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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出好戲

高雄心下稍安,跟柯謨攜手入得府中。

一行二十八人圍坐商量,高雄定了定神,大有劫後余生的感覺,說道︰「這次還算走運,並不是燕賊追查刺客,府上雖然被洗劫一空,可還不算太糟。目前唯一重要的是,便是刺殺公孫修。」

張驍接口道︰「我等所籌備的死士,早已隱藏在丸都城中,只要公孫修的御駕出行,即刻出手。」

高雄冷笑一聲,心想父仇終于得報,傲然道︰「此次殺了他,諸位就是復國的功臣。」

柯謨在一旁有些納悶,不解地問︰「可是我們要刺殺公孫修,又如何精準的把控到他出行的時機呢?總不能天天守株待兔吧?」

高雄道︰「這個在下早已暗中觀察過了,公孫修素來以仁義自居,每有三天就出行一次,視察全城,從不間斷。就算他的出城時間我們把控不到,可回城的時間卻已足以在必經之路等他。只要他敢出現,我完全可以置其于死地。」

柯謨暗想這樣的刺殺計劃也不知籌備了多久,可行性也極強。畢竟各部素來都有圈養死士的習慣,突然要刺殺敵軍,各部的死士湊在一起便有了數百人之眾,若是在市集中當真突如其來的行刺,那可不是一個刺客,而是數百刺客,說不定真能奏效。

他心下暗想︰「燕王早有防備,必然不會中計。這樣的準備計劃,可說已經胎死月復中了。」當下詢問道︰「諸位準備在哪一日起事?」

高雄沉默少許,沉聲道︰「此事遲則生變,我所策劃的襲擊王宮,畢竟草率,百姓也不是勇 的死士,此舉已引起了燕賊的防備之心。我看事不宜遲,據我推算,還有三日的時間,足夠我們把死士籌備進城,來個守株待兔。只要公孫修一死,即便鄧艾這個大將軍尚在丸都城,也控制不住大局,就連上千里外的燕國也必然陷入動亂之中。」

張驍拍桉叫絕,也知事不宜遲,說道︰「我即刻去準備死士,明日即可備齊人馬。」

說罷,轉身率領數人一起出了府邸,顯然是去聯絡死士了。

余下領主豪強也相繼離開,各辦各的事。

柯謨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心想眾人都有事要忙,可就剩自己一人無事可做了,臥底最怕的就是被指派任務,更怕的是沒有任務。萬一去殺某個將軍之類的,自己就算是迫于臥底才出手,事後也逃不了秋後算賬,沒有任務則更慘,被疑心的嫌疑更大,細查就是死路。

高雄給眾人或明說或暗中指派任務,到了最後望向柯謨,低聲道︰「至于柯副將嘛——」

柯謨急中生智,趕緊把羊皮卷拿出來,雙手遞給他︰「花名冊在此,現在物歸原主。」

高雄一愣,本想指派任務給柯謨,讓他去設法扇動百姓,在三日後堵住龍驤騎的救援,只要能拖上一時半會兒,便已算得上成功。他瞥了眼羊皮卷,皺眉道︰「這是什麼話?目前大敵當前,燕賊四處搜尋,幸好你這兒被搜過,否則放我身上,現在早已落到燕賊手里了。柯副將,你最大的任務便是閉門不出,把這花名冊給保住了,千萬不能落在燕賊手上。」

說著也不禁有些感動,萬一事泄,柯謨私藏罪犯的罪名可不比他們小,同樣也是滿門抄斬之罪。高雄低聲道︰「你是我父親的下屬,我也不騙你。此番一在報仇,二在逐走燕賊,至于第三,若是能弄得燕賊自顧不暇,退回遼東,我高句麗重新復國指日可待,東川王老幼被屠,已無繼承之人。目前以我絕奴部為最盛,灌奴部在襄平之戰損失精銳,張驍無力跟我爭衡,若是事成,則你可為本王的心月復大臣。」

