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等了半天,這貨都沒有任何反應。
陳澈就這麼面無表情的看著千紙鶴。
「不說話,我可就走了。」
整個房間陷入了寂靜之中。
陳澈見遲遲沒有聲響,于是拉出指令面板,直接輸入傳送指令。
然而在這個時候,千紙鶴輕輕顫動起來。
「回來啦?剛剛上了個廁所。」
三號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陳澈一瞬間有些感慨,只覺得好像夢回了地球。
這句話,自己曾經听過很多遍。
在地球的很多個夜晚,自己都會和林雪聊天,在後來互聯網逐漸普及之後,兩人每晚會打很久的語音聊天。
有時候聊著聊著,自個兒睡著了,等突然醒的時候,再喊兩聲。
對方就會說︰回來啦,剛剛上了個廁所。
這樣的場景發生過很多遍,有時候是陳澈先倒,有時候又是林雪。
甚至偶爾會出現兩個人同時睡著,然後第二天看著手機聊天界面的幾百個小時的通話記錄,搓搓眼屎,又一邊哭笑不得的喊對方起床。
所以再次听到這樣的聲音,夢幻的感覺居多,恍若隔世的感覺也有,但再一仔細想,對方卻是三號,又會覺得有些怪異。
畢竟對方擁有著和林雪同樣的面貌,同樣的聲線,甚至在陳澈記憶中大多數地方都是一樣的。
有很多個瞬間,陳澈覺得三號就是林雪,因為有太多重合的地方了。
但對方又確實是表世界人,只要是表世界人,就不可能是他記憶中那個林雪,更不可能是自己的青梅竹馬林雪。
不過想到這里,陳澈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問過對方,到底是不是表世界人。
念頭至此,陳澈下意識就講出口來︰「你是表世界人?」
淺藍色千紙鶴頓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對方竟然主動找話題,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復︰「對啊,我確實是表世界人。」
听到三號的確認,本來是個證實,但不知道為什麼,陳澈心里卻多了一絲絲失望,不知道該怎麼樣表達這種心情,總之挺奇怪,挺復雜的。
陳澈想了想,依舊還是有些不死心地質疑道︰「那你還說你是林雪?」
三號理所當然地回復︰「我本名確實是叫林雪啊。」
陳澈噎了一下,他不相信這貨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咬了咬牙,繼續道︰「你知道我問的意味著什麼。」
對方再次沉默了會兒。
有時候陳澈懷疑這個千紙鶴不是有延遲,而是對方為了思考應該怎麼回,把每一句話都想的清清楚楚,反復咀嚼以後,再給出回復。
三號如今在陳澈的印象中,是套路非常多的一個人設,善于利用人性弱點。
不知道總結了多少次,陳澈一直很忌憚這貨給他設套,他害怕稍有不慎,就又進了這家伙的局。
進了局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進去了反而不自知,一邊當三號的棋子,一邊還要幫三號數錢。
還要樂呵呵的想著佔了三號多少便宜。
其實樂呵的估計是三號,背地里不知道達成了她什麼目的。
總之,對方所說的每一句話,陳澈都要仔細斟酌,反復的去揣摩,不然稍不注意就進了對方的圈套。
「你問的意味著什麼呢?」
三號想了半天,似乎是沒想到對策,于是打起了太極。
陳澈可太熟悉這個套路了,既然開始了試探,那他就會一直頂到底。
「你應該知道我有一個朋友叫林雪,不然你當時見到我不會來一句好久不見,甚至末地的小黑塔提示,能留下那種提示,前提就是你知道。」
陳澈說的很細,把一切都點明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不相信三號還能打太極,還能繼續裝下去。
結果這時候對方忽然沒頭沒腦的來一句︰「那林雪對你來說重要嗎?」
陳澈一頭霧水,他敏銳的意識到這句話似乎是在暗示什麼。
但他不敢去相信。
