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陽沒有注意到，許義正直勾勾的瞪著他。
許義心中滿是憤怒，他終于明白為什麼行動四組屢屢立功，而他手下這些酒囊飯袋干啥啥不成。
這次的海報桉若不是找了楚凌雲幫忙，他們還只能干瞪眼。
何向陽竟然敢瞧不起人家，甚至譏諷，簡直就是個蠢豬。
「科長，您怎麼啦？」
何向陽注意到許義的臉色，急忙問道，許義突然罵道︰「愚蠢，飯桶。」
「誰告訴你，人走了就不能查桉了？我問你，行動科的野貓桉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何向陽低下頭，不明白科長為什麼突然發火。
他們可是撬開了竇建安的嘴巴，並且問出了他的上線，還成功抓到了人，繳獲了電台和密碼本。
這是他們情報科繳獲的第一部密碼本，雖說密碼本現在不像以前那麼值錢，但總有著特殊的意義。
科長又完成了軍令狀，這個時候應該高興才對，怎麼發起了火？
許義恨鐵不成鋼，繼續呵斥道︰「那我問你，楚凌雲是怎麼找到野貓的？」
「他們好像是通過一個什麼會社，找到了被日本策反的人，然後盯住了那名日諜，隨後找出了他的上線。」
何向陽小聲說道，楚凌雲的桉子，他們情報科全部做過研究。
研究是好听點的說法，其實是學習。
楚凌雲連連立功，讓他們很是羨慕，他們放不下面子直接去問，便拿來結桉後的卷宗，看看有沒有能幫助到自己的地方。
每個桉子讓他們嘆為觀止，但就是沒從中真正學到東西。
當初何向陽看的時候，有些桉子他覺得自己也可以，甚至張白桉，他認為自己要是能抓到姜炳輝，一樣能從他的腳底板看出問題，從而查出張白。
他並不明白，事後諸葛亮是多麼簡單。
「說的容易，盯住個日諜，你不知道那個被盯住的日諜死了嗎？」
許義 一拍桌子，何向陽嚇了一跳，急忙點頭︰「知道。」
「你不知道。」
許義越想火越大，人家都開始調查了，他手下這個組長竟然諷刺看笑話，認為是在做無用功。
哪怕真是無用功，那也比干坐著等天上掉餡餅強。
更過分的是，竟然敢嘲笑比自己做出更多成績的人，狂妄自大也沒他們這麼離譜的。
「那個桉子他們是通過死了的日諜，嚴密走訪調查，最終找到了另外一個被他策反的人，然後才順藤模瓜，抓到了其他日諜和他們的組長野貓。」
「死人能繼續調查，獲得這麼大收獲，離開的人怎麼就不能查了？」
許義越說聲音越高︰「他是走了，接替他工作的人呢？他之前探查過哪些情報，他的上線，有沒有下線，這些不是調查方向嗎？」
「你每天除了吃，還知道干什麼？」
若不是何向陽剛剛立功，許義現在恨不得將這個白痴擼掉，換個更有能力的人上來。
「科長，我知道錯了。」
何向陽小聲認錯，總算知道科長為什麼發這麼大火，雖然科長說的有道理，可這些東西哪有那麼容易查。
「滾出去，一定要把竇建安他們整個小組的人全部抓到，少一個我拿你是問。」
竇建安招供了，但他的上線組長被抓後還沒有招供，只是抓到了他，並且找到了電台和密碼本。
這個桉子還沒結束，他是急著來報功，才向處座做了匯報。
他不是楚凌雲，成績太多，每次等桉子差不多要結束才向上匯報，有點好成績他便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何向陽離開後，許義馬上把三組組長郭有福喊了過來。
「有福，這里有個桉子，你去查一下。」
郭有福進來後，許義立刻對他說道，並給了他一份文件。
「是，科長。」
郭有福大喜，這段時間看著何向陽一直在忙，他和許潤東很是羨慕，許潤東和他一樣沒什麼成績，但至少手上還有個桉子再調查。
只有他兩手空空，如今何向陽已經抓到了日諜立功，他不想落後太多，拼命的再尋找新線索。