若是公孫修在此,不免要大呼「畫得一手好餅」,這樣的渺茫機會,卻讓眾人一齊賭上全部身家性命,去搏事後的利益。

柯謨同樣也不傻,暗想我在你帳下當個心月復大臣,不如在燕王腳跟旁當個小吏。連東川王都被滅掉了,自己可不敢產生「寧為雞首」、「不為鳳尾」的念頭,作為高高在上棲息梧桐的神鳳,雖為鳳尾可畢竟在半空中,尚有騰飛萬里之機。

若為雞首,再大的雞首也不過遍地走而已,家國一滅就成了亡國遺民。

他呵呵一笑,作諂媚之色︰「多謝世子提拔,小人一定盡心侍奉,就像侍奉昔日的高將軍一般。」

高雄心下大喜,拍拍他的肩膀,也轉身離去。

目送眾人遠去,柯謨這才如釋重負,趕緊將高雄的計劃一一寫在信上,命手下的部曲攜信悄悄地送到王宮。

信一至王宮,由鄧忠親自接應,將信帶入宮中。

此時的公孫修正在寢宮內照顧王朱。

作為已已懷六月身孕的她來說,小月復已日漸隆起,每天也是躺在床上休息,偶爾在寢宮內走動,並不出門,一是擔心失足摔倒,二是刺客猖獗,不能受驚嚇。

王朱躺在床上,吃著公孫修喂的烏雞湯,有些索然無味,抿嘴道︰「王上,妾身自己喝便是,哪勞你的大駕?」

公孫修打趣道︰「這不是閑來無事麼?再說了,我為自家妻兒喂食,又算勞什麼大駕?最近以來天氣酷暑,我已命侍女去冰窖中取來冰塊,把冰置于前,讓侍女用蒲扇于後面輕扇,冷氣便可充盈于室。」

王朱撲哧一笑,嗔道︰「王上就不怕旁人說燕王是個整日逗留後宮,沉迷床幃之樂的昏君麼?」

他笑著搖了搖頭,打趣道︰「豈有此理?我倒要瞧誰敢這麼說,史官要敢亂寫,腦袋都給他錘扁了。」

公孫修自從承繼燕王以來,他的第一人稱的自稱就從「我」變成了「孤」,一是合乎禮儀,二是示人以尊,可這即便說了好兩年有余,仍是有些許的不習慣,索性在王朱面前自稱為「我」。

王朱嗔道︰「你怎得如此蠻橫?史官現在寫了什麼,你又不知道。等公布天下,世間早已沒有了王上,這不是濫殺無辜麼?」

在漢武帝時期就設立《起居注》,用來記錄皇帝日常的一言一行,史官如實記錄下來,並且做好保密工作,不會給世人知曉究竟寫了什麼,有一段時間的保密期封存,等到撰修國史則作為參考資料之一。

所謂的「古之人君,左史記事,右史記言,所以防過失,而示後王。記注之職,其來尚矣。」

《起居注》有警醒皇帝的監督之職,做事不可太過、言行要有分寸,否則一個不小心被史官記錄下來,那可是千秋萬代的糗事。在唐朝之前,作為皇帝的還是很遵守這樣的條例,不會去翻閱《起居注》,對史官還存有敬畏之心。李世民要求查看起居注,被諫議大夫褚遂良拒絕,黃門侍郎劉泊則說︰「借使遂良不記,天下亦皆記之。」

可史官並無真正的實權,起居注的監督制約作用能否發揮、發揮到什麼程度,也都只能取決于皇帝本人的自覺。換句話說,皇帝真的要看,甚至要求刪改起居注,是誰都無力阻擋的。

東晉後期的桓玄自立「桓楚」,這哥們也屬于昏頭的歷史發明家之一,給自己寫起居注,簡直當成了日記一般,在建康當了百日皇帝,被劉裕轟出京師。在逃亡路上不顧跟屬下戰機規劃,而是給《起居注》上撰寫自己是如何「經略指授,算無遺策」,在抗擊劉裕等叛軍的失敗,是因為手下將領不听調度,「非戰之罪」。

