒君殺父、兄弟相殘的戲碼層出不窮,雖然很少有人挑戰嫡長子繼承制的原則,但是,「嫡長子」畢竟仍然是相對的,通過改動排隊人的數量,完全可以造成「後來居上」,而「插隊加塞」的最有效辦法,就是將排在前面的候選人從政治上打倒,甚至從上予以消滅。

大臣朋黨、後宮妃嬪、宦官外戚等各有山頭,各有所擁戴的皇子,各種利益集團自然便展開了博弈甚至廝殺,步步驚心。縱觀二十四史,圍繞接班人而展開的爭斗,幾乎是所有宮廷悲劇及大多數朝堂悲劇的源頭,歷代政權都因此而消耗了大量的資源,圍繞「國本」的爭斗恰恰成為「國本」被放血的巨大傷口。

密儲制度起源于清,由于受滿洲舊俗影響,所謂「嫡庶」觀念還沒有形成。因此,清朝(包括後金)前三代皇帝生前均未明確指定太子,比如清太宗皇太極不是嫡長子,也不是庶長子,清世祖順治帝福臨、清聖祖康熙帝玄燁都不是因為嫡長子身份而當的皇帝。

嫡長子制度雖可避免兄弟之爭,但並不能優選,太子制則容易引起皇室內部傾軋,骨肉相殘。因此,怎樣立儲、怎樣傳位,也是皇帝深感傷腦筋的一件事情。

密儲制度的誕生,不再公開立儲,而是到了皇帝駕崩之後,由皇帝親書聖旨,一式兩份,一份密封在錦匣內,安放于乾清宮「正大光明」匾後,另一份皇帝自己保存。待皇帝駕崩時,由御前大臣將兩份遺旨取出,共同拆封,對證無誤後當眾宣布由誰繼位。雍正就是用這種新的制度選立了乾隆。

當然,公孫修並不知道密儲制度這個詞匯,他只是覺得這個方法切實可行,沿用下去倒也能避免廝殺。畢竟,皇位之變,不只是帝王一家遭殃,藩王與太子之間的斗爭,甚至能損耗國本,死傷無數。

到了王朱臨盆的那一日,接生婆、御醫、侍女都進入寢宮。

公孫修一人在宮外踱步,神色凝重,掌心都不免出汗,暗想︰「也不知現在的醫術到底如何,唉!我他媽的穿越前平日里要是多和我那個在婦產科當主刀醫生的堂哥聊幾句,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困惑了。」

寢宮外重兵把守,里外三層,雖然奸凶已除,高雄、張驍伏誅,可公孫修依然擔心有亂賊闖入,大的風浪肯定是翻不起來,小風小浪驚擾來宮中的妻兒也是得不償失。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外邊有百萬大軍也得先攔下來等王朱分娩,生下孩子再說。

原本晴空萬里的天氣,突然落下一二滴雨珠。

公孫修下意識地抬起頭,赫然見瞬息之間烏雲蓋頂,厚厚的積雲毫無征兆的下起了傾盆大雨,夾雜著幾道駭人的閃電,彷佛要撕裂天地一般。

鄧艾也被這忽如其來的暴雨給吃了一驚,訝然道︰「這是怎得回事?按理來說,今日是不該有暴雨的,當真是反常。末將估算天時,不說百抓百中,可也不能有如此的失誤。」

這一大雨忽如其來,立在寢宮外的禁衛軍由于露天而立,也沒事先披簑衣,當場被淋得渾身濕透。

站在屋檐下的公孫修眉頭一皺,當即命禁衛軍找地方避雨,只留下把守各處城門的士兵,擔心士兵感染風寒後又互相傳染,還是沒必要冒這樣的險。

倒是這突如其來的電閃雷鳴,傾盆大雨,讓他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暗想︰「怎會如此恰巧?朱兒臨盆在即夢見山崩地裂,四海沸騰,有盤踞長空的金龍飛入月復中,難不成我這大兒子,難道真是個呼風喚雨的真龍天子?一出生就整出這樣的異象。」

公孫修隨即就否定了這個想法,迷信之人,最忌諱牽強附會,見風就是雨,久而久之,不免恰如神之又神。或許這一場大雨不過就是湊巧罷了,難道真有天人感應之事,尚未出世的孩子都能引發天地變色,那雨神蕭敬騰每開演唱會則必下雨,唱歌豈非是施法前搖?