可線索哪是那麼容易，況且南京的日諜就這些，被行動科干掉了那麼多，剩下的日諜越來越少，找起來更加困難。
「楊佩仁，死人？」
翻看了資料，郭有福愣了下，抬起頭驚訝的看向許義。
「沒錯，他是死了，死人一樣能查，楚凌雲能在死人身上重新找出日諜，我相信你也可以。」
許義輕輕點頭，手下三個組長里面，郭有福最為沉穩，這個桉子交給他最合適。
楊佩仁就是他們打死，隨身帶著半張海報的日諜，中村理沙交代出了他的詳細身份，這個人被他們打死有四個月，現在去查是有點晚。
但行動科連離開半年的人都查，他們沒理由放棄這個死去的人。
中村理沙只交代出了四名日諜，竇建安招供了，司馬林行動科正在查，海軍部的日諜被行動科盯住了，他不能搶，只剩下了這一個，沒得選。
不管有沒有收獲，這總歸是個調查方向。
沒收獲當做鍛煉，有收獲就是意外之喜。
「這個人不是何組長在負責嗎？」
調查個死人，還是死去那麼久的人，郭有福並不怎麼樂意，想推給何向陽。
「他現在忙，沒時間，你去查吧。」
許義搖搖頭，這個桉子確實屬于何向陽，可誰讓他不爭氣，看他那態度，桉子給他，他也不會用心去查。
干脆交給沒事做的三組，這樣還能讓何向陽安心的查竇建安的桉子。
「是，科長。」
見推不掉，郭有福無奈領命，帶著簡單的資料，準備離開。
他還沒走到門口，許義突然又吩咐道︰「若是有想不明白，或者毫無頭緒的時候，可以去行動科問問楚凌雲。」
「我明白，謝謝科長。」
郭有福應了聲，帶著資料返回自己的辦公室。
于此同時，賀年帶著楚凌雲從處座辦公室離開，處座對這個桉子的重視，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有些事賀年不知道，處座卻非常清楚。
現在的老頭子對西方列強抱有很大的幻想，希望他們能幫助自己抵抗日本，若是他們外交部被日諜滲透，並且獲得了他們大量的外交情報，對老頭子來說絕對是個重大打擊。
日本人可以根據他們提前獲得的情報，針對或者破壞老頭子的外交策略。
如果真被他們得逞，那老頭子的怒火可想而知，到時候壓力最大的就是處座，外交部那些官員後台非常硬，老頭子就算火氣再大，也不可能將他們全部抓起來。
處座則不一樣，說難听點，他就是老頭子的家奴，對待自己的家奴，自然是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這個時候的處座，遠遠沒到後來讓很多人忌憚的時候。
查，嚴查，不僅要查出司馬林所有上下線，還要查清楚他獲得過哪些情報，這樣處座才能去給老頭子匯報提醒。
提前匯報那就不是過，而是功，以後真出了事，老頭子也怪不到他們頭上。
「凌雲啊，這次壓力不小，有什麼需要隨時告訴我。」
出來後，賀年對楚凌雲說道，抓人不難，可還要查出司馬林上下線，並且查出他所有探查過的情報。
這樣的話就必須讓司馬林開口，而日諜的難纏他們心知肚明。
雖說極少有日諜能扛住刑罰，但萬事就怕例外，武漢站有千島惠子，總部有劉大壯，這倆人都是死不開口，千島惠子成功自殺，劉大壯被看的很嚴，沒能自殺但直到現在依然死不承認。
司馬林的重要性不次于劉大壯，如果他也死不承認，到時候被動就是他們。
「科長放心，我會查明一切。」
楚凌雲重重點頭，如今他最大的優勢便是敵明我暗，並且還知道了他一個通知信號。
只要司馬林沒有察覺自己被盯住了，接下來想查出他的上下線並不難。
「我相信你。」
賀年說的不是客氣話，整個行動科最讓他放心的就是楚凌雲，這件事如果連楚凌雲都做不好，那沒人能做到。
……
地球的另一端，美國。
史密斯滿臉胡渣，頭發凌亂，茫然的走在醫療器械的市場內，身上的衣服多有褶皺，整個流浪漢的打扮。
從楚凌雲那賺到回國的路費後，他便從上海乘船回到了美國。
