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行知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還真在瀟湘館听林黛玉講了一下午的故事。
這倒不是一個什麼懸疑故事,但確實很耐人尋味。
在故事里也只有開頭提到了林黛玉自己,後面其實都是林如海和那個可能只是虛構的母親林婉的故事。
而林如海與林婉這對姐弟的故事,又是林黛玉听他爹林如海講的。
在林黛玉很小的時候,她的母親賈敏就去世了,林如海對林黛玉這個女兒一直寵愛有加,即便他每日公務繁忙,晚上都會親自哄林黛玉入睡。
而小時候的林黛玉,最喜歡的就是听林如海講故事。
可林如海能給林黛玉講什麼故事呢?為了不讓女兒想起母親傷心,他從不在林黛玉面前提起賈敏,但他會提到另一個女人,就是自己的堂姐,林黛玉素未謀面的姑母林婉。
林如海每天睡前給林黛玉講的故事,就是自己小時候和堂姐林婉的故事。
所以在林黛玉的成長過程中,她最了解的一個女性,就成了素未謀面的姑母林婉。
在林如海口中,林婉是位個性鮮明的女子,她擅長詩畫,敢愛敢恨,也古靈精怪。
或許是為了故事的趣味性,林如海口中的林婉也有愛懟人的習慣,當然這個習慣只是在林如海面前,倒更像是一個姐姐從小管教弟弟,帶著弟弟玩耍,但是弟弟一犯錯誤就會被教育的樣子。
沉行知听著故事,想到的卻是故事之外的事,他不知道林如海口中自己母親形象又有幾分真幾分假,要說倒是更像林如海也在虛構林婉這個形象。
現在給沉行知的感覺就是,系統編了一個虛構的林婉插入紅樓世界,然後紅樓世界又通過林如海也編造了一個林婉,而且還將形象給豐滿了起來。
當然這其實也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樣一個虛構的人物,對林黛玉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可以說潛移默化中,林黛玉將自己活成了林婉的樣子,她沒有母親,便繼承了父親口中姑母的性格。
沉行知沉默了,一時間他也說不知道說什麼,現在他明白了,林黛玉其實是個內心世界很豐富的人。
更明白了先前林黛玉說時間回不去,過去了便再也無法彌補是什麼意思了?
想來應該是小時候林黛玉一直憧憬自己身上能有像林如海和林婉一樣的故事,也或許正是如此,才讓她對賈寶玉一見鐘情。
應該一開始林黛玉對賈寶玉的一見鐘情是兄妹之情,只是後來朝夕相處時間長了,加上年紀一天天長大,這種感情開始夾雜男女愛情。
而現在林黛玉對沉行知的感情,也是來源于林婉和林如海故事的延續。
「這樣倒也好,至少這林妹妹是不會愛上我了,只是賈寶玉終非良配,她一顆心撲在賈寶玉身上也是不行,只怕到頭來還是落得個傷心而絕。」沉行知還是帶入了林黛玉表哥的角色,他自然不希望有朝一日看到林黛玉傷心而亡。
「表哥你在想什麼?一個故事而已,我怎麼感覺你還一臉沉思,我又不是那些教書先生,可說不出來什麼大道理。」林黛玉感覺已經被影響的不能好好說話了,怪不得她人物性格不討喜,這麼愛懟人誰受得了啊。
沉行知到不會為此生氣,他真正在意的是,警幻仙子為什麼要豐富林婉的角色,並且影響林黛玉?
