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中旬,港島的繁華母庸置疑。
隨處可見的高樓大廈,霓虹如同彩色的光海,炫麗魔幻。
深夜的交通沒那麼繁忙,倒是路邊擺起的夜市很熱鬧。
一根電線拉幾米長,上面接著一個個燈泡,掛在自己攤位撐起的竹竿上。
賣飯的,賣布賣衣服,賣小玩意,故事、小人書的應有盡有。
當然,也少不了賣盜版光盤的。
張起銘只是掃了一眼,就看見一個熟悉的大光頭。
抱著女俠飛檐走壁的封面,好刺激!
夜晚的港島,格外的接地氣。
無論是誰,第一次來都會被這幅絢麗的色彩,迷的眼花繚亂。
「銘哥,咱們先上哪兒?」
王召眯著小眼楮,到處亂瞟的樣子有些猥瑣。
好在兩人穿的都很考究,又是深夜,沒什麼人會去在意他們兩個。
「等等,萬朝說有人會來接。」
正說著,一個胖乎乎的小矮子跑了過來。
「你們兩個剛從對面過來?」
張起銘看著對方也不說話,小胖子繼續說道︰
「我在這片很熟的,要不要幫你們安排,什麼事都沒問題。」
看到兩人還是不開口,胖子的笑容逐漸僵硬。
略帶惱火的揮了揮手,「靠,兩個啞巴。」
等小胖子離開,藏在人群里一直用眼角偷偷觀察這邊的姑娘還在猶豫。
「走了。」
張起銘索性不再等下去,主動找上門問︰「小芳?」
「啊,是我,你們是?」小芳有點擔心的把手攥緊在懷里。
這種事她沒做過的,如果不是朝哥拜托她,她怎麼都不會做。
「萬朝…火車道口。」
「真的是你們,我還擔心會不會找錯人。」
看她開心的樣子,張起銘無奈吐槽「不是你找我,是我主動找你啊!」
這個唐萬朝,就不能安排個靠譜點的人嗎?
九龍,棚戶區。
黑漆麻烏的走廊里,全是油污垃圾和尿騷味。
一群半打的孩子,在復雜的樓梯間里跑來跑去。
頭上的燈一閃一閃,綠色油漆的防盜柵欄門,不用布置就可以拍鬼片了。
「就是這里了,我跟阿婆講好了,你們可以住三天。」
小芳一邊打開防盜門,一邊說著「超過三天,是要收費的。」
木門向上提起,擦著地面咯吱作響的被推開。
滿是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還有一股散不掉的老人味。
「進來吧!」
小芳把沙發上掉了的罩子蓋好,拍拍手開心道︰「這樣就行了。」
地方是簡陋了點,可這里住的都是自己人,比較安全。
軍裝也不會來查牌,門口就是交通站,樓下有茶樓和飯館,便宜又好吃。
總之條件有限,將就一下。
張起銘點點頭,接受現實。
誰讓他們是黑戶呢?
開證明,給出合理的解釋,說通學校,再遞交各種手續。
前前後後,起碼得三個月時間才能辦好通行證。
太麻煩了!
所以,張起銘寧願冒點險,當個黑戶。
索性他只需要在這里逗留一到兩天時間。
如果真的倒霉到被軍裝發現,也只能選擇破財免災。
因為這個,他這次帶了不少現金。
「這是鑰匙,給你。」
把鑰匙交給他們,小芳原地轉了兩圈問︰「你們餓不餓,我帶你們去吃點東西?」
「不用,來的時候吃過了。」
張起銘在搖椅上坐下,藤蔓發出痛苦的‘咯吱’聲。
試了幾下,確定它不會突然裂開。
張起銘這才放松身體,向後躺下。
「你跟唐萬朝,什麼關系?」
「朝哥是我們全家的恩人,他在水里救了我們。」
小芳一家租船出海打魚,遇上風浪把船打翻,是唐萬朝救了他們一家。
又幫他們賠了船主的漁船錢,給他們錢租房子,幫她和家里人找工作。
說他是小芳一家的再生父母,也不為過。
「所以,你跟了他?」
看到她依賴、感激的目光,張起銘覺著自己不會猜測。
「是。」小芳點頭,斬釘截鐵道︰「我是他的女人。」
怪不得唐萬朝會安排她來接自己,原來有這層關系在里面。
這樣,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既然是萬朝哥的女人,那就是嫂子了。」
「召,還不叫人。」
看到老板揮手,把整個房間轉了一圈的王召笑眯眯道︰「嫂子好。」
突然的稱呼,讓小芳有些不知所措。
臉蛋微紅的低下頭,擺著手小聲滴咕「不用這樣,叫我阿芳好了。」
張起銘只當沒听見她說的,自說自話的跟她打听周圍的情況。
哪里有矮騾子,附近會不會有人火拼,軍裝的巡邏線路。
還有,她住在哪?