便在這時,公孫修听見寢宮內傳來一聲嘹亮的啼哭。

他臉上露出喜色,而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是,自嬰兒聲音啼哭後,大雨瞬息而停,黑雲瞬間退散,太陽又升下來,若非地上積水可以證明,根本沒人相信下了一場大雨。

鄧艾嘴角抽搐,笑道︰「恭喜王上。」

公孫修微微一笑,轉身推門進了寢宮,只見王朱虛弱地躺在床上,圍著接生婆、御醫、侍女數人,沒來得及先看孩子是男是女,是好是壞,先奔至床前,急切問道︰「朱兒,你怎樣了?」

王朱睜開眼來,輕聲道︰「王上,我沒事的,你看看孩兒,是男還是女的——」

他這才轉頭望向另一邊,接生婆早已為出生的嬰兒剪斷臍帶,並在澡盆中洗去了身上的血水跟粘液。他走近一瞧,接生婆笑著向公孫修祝賀道︰「恭喜王上,是個世子。」

這一聲「世子」,自然就證明了是男孩。

公孫修長吁一口氣,抱過孩子,只見這小家伙的模樣,倒還看不出來是像誰多一些,兩只有神的眼楮好奇著打量著這個陌生而新奇的世界,小手似也想抓一下眼前的父親。

他心下百感交集︰「這是我在這世上的骨血,終于有後了。」

抱著孩子到王朱身邊,兩人耳鬢廝磨,王朱輕聲道︰「孩子——孩子該取個怎樣的名字?」

這可把公孫修難住了,他也不知該取什麼名字,一時間大眼瞪小眼︰「這個我倒是忘了,得取個怎樣有寓意的名字呢?」

王朱輕聲道︰「臣妾對漢人之學,粗通淺薄,又豈能為孩子取名字呢?」

公孫修心想自己的兒子那自然要非同一般的名字,打趣道︰「你看他生得瘦瘦小小的,不如就叫小魚干算了。」

王朱撲哧一笑,隨即瞪了他一眼,嗔道︰「哪有這麼做父親的,給孩子取名為小魚干?只能是小名,正經的名字你可得給他取一個。」

「孩子生于戰亂之中,做父親的難辭其咎。」

公孫修模了模孩子的臉頰,想到這孩子長大成人,尚不能確定是王儲,可生為他的兒子今後的人生就不可能過得平庸,或許是天下之主,又或者是藩王,皺眉道︰「就給他取名為一個霸字吧。」

「公孫霸?倒也是好听。」

王朱笑著看了眼孩子,一顆心彷佛要化在兒子身上,寵溺道︰「公孫霸,小魚干——今後要成為跟燕王相類的人物,努力向你父王看齊,知道麼。」

公孫修听到「跟燕王相類」的人物,就猜到這是暗示兒子能不能冊封為世子,將來承繼大業。

他心中苦笑不已,暗想︰「這兒子我確實喜歡得緊,就算要封為世子,確立王儲,也需在秘而不宣,等到我臨終之後,再行公布,否則兄弟相殘、天下動蕩的戲碼還會一再地上演。」

眼看王朱剛產下兒子,身體虛弱,他也不想在這個拂她的心意,免得暗自神傷,當即模模腦袋,避而不答。

十日後,倫直率領的遼東文臣數十人抵達丸都城。

公孫修將安東都護府的職權交給了倫直,面對這位有從龍之功的心月復大臣,心中很是放心,拍著倫直的肩膀道︰「這偌大的安東都護府,可就交給你了。」

倫直道︰「王上托此重任,微臣必然竭盡全力,死而後已。」

公孫修分付諸事,把跟倫直一並來的文臣都交代任務,賜予官職,並嚴厲警告不許欺壓百姓,一旦有上奏彈劾的,嚴懲不怠。畢竟高句麗人加入燕國不久,若是官逼民反,很容易造成大規模的叛亂。