「沒什麼,只是想到原來睡前故事對人的影響會這麼大,你不曾見過母親,但卻是最熟悉她的人,難道表妹自己沒有發現,你的身上已經有她的影子了?」沉行知還是秉承著真誠的性格,他看破也說破,不是在和林黛玉演戲,是真把她當成表妹了。
即便明知這其中或許有警幻仙子的干擾,但他依舊如此,因為林黛玉本身是並不知道的,既然警幻仙子想玩,那沉行知就陪她玩。
「才不是呢,我就是我自己,才不要佔表哥便宜!」林黛玉也有少女的任性和古靈精怪,本來沉行知都沒有這麼想,她自己一句解釋反倒真感覺是在佔沉行知便宜。
「你這丫頭嘴上說不佔便宜,這便宜都被你佔盡了。不過表哥很喜歡你這率真的性格,還是那句話,你有什麼心願盡管開口,表哥一定能幫你達成。」沉行知見天色也不早了,就打算先行告辭,反正他還會在京都待一段時間,也還會經常和林黛玉見面。
「表哥要走了嗎?好多話都還沒和表哥說呢。要不表哥今晚就在瀟湘館住下吧?」林黛玉一臉意猶未盡的說道,她也發現雖然這是第一次見表哥,但莫名的親切,因此說出了一句很出格話。
「又不是以後不見了,這里終究是別人家,我留下來不好。而且以我的身份留宿此地,也會讓你舅父為難,再說你都是大姑娘了,表哥也要為你的名聲考慮嘛。」沉行知耐心的解釋了一番,即在為賈政考慮,又在為林黛玉考慮。
他與林黛玉終究只是表兄妹,與林婉和林如海還是有區別的。
林黛玉雖說不諳世事,但也知道朝堂上有黨派之分,舅舅賈政是老皇派,表哥沉行知是新皇派。至于自己名聲什麼的,她反倒覺得無所謂。
只是沉行知的一句無心之話,在林黛玉心中久久揮之不去︰「別人家,是啊我也是住在別人家,不知道我的家又在何處?」
這些只是林黛玉的心里話,最後她親自送沉行知離開了大觀園,都送到大門外了還依依不舍。
沉行知輕輕的拍了拍林黛玉的肩膀,是真的很輕那種,他怕自己稍微用點力,林黛玉就散架了。
「我會留下十名親衛在附近,這個你收好,若是遇到什麼緊急的事,或有人對你不利的話,朝著天空拉響此物,自會有人來救你。」沉行知臨別時拿出了一樣東西送給林黛玉。
「這是什麼?」林黛玉好奇的拿在手中。
「竄天猴。」沉行知感覺林黛玉的見識還是少了,或許她從小到大就真沒玩過這些煙花爆竹。
見過煙花在天空綻放,不代表自己親自玩過。
沉行知帶著手下走了,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他也真就留下了十個親衛在大觀園附近。
或許沉行知內心也是期待的,他真期待林黛玉在大觀園受氣,然後一氣之下放了竄天猴,這樣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接走林黛玉了。
這個世界的機制或許有些不同,但改變林黛玉的命運肯定錯不了,那第一步自然就是帶林黛玉離開大觀園。
林黛玉一直看到沉行知的隊伍消失在街道上,這才轉身返回瀟湘館。
一回到瀟湘館,林黛玉就打開了那些禮盒,這一看可把她驚訝的小嘴都合不攏,因為她能認出這些所謂的禮物都是皇宮里的東西。
「表哥也太大方了吧?御賜之物就隨便拿來送人了,難道他不怕御史彈劾他嗎?不過這點小事好像還真影響不了表哥。」林黛玉驚訝之余還擔心了一下沉行知,但一想到坊間傳聞,太上皇派了兩個人去接任北庭指揮使都死了,估計御史彈劾都要先考慮下自己的腦袋結不結實。
當天夜里林黛玉就挑選了禮物,而後一個個的送了出去,薛寶釵、李紈、三春、史湘雲這些住在大觀園的自然一個不少。
就連住在寧榮二府,平時少有往來的王熙鳳,尤氏等人也都有,幾乎能叫上名號的同輩長輩都送了一件禮物。
這一夜林黛玉自然是風光無限,榮寧二府的人你可以說她們沒見識,但她們絕對識貨,這宮中之物非比尋常,加上林黛玉也未避諱,直言就說這些是御賜之物,拿了禮物的人哪一個不說林姑娘大氣,武強侯康慨?
薛寶釵是第一個得到禮物的,因為她離林黛玉最近,這個最近是拋開賈寶玉的,不知道為什麼,林黛玉給所有人都送了禮,偏偏落下了賈寶玉沒送,為此賈寶玉還生了林黛玉的氣。
「林妹妹這禮物太貴重了。」薛寶釵第一時間還有些猶豫。
她一眼就看出來了,林黛玉給自己送來的是一枚金釵,這是宮中之物,而且還是要極有身份的後妃皇女才能用的,這種東西她也是渴望不可及的。
「倒也不算什麼,表哥說平日里我承蒙各位姐姐照顧,這也是他的一點心意,雖說是皇帝御賜之物,但他卻有許多,寶姐姐就不要客氣了。」林黛玉像極了一個四處顯擺的孩子,不過現在她確實有這個資格。
要說薛寶釵不嫉妒那也是假的,她最終還是高興的收下了金釵,甚至心中還在想,要是有多幾個像林黛玉這樣炫耀的人就好了。
林黛玉還要去許多地方,寒暄了幾句便走了,但離開時薛寶釵又叫住了她。
「過幾日又到詩社聚會的日子了,不知林妹妹能否請武強侯也大駕光臨,也好指點我等一二?」薛寶釵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但是林黛玉看得出來,這位寶姑娘是真的很仰慕表哥。
她想了一下說道︰「這我也不敢保證,不過下次見面時我可以問問他。」
「那便有勞林妹妹了。」薛寶釵一喜,她是真的想見沉行知,而她又不可能私下見到,這便是最合適的場合和機會。
沉行知離了大觀園便回了館驛,他立刻對手下人安排起明日的事︰「明日午前用我的儀仗去接黛玉,另外訂京都最好的酒樓,我要請黛玉表妹吃飯,完了之後晚上再將這些東西安排到西山翠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