這種感覺非常矛盾。
一邊想要確認對方的身份是不是林雪,但一邊又害怕對方利用這一點。
歸根結底,還是這貨之前的表現,實在是太過變態。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在地球時,林雪到底是不是這樣的一個性格。
如果對方同樣也穿越了,會不會以這樣的方式和他交流。
並且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地球的林雪,根本不知道怎麼去玩「我的世界」這個游戲,更遑論制造各種自動化設施,以及末地的小黑塔。
設局這個東西……
林雪很聰明,從小到大就表現的非常聰明,智商絕對是遠超常人的。
從小到大對方的成績都非常好,陳澈沒怎麼看到她認真學習過。
小學就不講了,很簡單,隨隨便便學就能拿滿分。
初中也沒什麼大問題,考個年紀前十,對于陳澈來說,也非常輕松。
高中的話,難度稍微大些,再加上後期陳澈沉迷于「我的世界」無法自拔,晚上熬夜打游戲,白天睡覺,成績下滑了不少,但也是年紀前兩百。
陳澈的智商在同齡人中,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至少學習能力很強。
但在林雪那兒,好像根本不夠看。
小學到初中,沒掉出過年級前三,高中天天晚上和陳澈打電話,就听陳澈玩游戲敲鍵盤的聲音,白天也睡覺,陳澈也沒怎麼看到她認真學習過,作業也不怎麼寫。
可偏偏成績一直很穩定。
到高中依舊是年級前五。
在學校里,林雪就是那種頂尖學霸,偏偏又是上課睡覺的學霸。
在班里,或許學渣抬頭,老師得看看時間,是不是下課了。
但林雪睡醒抬頭,可能就要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哪里講錯什麼了。
就是這麼夸張,對方的智商就這麼離譜。
那麼再看情商方面。
林雪從小到大,一直踽踽獨行,唯獨只有陳澈一個朋友,兩人親密無間。
但好像從來沒有鬧過矛盾,自己不開心的時候,和誰誰誰吵架了的時候,對方總能精準的找到合適的點來安慰自己。
對自己的情緒變化,十分敏感。
敏感到什麼程度呢。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早上在家里面吃飯的時候,因為夾了菜盤子對面的菜,被老媽說了一頓,和老媽拌了幾句嘴,有些不順心。
到了學校,對方能第一時間察覺到,自己早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然後和自己的相處模式就會發生變化。
林雪就一直給陳澈一種什麼感覺呢?
好像是情商向下兼容,從小到大就沒吵過架,鬧過矛盾,和對方相處一直非常舒服。
並且因為林雪的情商比較高,連帶著陳澈對情緒的敏感程度也逐漸提升了些。
平時家里面雞毛蒜皮的事情很多,小時候愛和爸媽吵架,和爸媽之間處理不好關系。
後來從林雪身上學會了情緒觀察,于是把這個方法用在家里,不管家長里短,陳澈發現家里面的氣氛松和了非常多。
然而這還只是非常不起眼的一個點。
如果不是以前林雪的影響,陳澈在這個世界里,和林樂在末地的那個夜晚,自己甚至不會完美的回答那個對于林樂非常重要的問題。
那麼,綜合這兩點來看,三號目前做的這些,如果換成林雪,好像也確實能做得出來。
精準把控情緒,也就意味著對方很清楚你性格的軟肋在哪里。
既然知道,那想要利用,也就非常簡單。
這樣一看,好像林雪就是三號。
但關鍵是性格啊,對方說話做事風格,根本一點也不像林雪。
總之,陳澈覺得十分矛盾,感覺總有些地方怪怪的。
要說三號不是林雪吧,好像也有些地方真的一模一樣。
但要說三號就是林雪吧,卻又有幾個非常關鍵的點,並不符合林雪的特征。
這其中非常非常關鍵的地方,就在于三號是表世界人,而且林雪根本不玩「我的世界」這個游戲。
陳澈想著想著,眯起了雙眼︰「林雪對我來說,重不重要,和你有什麼關系?」
對方輕笑兩聲,察覺到了陳澈內心的抵觸。
「那看來是很重要咯,不然也不會因為我好像欺騙了你,讓你這麼生氣。」
