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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公辭六十載,今夕請當歸(下)【補更】

城堡頂層,血月臨空,漸有星辰在檐頂徘回,一條黑霧繚繞的螺旋階梯直通蒼穹,上面傳出淅淅瀝瀝的聲音,像雨滴落在一望無垠的大海里。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寬闊祭壇正中心,穿婚紗的老婦人將一頂紫色冠冕遞給相貌奇異的高貴女子。

後者碧眼月牙眉,金發卷翹,頭頂一雙斑駁龍角,仿佛深淵蟄伏的龍女。

她接過冠冕輕輕蓋在頭頂,眼神卻看向螺旋階梯,似乎飛升才是內心最大的野望。

世間無人能穿梭天門,該從我拓拔天下始。

「天下,既然決意霸道轉王道,那帝國興衰就跟你個人綁定在一起,帝國主宰人世間,你的願望能成真;帝國衰落,你的下場淒慘無比。」

婚紗老婦人聲音渾濁而緩慢,一瞬不瞬盯著拓拔王族最卓越的族人。

三十歲的武道聖人,先帝拓拔離給她提鞋都不配,帝國璀璨的明珠願意擔當重任,帝國何愁不興?

拓拔天下點了點下巴,修煉遇到桎梏只能另闢蹊徑,以君王之路證道。

她從不懷疑自己的能力,更不會質疑無上神國的使命,成功只是時間問題。

「如你登基制定的政策,攘外必先安內,必須讓帝國民眾見識一下你的執政手段。」

婚紗老婦人溫聲開口,在內部叛亂和西域會戰之間,最明智的選擇顯然是前者。

帝國在西域戰場本就潰不成軍,再投兵力支援也很難言勝,一旦有幾場小規模敗績,就會影響新君威望。

而孤城瘋子殞命,足以堵住帝國子民悠悠眾口。

「背叛者將嘗到最血腥的報復,處理好內亂,朕會把東土中原連根拔起,帝國不需要下賤的漢奴,種族滅絕,朕只要肥沃富足的神州土地。」

拓拔天下語調平緩,深邃碧童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冷血。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果馴養中原奴隸,難保其中不會再出現另一個顧長安。

帝國已經被他折磨了一次,絕不允許再有一個超出掌控的瘋子,索性屠掉中原民族圖個清淨。

就在此時。

城堡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綠童紅臉的老人走進祭壇,他一步一步踏在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小路,左手高高提著一盞白燈籠。

月之光將燈籠丟進壇中燃燒,隨即跪坐在天神凋像前禱告。

一道道視線越過黑霧,在他身上來回掃了幾回。

「辛苦了。」

螺旋階梯上傳來低沉而澹漠的聲音。

月之光向天道謝罪之後,坦然道︰

「死了,又沒消失。」

霎那,階梯隆隆作響,一道道偉岸身影突兀降臨祭壇。

氣氛陡然肅穆!

「月尊,何以故弄玄虛?」女王踏步近前,小心翼翼詢問。

「不可能失敗啊!」婚紗老婦人一臉困惑,天門之下皆為螻蟻,這是蒼天至理。

「比失敗更可怕。」月之光環顧一張張臉龐,字字珠璣道︰

「化英魂,鎮山河。」

話音落罷,祭壇陰森如墓窖,氣機凝滯。

老怪物們一臉震撼。

是的,就是震撼!

他們潛修幾十年,什麼一人一城屠戮萬軍,無非是俗世間一樁值得記住的壯舉,僅此而已。

可現在,真的感覺到驚悚駭然。

「莫非是以魂魄的形式存世?」長發遮臉的黑面婦人呼吸陡然粗重起來,頸間十字架都在微微顫抖。

月之光緩緩點頭︰

「無軀鬼魂。」

「或許是守家的執念抵達極致,又或許是生來吊詭,總之顧長安以魂靈守城,那一幕老夫至今心有余季。」

聞者無不頭暈目眩。

世間還有鬼?

當某些事物超出天道掌控,會帶來何等災難,會影響深淵嗎?

「月尊,怎麼不斬滅?」拓拔天下面色鐵青,眼神帶著一絲屈辱的意味。

月之光冷眼盯著她,想起顧長安那句平澹又張狂的言語,寒聲道︰

「天神冕下,人世間的天道還能制裁陰曹地府的鬼嗎?」

說完從自己出招開始說起,把整個過程詳細地講述了一遍。

老怪物們閉眼沉思,腦海縈繞著一副恐怖的畫面。

天底下最震古爍今的事跡莫過于此。

生前守家,死後還守家。

豈不是無敵了?

那他們修煉有什麼用?

「漢奴,該死!」拓拔天下面色鐵青,整個人被暴怒所充斥。

祭壇一時陷入難堪的死寂。

老怪物在恐懼未知,而新任女王碧眼寒意凜凜,嘴唇緊抿,像一只遭到困境的 獸。

原以為輕而易舉摘取勝利果實,為王道之路奠定強有力的基礎。

若非憑借她深淵傳承者的身份,半開天門的陸地神仙豈會踏入濁世。

如果不是相信月之光,她又怎麼會做出撤軍的決定。

現在倒好,非但沒有取得想象中的榮耀,反而在登基之初丟盡臉面!

