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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誰奪走了我的夢想

吳新剛認為,既然醫生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那麼自己至少要住夠一百天。

尤其大冬天住院太舒服了,暖和和的,不用干活,還有工資,每到飯點兒他媽就做了好吃的送過來。

簡直比神仙都快樂。

這次的胳膊還沒好,他已經開始規劃下一次要搶著搖車了。

住院這麼多日子,廠里也沒幾個來看他的。

本來他在廠里耀武揚威,以太子自居,就是屬包子的,人嫌狗不理。

這一段時間太子他父皇在廠里失勢,人人都幸災樂禍看父子倆的笑話呢,誰有閑工夫來醫院探望他。

倒是在街上幾個狐朋狗友還時常跑醫院來陪他打撲克。

不過那幾個狐狗都是好吃懶做之徒,屬蟈蟈的,非得出來太陽曬干了翅子才能活動,別人都干一早上活兒了,他們那夢里還沒到入洞房的環節呢。

吳新剛吃了早飯斜靠在病床上正百無聊賴,一秒一秒的數秒呢,突然進來一個身材高挑的俊姑娘。

認得是廠里的黃秋艷。

木器廠除了鄭淑葉,也就數黃秋艷長得漂亮了。

而且據吳新剛觀察,這個黃秋艷對自己好像有那麼點意思。

只要一看她,臉就發紅。

這應該是正常現象,哪個女工被太子爺瞅一眼,臉不紅呢!

只不過他一門心思追求鄭淑葉,不敢跟別的女工有什麼交集。

巴掌大的廠子,百來人,你去蹲個茅坑放了幾個屁全廠人都能數得清,何況太子爺要臨幸女工呢。

所以他雖然看著青春靚麗的黃秋艷有些眼饞,但也不敢有所表示。

萬萬沒想到正在閑得蛋疼之時,來了個止疼的,而且還提著禮物。

可把他高興壞了。

在廠里不敢跟黃秋艷有所表示,是怕廠里人看到告訴了鄭淑葉,但醫院沒有廠里人,當然無需擔心啦!

于是熱情接待。

吃水果。

還十分有禮貌地給黃秋艷倒水。

黃秋艷直接受寵若驚壞了。

沒想到小吳副廠長這麼平易近人。

寒暄推讓半天,賓主這才算是各歸其位。

本來黃秋艷跟吳新剛又不熟,在廠里都沒說過話,這也是因為被梁進倉那事打擊得近乎崩潰,這才硬著頭皮來的。

剛才在病房外邊徘徊好久,數次掉頭又數次逼著自己轉回來。

最後一閉眼,哪怕火坑也要跳進去了,這才一頭闖進來。

還預備著進來要尷尬致死呢。

沒想到讓吳新剛這一通忙活,光顧著惶恐了,居然沒顧上尷尬。

沒幾分鐘的功夫,倆人就感覺好像老熟人一樣了。

在關心過吳新剛的恢復情況之後,黃秋艷趁熱打鐵,把來之前早就想好的話頭打出來。

當然是先賣慘。

表示自己被孫業霞欺負得快要干不下去了。

但她在廠里又沒有熟人,在夏山街也沒有親戚朋友,只能白挨欺負。

後來想到吳廠長是夏山本街的,本來想去跟吳廠長說說,但怕廠長忙,這就想到小吳廠長了。

「你跟孫業霞都是一個街上的,再說你在廠里的身份,要是幫我說句話,肯定管用。」

說著說著,黃秋艷的眼圈兒泛紅,不知不覺眼淚就骨碌下來。

她真的很傷心。

只不過不是傷心孫業霞欺負她罷了。

其實現在計件工資,孫業霞還想當上車間第一的生產小能手,恨不能一個人劈成兩半使,早就視黃秋艷如無物了。

吳新剛一听就樂了。

就為這麼點小事啊?

對他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一句話就解決了嘛。

你看把黃秋艷給委屈的,哭成那樣!

于是大包大攬。

黃秋艷一看小吳廠長答應得這麼痛快,表示太感人了。

哭得更厲害了。

吳新剛很感慨,看來黃秋艷也是性情中人啊。

想來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吧。

自己已經算是她的恩人了。

于是看黃秋艷的眼神也更大膽起來。

「小黃,你有對象了嗎?」

「有過一個。」黃秋艷擦擦眼淚。

「有過?」吳新剛心里咯 一下子,「那現在呢?」

「散了。」

哦,吳新剛松了口氣。

「其實俺對象也是咱廠的。」

哦?吳新剛眼楮一下子瞪起來。

沒想到黃秋艷來廠里沒多少日子的,居然就搞過一個對象了?

看來這女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啊。

看她一眼就能讓她臉紅,還以為很害羞,很單純呢。

裝的吧?

臉色變得沒那麼熱情了︰「咱廠里的?誰啊?」

「梁進倉。」

他?