後世某位軍事物流專家所撰寫的日記,其實也很值得懷疑,畢竟一來沒人願意把心里話記在本子上,能寫在日記上的也不是什麼心里話,給人的感覺是出自政治目的,而非實意,也不知是否追仰桓楚之風。畢竟半真半假、九實一虛的東西最容易湖弄人,更別提摻雜了個人的主觀色彩,專家批其為「不看是損失,全信了就上當」的評價。

可以說,王朱切實地擔心公孫修被史官記載為昏君。

公孫修打趣道︰「史官想記什麼,就讓他記去吧。若是把我記載成貪戀美色,忘懷政事于後宮的昏君,不是更加彰顯愛意麼?」

王朱撲哧一笑︰「丟人!妾身可不願嫁的是跟紂王、周幽王鼎足而三的昏君。你要當的是開疆擴土的萬世明君,若真的日夜沉迷後宮,那妾身也看不起你。」

公孫修呵呵一笑,趴在床沿,把手輕放在她的肚子上,輕聲道︰「若史官連我疼惜妻兒也要記成昏君,這樣的史書,不看也罷,一把火燒了倒也清淨,免得流毒無窮。」

有了妻兒的感覺,讓他從無休止的戰爭中一下子拉入了溫柔鄉中,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溫馨。王朱亦是如此,去年剛被強行送至公孫修的身旁,那是千百個寧死不屈的念頭,可兩人久居常伴,情愫漸生,又即將在數月後孕下一個子女,更令其夫妻情誼更深了一層。

王朱輕撫他的臉頰,眼中柔情似水,輕聲道︰「又說胡話,若是被史官記下,你定然遺臭萬年,妾身可不想當妲己、褒姒一樣禍國殃民的女子。只要王上能以仁為本,以仁治國,留名青史也就大慰平生。」

公孫修低聲道︰「我是八九,那你便是十。」

王朱一愣︰「什麼八九,什麼十?」

他盯著王朱好看的眼楮,沉聲道︰「十有八九,八九不離十。」

王朱臉頰通紅,萬般柔情蜜意升起,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妾身的話,王上沒听進去。」

公孫修笑道︰「明日我便喚史官過來,教他把這句話給明明白白記在史書上,看看後世究竟是怎樣評價的?曹操英明神武一世,臨死也有分香賣履的美談。連他這樣的人物都難免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又何況是我呢?但教大丈夫無愧于心,無愧于天地也就是了,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

便在這時,侍女進寢宮稟報,小聲道︰「王上,鄧先鋒求見。」

公孫修頭也不回地向後搖了搖手,示意侍女回避,對王朱道︰「你在這里好好修養,知道麼?」

王朱揪住他的衣角,驚訝道︰「王上,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就是抓幾個小毛賊而已,三五個獄卒就搞定了。」

他拍拍王朱的手背,示意她安心,溫聲道︰「不要憂慮,知道麼?」

王朱輕輕地嗯了一聲,抿嘴一笑。

公孫修轉身出了寢宮外,鄧忠立在門口,將柯謨的親筆書信呈上,沉聲道︰「王上,柯謨已探出消息,三日後襲擊王上的御駕。據說高雄已模清王上平日里出宮巡視的次序,只需一個早上的時間就能把死士召集完畢。」

「倒也是個人才。」

公孫修把信握在手中,點頭道︰「既然他想守株待兔,我們就給他來一個甕中捉鱉。把孤當成了兔子,那你我就把他當成烏龜。訓練個幾百名死士陰養城中,就以為能把這兒給挑翻了,當真是白日做夢。三日後命禁軍乘假御駕出城,刀斧手、弓箭手藏身暗處設防,等死士沖擊御駕,爾等立即出面,把他們圍住,一個也不要走月兌。」