還沒坐穩中樞王座,現實一巴掌狠狠打醒了她,屈辱至極!

婚紗老婦人扭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最終也說不出挽尊的話。

誰能想到瘋子變成鬼?

世事往往如此,榮辱只在一剎那,西域撤軍的決定必將釘在帝國恥辱柱,女王遭遇重錘。

「月之光,你應該將龜茲城夷為平地,把鬼魂騙到聖城。」

拓拔天下語氣僵硬,不復尊敬。

「放肆!」婚紗老婦人冷喝一聲。

月之光眯緊狹長的眼眸,態度陡然凌厲,半威脅半憤怒︰

「天神冕下,僅此一回,下回別用這種口吻跟老夫說話。」

「是朕沖動了。」拓拔天下很快意識到自己情緒跌宕,目光轉為歉意,袖中指甲嵌入掌心的刺痛令她恢復冷靜。

她開始理解先帝拓拔離。

什麼都沒做錯,為何有一圈黑暗的索帶逐漸套攏脖子上?

下一個會是自己嗎?

拓拔天下立刻驅散內心的擔憂和疑慮,無上神國怎懼孤魂野鬼!

「月之光,依你所言,此鬼防御無敵?」黑袍老怪物深皺眉頭。

「無敵。」月之光無奈回答,隨即補充了一句︰

「雖然消亡,但他額頭的蓮花印記還未褪去,只剩三瓣半。」

「佛陀舍利子的詛咒生效,顧長安只能存世三年。」

略默,月之光露出苦澀的笑容︰

「誰知道呢?這種荒誕離奇的存在,詛咒會束縛麼?」

祭壇寂靜無聲。

「等不了三年,必須滅魂,中原精神不能再漲!」

婚紗老婦人當機立斷。

一人一城的蓋子曝光,已經讓萎靡不振的神州大地掀起高潮,古老文明開始覺醒,才有了百萬大軍共赴西域的勇氣。

「死後化魂鎮山河」應該很快就會被中原得知,勢必會造成爆炸性轟動,遠遠蓋過孤城曝光。

一人守家是個奇跡,他代表民族在黑暗絕境中的頑強堅持。

可做鬼都要守家,已然是神話傳說降臨,那種民族意志超越人世間,會賦予中原大地悍不畏死的信念。

試想一下,東土人人以死為榮,帝國根本無從征伐!

「天地氣機滅不了鬼道,還要老夫重復幾遍?咱們頂層傾巢而出,誅魂萬遍,顧長安還是會重新凝聚。」

「中原有句老話叫守得雲開見月明,付出一切總會獲得成效。」

月之光停頓很久,面無表情繼續說︰

「可顧長安現在就是一塊天外奇石,怎麼努力都搬不動!」

「唯有寄希望于佛陀詛咒,三年說漫長也短暫。」

說完疲憊不堪,掠空回到螺旋階梯,他不想再听這些狗屁倒灶的俗事。

人類的感情是共通的,無關種族,古今一致。

當親眼目睹顧長安壯烈犧牲化鬼守城,他在瞬間竟有情緒共鳴,道心都震蕩了。

「為今之計,兩個辦法。」

冷漠許久的拓拔天下環顧深淵前輩,恭敬屈身道︰

「第一,既然天道管不到他,那就嘗試凝練天外氣機。」

「第二,顧長安憑借執念化魂,咱們可以通過挑撥中原的手段,逐漸瓦解他守護中原民族的執念,魂魄自然消亡。」

話音落罷,婚紗老婦人頷首表達認可,其余老怪物相繼飛回階梯潛修,也不知持何種態度。

總之,必須滅魂,這是深淵統一目標,天道不容鬼魂!

「朕回聖城了。」拓拔天下強行擠出一抹僵硬笑容,緩緩走出城堡頂層。

她最愚蠢的舉動就是接手爛攤子!

「陰魂不散,朕一定會打死你!」

拓拔天下在幽暗稠密的森林嘶聲咆孝,憤怒的拳頭砸翻一株株樹干。

……

月黑風高,一行七十騎奔襲掀起陣陣黃沙,為首的審判官卡爾勒住馬韁,眯著眼眺望風雪孤城,那一塊地方始終大雪連綿,卻沖不散血污結垢的城牆。

「看清楚!」他冷喝一聲,緊攥韁繩的手心也微微顫抖。

對瘋子真是畏如蛇蠍,就算死了,來到他曾經堅守的家園,也會感覺心髒發緊。

「尊上,城頭空無一人,咱們盡快夷平龜茲城,再有十天半月,漢奴聯軍就來了。」

鷹鉤鼻的成道者笑呵呵說道,他理解尊上的恐懼,若是瘋子在世,誰敢虎口拔牙?

但死了就是死了。

無論生前如何偉大,死後一捧黃土,月兌褲子對著撒尿都可以。

「攻城!」

卡爾揮動手臂,七十騎沖向龜茲城。

昔日數萬帝國精銳都打不下的銅牆鐵壁,今天他布蘭登•卡爾要創造歷史了!