吳新剛眼楮再次瞪圓。

他最恨的就是梁進倉了。

雖然那個風雪黃昏他打斷了胳膊,多虧梁進倉把他拉回來得到了及時救治,但老子就是要恨他。

沒有理由。

說起來就不舒服。

「那為什麼又散了呢?」吳新剛的臉色就像開始數九的天氣,越來越冷。

「他又搞了個,就把我給他做的鞋墊還給我了。」話一出口,黃秋艷的眼淚再次刷的流下來。

「又搞了個?」吳新剛大怒,啪的一拍病床,罵道,「我早看這混蛋不是好東西,這不是耍流氓嗎!」

黃秋艷只是哭,委屈得咕咕的。

「你為什麼不揭發他,他搞的那個還是咱廠的嗎?」

「是咱廠的,我不敢揭發他。」

「你跟我說,是誰?我不但讓那女的知道,還要讓全廠都知道那小子耍流氓。」

「是鄭會計。」黃秋艷用蚊子的音量怯懦地說。

「誰?」吳新剛以為自己太過憤怒,听岔劈了。

「就是咱廠的鄭會計啊,听說她爸是公社主任,我怎麼敢亂說——」

「你!」吳新剛差點抓起蓋杯給黃秋艷開頭上。

這不是放屁嗎!

梁進倉不過是下邊村里的,剛來的學徒工,鄭淑葉能看上他?

要是鄭淑葉那麼容易能看上一個人的話,自己跟鄭淑葉的孩子現在都滿地跑了。

「你別生氣,我可沒胡說,他倆的事兒現在全廠都知道了,不信你問問別人啊。」黃秋艷嚇壞了。

她看出吳新剛差點抓杯子來了。

吳新剛呼哧呼哧噴氣。

不敢置信。

但黃秋艷言之鑿鑿。

他知道,牽涉到鄭淑葉,黃秋艷大概率不敢撒謊。

可是——「鄭淑葉怎麼可能看上姓梁的,她傻了嗎?」吳新剛吼道。

「梁進倉現在可紅了,蘇廠長什麼都听他的,石師傅還收他當徒弟,整天開著車出出進進,鄭會計大概就是看他——」

「閉嘴!」吳新剛突然大喝一聲,指著黃秋艷,「你說什麼?他現在學車,整天開車?」

嗯啊!

「啪!」那個瞅了好幾眼的杯子終于飛到牆上粉碎了。

「混蛋!」吳新剛眼都紅了,「他學車,我怎麼辦?」

他雖然一直學不好,考不上,可他做夢都想拿證,都想成為一個正式司機。

然後,他爸爸可以找個理由把石國良弄走,他就是廠里唯一的司機師傅。

到那時候不但可以很威風地開著車隨便走,而且看看鄭淑葉還會看不上自己嗎?

可是現在,梁進倉開上了車整天出出進進,還跟鄭淑葉搞上了。

這明明是自己的夢想啊!

奪人夢想,猶如殺人父母啊!

受不了了。

完全受不了。

必須要去把姓梁的混蛋劈了。

跳下病床就穿鞋,本來一只手穿鞋就不得勁,又氣得哆嗦,怎麼也蹬不進去。

索性往床上一坐,吩咐黃秋艷︰「你把鞋給我穿上。」

穿好鞋,又讓黃秋艷幫忙套上大襖。

只能伸進一條胳膊,另一條吊著的胳膊包在襖里。

黃秋艷給他扣好扣子。

抓著襖扣最下邊的幾粒扣子,黃秋艷需要蹲下去,還沒扣完,就見嘻嘻哈哈進來四五個流里流氣的青年。

「啊唷 !」走在頭前那個青年發出一聲驚呼,「新剛什麼時候支使上媳婦了?」

幾個人呼一下子圍住倆人,發出各種怪叫,各種瘋言亂語。

黃秋艷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站起來,抓著褂子前襟,埋著頭,羞得滿臉通紅。

「都他娘的閉嘴!」吳新剛怒吼,「趕緊去找棍子,跟我去報仇。」

「報仇?」幾個青年一听這話眼都亮了,大冬天的實在是太無聊了,「找誰報仇?」

「梁家河的,木器廠新來的學徒工。」

「幾個?」

「一個還不夠啊!」

嘁!

幾個人很泄氣。

梁家河的,還是學徒工,僅此一個,不夠塞牙縫的。

要是目標能有三五個,上去棍棒交加,哭爹喊娘,那才叫過癮呢。

「去不去啊?」吳新剛紅著眼楮怒吼。

「當然去啊!」

蚊子腿也是肉,雖然不過癮,總比閑著打撲克干磨爪子強吧。

轟一下子往外走。

沒到門口就開始內訌,都在要求別人不要動手,讓自己來打。

機會難得,狼多肉少,這些青年也確實閑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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