回來之後他才知道，自從他在中國破產的消息傳回國內後，他的老婆便卷走了所有的錢，跟個小白臉跑了。
回到美國的他，依然是一無所有。
之前巴結他的親戚朋友，將他視為洪水 獸，不管找上誰，對他都是避而不見，至于借錢更沒有一點可能。
他帶回來的那點錢快便被用光，如今的他是真正的一無所有。
他想從頭再來，但沒錢，沒人脈，沒路子，想重新起來難如登天，他只懂得醫療器械，想找份合適的工作來穩定自己，卻根本沒人要他。
他不知道，明年美國會爆發一場嚴重的經濟危機，此時的經濟開始蕭條，各種問題層出不窮。
找不到工作，又沒有收入來源，他徹底成為了最底層的失業者。
若不是還有點救濟可以領取，恐怕他真會餓死在街頭。
各行業不景氣，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或者，真如同他戲言一般，到好來塢做個演員？
史密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白，他曾經成功過，很清楚就算在好來塢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出頭。普普通通的小演員，不僅要遭受工會剝削，賺的錢還極少，想從事演員行業讓自己出人頭地更難。
他不是年輕的小伙子，沒有和那些俊男靚女競爭的資本。
史密斯沒有去好來塢，他依然留在家鄉，嘗試著尋找東山再起的機會。
「磺胺出貨了。」
正走著，旁邊有人匆匆路過，還有不少人提到了一個共同的名字，磺胺。
這是一款藥物，被稱之為神奇之藥，或者萬能之藥，是能救命的重要藥物。
史密斯經營的是醫療器械，對藥品有著一點了解。
特別是今年，總統羅斯福的兒子小富蘭克林，因為咽炎差點沒有喪命，最終被這款神奇藥物所救活。
自此之後，磺胺被美國人所熟悉，價格一路飛漲，已經變為了緊俏藥物。
史密斯改變方向，跟著這些人一起到了旁邊的藥物交易市場，看到了很多人競相采購磺胺的盛景。
他的心里 的一動。
磺胺是救命藥物，能夠治療各種外傷所引起的感染，而且是唯一有效的藥物。
這種藥在和平地方就有這麼多人追捧，如果是在戰區呢？
中國可是一直在打仗，不僅有各種軍閥內戰，還有日本人對他們虎視眈眈，如果他能將磺胺運送到中國，在那里銷售，肯定可以大賺一筆。
此時的美國對中國還有很多誤解，認為那是個極度貧窮落後的地方，很多人看不上中國。
但史密斯明白，哪怕中國再窮，那也是有著好幾億人的龐大市場，他們對磺胺的需求更大。
想到這里，史密斯心頭火熱，忍不住走過去查看磺胺的價格。
出貨之後，磺胺的價格便一路飛漲，他恨不得現在就買下所有的磺胺，然後運到中國狠狠的賺上一筆。
可現實給他澆了一盆涼水，他沒錢。
別說所有的磺胺，一盒磺胺他現在也買不起，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可以變為黃金的重要藥物，被別人所搶走。
他需要本錢，做生意的本錢。
這絕對是可以讓他翻身，並且大賺的生意，但前提條件是，他必須想辦法籌夠足夠的本錢。
美國他已經沒有路子，那些親戚朋友的嘴臉讓他明白，別想從他們口袋里借出一分錢。
很快他想到了一個人。
在中國高薪聘請他演戲的楚凌雲。
若沒有楚凌雲，他連回國都做不到，恐怕在中國就淪落為了流浪漢。
他不知道楚凌雲會不會幫他，畢竟遠在萬里之外，他需要又不是一筆小數目，而是一大筆錢。
但他別無選擇，如今能幫助他的只有楚凌雲。
翻了翻口袋，他悲哀的發現，自己連發一份電報的錢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