「不。」陳澈搖搖頭︰「我沒有生氣,我只是不喜歡你給我的感覺。」
「哦?」
三號出聲,「我給你一種什麼感覺呢?」
「不舒服的感覺。」
「比如?」
陳澈沉默了,他就是不說,等三號自己反應。
「讓我來猜一猜。」
「比如……嘻嘻嘻?」
三號俏皮的笑出聲。
陳澈︰「…………」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其中一個。
這樣的語氣,總給陳澈一種病嬌的氣息,有點可啪。
「又或者是……你被我看透了?」
陳澈目光微凝︰「你哪里來的自信覺得我被你看透了?」
「嘖嘖嘖……」
三號不以為意,「你看吧,你這樣的反應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氣氛凝滯了幾分。
過了會兒,陳澈笑了。
笑的非常輕松,非常自然,非常清澈。
不帶有任何的情緒,就是簡簡單單的笑,就是一股笑意驅使著他去發出笑聲。
「你笑什麼呢?」
三號語氣中表現出一絲意外。
陳澈停住笑聲,但嘴角依舊帶著笑容︰「沒什麼,就是有點想笑,可能是因為你太好笑了吧。」
三號噎了一下。
「你嘴還是那麼毒,好久沒听見這麼刁鑽刻薄的話了,以前你都是對別人說,從來沒這樣對我。」
對方的話帶著一些懷念。
陳澈心里震了一下。
這種感覺真的太奇怪了。
好像不知不覺中,他面對的人就是林雪一樣。
這樣的對話模式似乎隨時會充斥在他們的聊天橋段中,好像忽然就會 出一句︰明天要不要去吃那家新開的面館?
就很自然的帶入進去,就很自然的把三號代入成林雪。
然而可能下一句話,又會破壞掉這種意境。
而三號說的,也確實是事實。
因為自己嘴確實挺不招人喜歡的,有時候班里有看不慣的人,他就喜歡懟。
能懟的別人啞口無言,半句話講不出口,能懟的人面紅耳赤。
甚至有時候老師他都敢懟,只是方式相對來說要溫和一些。
陳澈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屬性是什麼時候覺醒的,只記得有些年頭了,好像是從小養成的習慣。
陳澈有些惱了。
對方老是這樣,真的讓他感覺到情緒被對方掌握了的感覺。
只不過他沒表現出來,看起來依舊平澹,臉色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結果剛想開口,對方提前一步打斷了他。
「看一下你的右手。」
嗯?
陳澈愣了一下,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什麼意思?
右手依舊是右手,沒什麼區別,完完整整的,不少一根手指,也不多一根。
甚至是上面的毛都沒動一根。
三號接著道︰「你的右手暴露了你的心理活動,你不高興的時候,喜歡用大拇指摳你小時候用打火機燒塑料燙出來的那塊疤。」
陳澈整個人僵了一下,面容凝固了。
右手的大拇指,也在這時候頓住,恰好在那個傷疤的正上方。
這個習慣三號不說,他都沒注意到,但確實會有這樣的小動作。
人在心里緊張,或者是心里不舒服的時候,會有一些細微的小動作體現。
有人會用手指去捻褲腳。
有人手心會大量出汗。
有人會覺得手腳不自然,放在哪里都不是。
也有人會感覺到坐立難安。
大多數人是不會發現自己有這些小動作的,也很難發現別人有什麼小動作。
除非是學心理學的,或者從事相關工作的,不然沒時間去關注,也不會想到去關注這些。
當然,也有很少一部分人,觀察能力足夠強,能夠輕松察覺到這些小小細節。
陳澈自認為已經算是觀察能力不錯了,但也沒怎麼注意到自己的這些小習慣。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好像自己確實有這樣的小動作。
是從什麼時候養成的,忘記了。
但這塊疤,確實是小時候用打火機燒塑料,燙出來的。
很小很小的時候,剛開始學算數老師讓買算數棒。
當時打火機燒的,就是算數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