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已過,先帝和先後的喪禮就算是再繁雜也已經結束了。太後身子不適,這聖旨竟然是交給了鎮江王御諸墨來宣讀。先帝的遺詔一直都在金鑾殿的龍椅上供奉著,七天七夜,最終完好無損。
但是唯有守護遺詔的烈火和懷蘇知道,那遺詔上,在這七天七夜里沾上了多少的鮮血。
現下,金鑾殿上重重守衛,御諸墨頭戴束發嵌寶紫金冠,身穿紫金色麒麟玄紋雲袖的官服,腰間一根白玉腰帶穩穩跨住,那一雙凌厲的鳳眼冷冷淡淡,腳下踩著頂珠的官靴,長身玉立,整個人散發著沉穩卻不可靠近的氣息。
御諸墨雙手高舉聖旨,一步一步踏上金殿的階梯,登上頂峰,轉過身來,將遺詔舉至眉前,朗聲說道︰「先帝遺詔,諸臣听封!」
「臣等恭听聖意!」嘩嘩嘩跪下去一片,聲音響徹皇宮。
御諸墨目不轉楮的盯著聖旨,打開,念到︰「奉天承運,先帝遺詔︰太子寒,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持服七日,釋服布告中外。欽此!」
遺詔讀完,竟然無一人應聲,御諸墨冷笑︰「怎麼?諸位大臣們還想違抗先帝遺詔不成?!」
「臣等不敢!」
「太子,還不速速接旨!」御諸墨看著厲寒,目光中是點點寒意。
厲寒大步邁上金殿之前,跪著接過聖旨︰「兒臣接旨。」
就在厲寒接過遺詔的那一剎那,厲冶和厲徵竟然同時站了起來,御諸墨眉頭一挑,冷著聲音說道︰「兩位王爺未免太過激動了!」
御諸墨話音剛落,在金鑾殿內的所有御林軍都抽刀以對,御諸墨的目光森寒,像是千年寒冰一樣,震懾著所有人。
厲冶和厲徵都不是傻子,看得懂御諸墨這一動作的決心,厲冶心中苦笑,嘴上卻是說著︰「臣恭賀新皇!」
「臣,恭賀新皇!」
厲冶都這樣的妥協,厲徵怎麼能成事?左相也不敢輕舉妄動,他絕對相信,若是他此刻敢妄動一點,御林軍會毫不猶豫的血洗金鑾殿!
看到兩位王爺都如此妥協,大臣們紛紛跪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新帝已定,各處塵埃落定。
大周初元三十六年,太子厲寒登基,號諶,追封先帝為明帝。冊封太後為太皇太後,獨孤氏為皇後。六王厲冶賜封地恆國,封號恆王,七王厲徵賜封地姜國,封號姜王,諶帝特許二王在京朝奉。還特許了容太妃和德太妃出宮隨王爺住。鎮江王御諸墨可御前帶刀,其王妃是親封的一品王妃。
而朝堂之上卻沒有什麼大幅度的人員調動,只是諶帝恭請左相,左相迫于諶帝,告辭還鄉。而宜宣侯也主動交出了自己手中的兵權,諶帝不動聲色之間就清洗了朝堂上最大的兩個危機,連慕沁安都嘖嘖稱奇。
「本王妃自然是不用再操心了。蘇公公,你應該放心了。諶帝的作為,不會比先帝少的。」如果諶帝最後真的穩握皇權,想必也不會比先帝差到哪里去。慕沁安此刻悠閑得很,提筆寫字。
蘇傳榮卻搖搖頭,十分慎重的說道︰「王妃不可掉以輕心。」
慕沁安笑了笑,蘇傳榮這是在讓她防著厲冶麼?