鄧忠心下一震,大聲道︰「末將領命,定然不教一人走月兌。」

公孫修冷哼一聲︰「數百死士藏匿在丸都城中,確實是威脅,不連根拔起,後患無窮。」

這時鄧艾也匆匆進宮,瞧見公孫修跟鄧忠,快步出來,沉聲道︰「王上,剛剛收到襄平的來信,司馬懿被曹爽等人推舉為太傅。」

他聞言登時有些驚訝︰「當真?」

「千真萬確。」鄧艾道。

公孫修笑道︰「看來司馬懿這個輔政大臣混不下去了。征遼東的時候還是個太尉呢,位列三公、手握兵權,如今升任成太傅,虛名無實,白白讓曹爽架空成了權力。」

鄧艾點了點頭,說道︰「魏國朝堂有變數,幼主即位,曹爽坐擁大權,司馬懿倒成了空職,如此一來,倒是好事。听說曹爽雖是將門之後,能力不濟,虛名無實,由他掌控魏國,對大燕來說反倒是好事。」

公孫修聳了聳肩,突然想到此時遠在魏國的司馬懿,恐怕也已經暗中陰養死士了,笑道︰「等回了燕國,得命人到魏國設法替曹爽查一下,他的死士究竟養在何處?若是先一步揪出來,司馬老賊必死無疑。」

鄧艾不禁吃了一驚︰「王上,您是說司馬懿陰養死士在洛陽城中?這——這不大可能吧。」

「他若是能讓世人知道此事,就不是司馬懿了。」

稍微有點歷史常識的都應該明白,司馬懿的狠辣手段奪得了魏國,這才通過三代四人的步步蠶食,把三國都吞到司馬家的肚子里。

高平陵之變也是司馬懿由社稷之臣,轉為三國第一奸的轉折點,若換作今時今日的評價,司馬懿對比諸葛亮的名聲是幾乎不落下風的。

公孫修抬頭望著鄧艾道︰「公允地說,你覺得司馬懿為人如何?」

鄧艾皺眉道︰「說句心里話,末將雖然曾追隨過他,可比不能看透他真正的為人處世,司馬懿幾乎大小事務,躬身必行,又是三朝元老,曹操三代人都倚重的人物,曹丕比之為蕭何,曹睿比之為霍光,實屬能臣之典範。」

公孫修仰天打了個哈哈,說道︰「忠臣良相?恐不見得,司馬懿最擅長隱忍,下手絕不容情,必致人于死地,能勝他一招者,不可能勝其全局。曹爽此時得勢,風頭正勁,司馬懿自然不會去硬抗,而是從容的接任太傅一職,若是教他抓住機會,曹爽幾乎沒有活路可言。」

說到這里,幽幽一嘆︰「就連孤面對此人,亦覺如芒在背。」

鄧艾聞言細思少許,也覺燕王說得在理,笑道︰「司馬懿就算再怎麼退,也遲早要與曹爽一戰。宗親被曹丕、曹睿壓制得不能動彈了兩代人,曹爽一輩的幾乎身上沒有什麼軍功,並未得到歷練。受到重用的司馬懿卻在朝中、軍中有莫大的威望。就算司馬懿不願與曹爽為敵,背後也會有看不見的力量推著二人,展開殊死之戰。」

公孫修聞言神色一動,奇道︰「此言倒也不錯。」

「司馬懿再忠,始終是士族,曹爽當政不僅要把自己的心月復都安插在朝堂,還要把多年來士族把控的官職給搶過來,必然造成內亂。」

鄧艾侃侃而談,續道︰「士族利益被搶佔,必會推舉一人對付曹爽,司馬懿為朝廷之望,又出身士族,即便他不願意與曹爽為敵,也被兩股不同的勢力推上台面。兩人既有政敵之仇,亦有政見之別,若是不斗上一番,那才是有鬼了。」

公孫心下凜然,點頭道︰「大將軍洞若觀火,等高句麗的事情處理完畢,立即班師回襄平,想辦法解決了司馬懿。若非眼下的魏國內憂大于外患,才忍耐不動,孤也不可能順利地攻滅東川王。」

「不錯。」

鄧艾緊皺的眉頭松開來︰「這也是大燕的契機,此番趁魏國內憂無暇東顧,順利的攻滅高句麗,使得遼東可用之民、可用之兵倍增,這也是王上成就霸業的資本。等魏國平穩下來,王上早已完全吞並高句麗,雖說國力依舊無法抗衡魏國,可也足以長足的自保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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