辦完一切大事,公孫修留下五千燕軍給倫直掌管,作為駐軍的力量,要防備周邊的扶余國、沃沮、三韓等勢力的騷擾。

倫直點頭道︰「臣當以閑時命兵卒耕田自足,戰時衛邊,以輪休制度在此耕種,百姓內遷了小部分,留下大片的良田,足以我軍的耕種。」

公孫修哈哈大笑,「今後你可就不是文臣、軍師之類的了,你可類比班超,為國守住邊疆,此乃留名千載之舉。」

安東都護府設立都護、副都護、長史、司馬等職,襲同漢代。由倫直為都護,柯謨則因為攘除奸凶有功,加上熟悉高句麗的各類民生,故也封為副都護,輔左倫直管治高句麗。

柯謨笑道︰「王上放心,高句麗雖然地處偏遠,可勝在農耕尚可,待來年谷物、絹絲都收上來,可囤積大量的物資。」

公孫修點了點頭。

次日,公孫修率領燕軍攜帶大量的輜重跟糧草珠寶,返途歸燕。

返師已無需潛軍暗行,整個高句麗已成了燕國的疆域,鄧艾只覺痛快至極,極目眺望,無一不是燕地,笑道︰「王上,咱們打下了高句麗,後面可要有些麻煩。」

公孫修點了點頭,說道︰「你想說的是魏國那邊麼?」

鄧艾道︰「是啊,高句麗臣屬于曹魏,雖說是名義上的,可畢竟是跟曹魏生惡了。若是他以這個借口出兵伐我大燕,情況也不容小覷。」

公孫修眉頭一皺,心想曹爽霸政,司馬懿又是個老狐狸,必然退居二線給曹爽胡作非為的機會。若是曹爽這王八蛋想刷軍功了,說不定真的會對燕國出兵。

「魏國現在是曹爽當政,攻蜀的可能性大一些,不至于攻打遼東吧?」

他嘴角抽搐不已,按理來說,歷史上的發展情況是,曹爽當政後急欲樹威于天下,畢竟宗親的年輕一代幾乎無甚軍功,明帝年間的大小戰役都是司馬懿這個老狐狸攻蜀伐遼,曹爽伐蜀的目的,其政治目的大于軍事目的。

曹爽動用了十余萬魏軍攻蜀,走的是最為凶險也最為快捷的儻駱道,結果被蜀將王平三萬蜀軍給擋在興勢不得前進,導致糧草供給困難,牛、馬、騾、驢多死,兵疲意懈。蔣琬也率領涪軍及時趕到漢中增援,大將軍費隨後又自成都督軍趕到。

要不是司馬懿等人急忙致書勸說退兵,恐怕十余萬魏軍都要被蜀國給留在那了。

鄧艾听完公孫修的分析,皺眉道︰「曹爽若是想要樹威于天下,攻燕是上上之選,一來司馬懿曾于此地無功于返,二來我大燕滅高句麗,間接打了魏國的臉面,三來是大燕弱于蜀國,取勝燕國的幾率要大于蜀國。」

他眉頭緊皺,倒沒想過這一節,畢竟歷史早已改變,燕國本該在兩年前就被滅掉,卻奇跡般撐到今日,司馬懿也沒能滅了燕國,曹爽要在軍中樹立威嚴,那肯定挑燕國開刀。

「此言不虛。可他曹爽當真要起兵攻燕,也不是那麼輕松的,燕國斷臂,曹爽起碼也要月兌層皮。」

公孫修冷哼一聲,心想兩年多前司馬懿這樣的地獄級副本都挺過去了,又何況是曹爽呢?自己如今吞並了高句麗,國力大增,未必就輸了他。

心中雖是這樣想,並無必勝地把握,兩軍交戰決定勝負的因素向來是不確定性的,特別是以少勝多往往需要極其良好的優勢,《孫子兵法》中就言明,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如果敵軍不露出破綻,自己是不可能有取勝的機會。

兩人提及這個,都是憂心忡忡。

公孫修強忍著不去想心事,入了馬車,王朱正輕拍著兒子的 背,哄他入睡,口中輕輕喃喃著小曲。

瞧見進來的公孫修,王朱莞爾一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不要吵醒公孫霸。

這一幕讓公孫修倍感暖心,只覺萬般壓力都變得輕如無物,昂首挺胸起來,暗想︰「當年司馬懿攻燕,我為自己身家性命計較,未來曹爽如若攻燕,我就是為了妻兒老小而戰。不管如何,也只許勝,不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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