「蘇公公多慮。」慕沁安收了筆,放于架上,這樣的對話之下,她不會寫出什麼好字來,索性不寫了。「以恆王現在的情況,恐怕要和諶帝對著干還遠遠不夠。」
厲寒手中握著的力量遠比他們知道的要多多了,否則的話,新帝登基那一天,那個位置上的人早就應該換了。最最不動聲色的人,應該是諶帝才對。厲冶的優秀已經不過是變成了厲寒的一個障眼法。在所有人看來,厲冶越優秀,太子就越被掩飾鋒芒,就越能掩飾這個太子手中的力量。
如今,他已經貴為帝王,亮出自己的實力也未嘗不可。而厲冶,還只能繼續累蓄實力。至于厲徵的話,想必,從未放在眼中過。
就算是听到了慕沁安的開解,蘇傳榮還是覺得心中不安,神色有些著急。
看到蘇傳榮如此不安的樣子,慕沁安失笑,說道︰「我看蘇公公想必是閑得慌。這王府倒是沒什麼事可以讓公公打理了。不如公公幫本王妃一個小忙可好?」
蘇傳榮听到慕沁安如此客氣的說話,有些惶恐,低著頭說道︰「王妃有令,奴才萬死不辭。」
慕沁安好笑的扶起蘇傳榮,說道︰「本王妃怎敢讓蘇公公萬死不辭。本王妃擔心皇後娘娘,所以,特意讓蘇公公去拂照一下,娘娘是新後,難免會失了威信。」
蘇傳榮看著慕沁安的舉動,轉瞬之間就明白了慕沁安的意思,點點頭︰「奴才知道了。王妃好計謀。」
「不敢。」慕沁安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蘇傳榮沖著慕沁安點點頭,一翻拂塵就離開了梨園。蘇傳榮離開之後,連翹這才走上前去問道︰「王妃,為何讓蘇公公走?」留著蘇傳榮在王府中,不是挺好的麼?為何要……
「傻連翹。」慕沁安笑,「如今天下盯著的可不是諶帝,也不是鎮江王府。而是剛剛即位的皇後娘娘,還有皇後身後的獨孤家。」
是啊。新帝即位,沒人敢抓諶帝的錯誤,那麼他身後的女人總可以吧?當今的諶帝,尚且只有一位後妃,這位後妃還是皇後。後宮之中空缺的那麼多妃位,總會讓那些大臣們蠢蠢欲動。若是能抓到皇後的一絲錯漏,那不就是不得了了。
連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有些擔憂的說道︰「王妃,若是如此的話,明日起,王妃也要進宮去請安了。太皇太後素來疼愛王妃和皇後娘娘。」
听到連翹的提醒,慕沁安莞爾一笑,疼愛?太後,不,太皇太後的疼愛,如今她恐怕是承受不起了。想起那一日看著太皇太後的樣子,身子也不大好,難免不會有些人要動手動腳。蘇傳榮進宮了,有些個人總會安分點。
「走。咱們這就進宮去看看太皇太後,順便見一見恆王妃和姜王妃。」慕沁安心情大好,這兩位王爺都還沒走馬上封地,兩位太妃都在王府里住著,看著那幾位王妃在王府里沒能鬧出什麼事兒,在宮里,估模著就可勁的開始鬧了。
連翹看著慕沁安臉上開心,也跟著走去。走兩步,又停下,說道︰「王妃,懷蘇他……」
「懷蘇在王爺身邊,本王妃很放心。」慕沁安頭也不回的走,嘴角微微翹了翹,懷蘇跟在她身邊倒是沒有用武之地,跟著御諸墨她還是十分放心的。
連翹點點頭,跟在慕沁安身邊,默不作聲了。紅妝一直都跟在慕沁安身邊,倒是一句話沒說。
慈寧宮
太皇太後在軟椅上,身邊的嬤嬤一點一點的在幫太皇太後扇著扇子,微微眯著眼楮,十分愜意。獨孤皇後在一旁坐著,仿若無事的樣子,兩個人的交談十分融洽,慕沁安進去的時候還為時尚早。
「參見太皇太後,皇後娘娘。」慕沁安微微一拜,果然得到兩個人的注目。
太皇太後微微笑了笑,看著慕沁安說道︰「今個兒身子好些了,總算是記得給哀家來請安來了。」
慕沁安看太皇太後的樣子,仿佛是忘了那一天的話,她也樂得其所,微微笑了笑︰「怎麼會不記得太皇太後呢。沁安這不是來了麼。」
太皇太後呵呵的笑了笑,目光倒是十分和氣,和往昔一樣,似乎並沒有發生那一天的事一樣。慕沁安雖然裝作沒事,但是心中還是有些許表露,太皇太後卻好像是完全沒有發生那件事一樣的態度,這樣的態度,確實令人有些費解。
「太皇太後,三位王妃來請安了。」門口走進來一個嬤嬤低聲說道。
慕沁安勾起嘴角笑了笑,竟然三個人都一齊來了,剛剛就在自己後面。這還不是一般的巧呢。
「傳吧。」太皇太後沖著慕沁安招了招手,說道︰「過來過來。哀家好好看看你。這瞧著都瘦了好大一圈兒了,這鎮江王餓著你了不成?」
慕沁安十分配合的走了過去,獨孤皇後倒是掩著嘴笑道︰「太皇太後您多心了。鎮江王疼愛王妃還來不及,怎麼會餓著王妃呢。」
太皇太後倒也是點點頭,笑著說︰「哀家老糊涂了罷。」
等著恆王妃,恆王側妃還有姜王妃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太皇太後這樣對慕沁安說話,語氣倒是和藹得不像話。
「臣妾給太皇太後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給鎮江王妃請安。」
三個人齊齊跪倒,聲音清脆的好像是黃鶯出谷一樣動听,但是卻沒有看到太皇太後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卻被慕沁安恰好看到了。
原本只要給太皇太後和獨孤皇後請安的,但是慕沁安是諶帝親封的正一品王妃,而恆王妃還有姜王妃就沒有那個高的品級,看到慕沁安自然是要行禮了。若是算起來的話,當今天下的女人,對著慕沁安不要請安的也就只有四個人。太皇太後,獨孤皇後,還有兩位太妃,其他人麼,就是請安了。
「怎麼了這是,今個兒個個都趕來給哀家請安了,前幾日怎麼沒見你們這麼勤快。」太皇太後的話帶著幾分諷刺,也帶著幾分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