「這里很安全的,那些人不會到這來,沒什麼油水。」
「我就住在右邊盡頭,有事盡管找我。」
「好,謝謝嫂子。」
張起銘起身送客,「時間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做客,等什麼時候去內陸,一定通知我。」
送她出門,樓梯間上來個燙著飛機頭,渾身牛仔,吊兒郎當的年輕人。
耳朵上打了兩排耳釘,劉海染了幾撮綠毛。
像個沒長大的綠毛龜。
「阿芳,你在這干什麼?」看到小芳跟男人在一起,綠毛滿臉凶氣的沖過來。
「喂,你們是什麼人……他跟你什麼關系?」
小芳臉色一沉,不高興的說道︰「阿榮,我的事跟你沒關系,這些是我的客人。」
「客人,什麼客人?」
綠毛糾纏不休,罵咧咧道︰「喂,你不會跟那些女人一樣,出去賣吧?」
小芳氣的渾身顫抖,咬緊下唇,眼底泛著淚光,就這麼死死的盯著他。
綠毛還在指手畫腳,手舞足蹈的想要靠近她。
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接著視線一暗,張起銘橫在他和小芳之間。
「不管你是誰,說話客氣點。」張起銘按住他肩膀的手,向內微微扣緊。
「啊~草,放開,你他媽敢動我,我讓兄弟砍死你。」
听到對方滿嘴噴糞的蠢話,張起銘回頭看向王召,倆人笑的分外詭異。
「來吧,一起進來坐坐。」夾著他的肩膀,像捏小雞一樣將人送進房間。
王召看向一旁眼眶掛著淚珠,楚楚動人的小芳。
頷首微笑的向房間抬起手臂,「小嫂子,有什麼話我們進去說。」
顫顫巍巍的進了房間,小芳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
這些到底是什麼人?!
怎麼看上去,像電影里演的悍匪一樣可怕。
不過,他們是朝哥介紹來的。
他一定不會害我的,對吧,一定不會。
「安靜點。」
在肩膀快要被擰斷的威脅下,綠毛終于閉上他‘骯髒’的嘴巴。
「嫂子,這人你認識嗎?」張起銘坐在綠毛對面,看向他的眼神充滿警告。
「呃,他,他是,我的鄰居。」小芳磕磕絆絆解釋。
他們是住在一起的鄰居,綠毛整個人不壞,他只是受到那些壞人的影響。
把自己打扮的像個壞人,好避免被人欺負。
他做的最壞的事,就是搶了鄰居小孩的棒棒糖,或是雪糕。
還偷了老女乃女乃買菜的零花錢,就這些了。
听她說完,張起銘看向綠毛的眼神更加古怪。
這竟是位‘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踏北海幼兒園’的職業級選手。
厲害啊!
「看來都是誤會。」張起銘咧嘴大笑,親切拍著綠毛的肩膀。
手掌的力道之大,拍的坐在椅子上的綠毛不停往下竄。
「我們是阿芳嫂的遠親,這次過來辦點事。」
張起銘滿臉微笑的看著他,「既然誤會說清了,就沒什麼事了。」
听到他這麼說,被嚇到的綠毛就想起身離開。
張起銘順勢摟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笑道︰「不過,我很不喜歡你跟阿芳嫂說話的態度。」
綠毛身體一僵,剛要邁出的右腿釘在原地。
「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友善微笑,張起銘等待他的表現。
綠毛畏畏縮縮的低著頭,不情不願的說道︰「阿芳,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張起銘把手搭在耳廓上,滿臉疑惑。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騷擾你了,我不該說那樣的話,你是個好姑娘,對不起。」
綠毛任命的放聲大喊,把心里的恐懼和委屈都喊了出來。
啪~
雙手一拍,張起銘滿意笑道︰「看,這樣多好,大家以後還是好鄰居。」
「耽擱這麼久,家里人肯定都等急了,快回家吧!」
推著綠毛出了門,張起銘目送他順著樓梯上了樓。
這才回身向阿芳說︰「沒事了,以後他應該不敢再騷擾你。」
「謝謝。」阿芳心情復雜的說道。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害怕,還是該感動的好。
不過,今後不必再被綠毛糾纏,她也能過的更輕松一些。
總的來說,還是好處更多一些。
「別客氣,嫂子。」張起銘微微一笑,讓王召把她送回家。
既然是唐萬朝的女人,看到她被人欺負。
張起銘當然不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然,哪天兩人說起這件事。
唐萬朝知道了,自己還怎麼面對他。
「銘哥,人送回去了,是她家。」王召回來了,順手把門關上。
「嗯,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正事要辦。」
王召點點頭,指向那間床鋪是新的大房間。
「老板,這間干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