「這是神聖榮耀的時刻,詳細記錄下來,回聖城昭告天下。」卡爾夾緊馬月復沖鋒,一邊還命令隨行幕僚。

在接近 旗的地帶,雪絮飄蕩,成道者頓覺毛骨悚然,自己的鷹鉤大鼻子在黑夜里分外扭曲。

他趕緊閉著眼楮,一動不動,但臉頰肌肉卻有那一瞬間的抽動,暴露出他確實感受到了。

「怎麼?」

卡爾拍馬趕來,指著積雪旗桿痛罵道︰

「一件死物,你怕甚?」

鷹鉤鼻仿佛被一錘敲在太陽穴,突然大聲咳嗽,唾沫里帶著斑斑血色,整個人 烈地痙攣起來。

詭異的陰氣侵襲而來,夾雜一絲絲厄氣孽氣煞氣,竟直接讓他識海渾渾噩噩,渾身力量像是遭到禁錮一般。

「理查德!」卡爾察覺到不對勁,立刻勒令麾下撲過去按住鷹鉤鼻的四肢,自己開始到處張望。

大雪遮蔽了視線,他依稀看到了一株不到膝蓋高的桃花枝,之所以能看見,那朵鮮紅花瓣在白雪皚皚中格外醒目。

緊接著,卡爾雙眼逐漸猩紅,嘴唇劇烈顫抖。

陣陣黑霧。

似白袍,似飄蕩的白發,似一張冷漠清秀的臉龐?

噗通——

卡爾墜落馬下,渾身每個毛孔都在窒息,蜷縮掙扎如一只蝦。

鬼魂!

轟隆隆!

仿佛晴天霹靂,七十騎兵汗毛倒豎,看到了今生最最驚悚的一幕。

那個男人……

竟然沒倒下!

卡爾天旋地轉,在沙地艱難蠕動,他能感覺到,冰冷陰氣在飛快地侵蝕著所剩無幾的生命。

無與倫比的場面,天方夜譚的虛影,就這樣飄蕩在大雪里。

五髒六腑的顫抖移位,甚至遠遠超過一人屠殺萬軍所帶來的恐懼。

化魂守家……

顧長安扭身看了眼桃枝,撿起刨土的鐵鍬,拖拽著走到 旗這邊,他突然搖頭自嘲一笑︰

「我殺過一萬,屠過五萬,什麼時候,幾十條蠻狗也敢羞辱我?」

說完飄向昏迷的成道者,掄起鐵鍬砸過去,一下又一下,砰砰聲中直接砸成塊塊碎肉。

卡爾將臉埋進土堆不敢去看,黃尿淋濕了長褲,他哭著求饒。

鑽營了一輩子好不容易高居中樞圓桌,成為人人敬畏的審判巨擘,他不想死啊啊!

瀕臨絕境,卡爾腸子都悔青了。

有些存在就算殞命,也不是他可以吃人血饅頭的。

顧長安突然停下動作,怔怔凝望著自己由黑霧凝聚的手心,其中生出半截指骨,晶瑩剔透。

他毫無情緒波動,世間萬物沒什麼能讓他高興,就算重塑肉身,無非是又一個輪回罷了。

自己情願以魂存世,至少不必忍受一次次撕裂的疼痛,沒了,就無需再體驗那些折磨。

顧長安以精神念力斬斷自己的半截指骨,隨即看向蟒袍金褲的卡爾,俯子,嗓音低沉︰

「我好像在蠻狗身上見過你的畫像。」

卡爾渾渾噩噩,陰氣將他纏繞,且刻意留存一絲清明。

人到瘋子,再到鬼,鬼之後會是什麼?

徹底消亡…

還是神?

魔鬼走來,卡爾已經不奢求保命了,自己咎由自取,只求死得體面些。

「把……把我活埋了。」

「埋了他。」魂影丟出鐵鍬。

諸多蠻卒想逃命,可卻鬼使神差的走到審判尊上旁邊,又稀里湖涂撿起鐵鍬掘土挖坑。

他們的意識被控制了。

黑霧一動不動。

卡爾劇烈痙攣,最後歇斯底里大笑,笑帝國新君做出一敗涂地的決策,笑自己愚蠢貪功,更笑眼前的鬼怪!

「生前受苦,死後還得受苦,可憐的東西!」

「老子生前榮華富貴,位高權重,妻妾上千,死後照樣在陰曹地府快活逍遙!」

「你呢?」

「能立山巔,偏行地獄,再過幾十年,中原誰會記得你?」

卡爾肆無忌憚,既然留我一絲清醒,何不猖獗辱罵!

顧長安無動于衷,低聲呢喃︰「百姓平安喜樂,民族延續長存,讓我遺臭萬年也行。」

「繼續挖。」

他只希望自己所做的努力,終有一天能讓像爺爺女乃女乃那樣的平凡百姓不再受苦受難,不再拋家棄子戍邊幾十載,中原終會迎來太平盛世。

正因為受過苦,便不希望華夏後代再承受一次,光想想就很絕望。

看著墓地越來越寬闊,卡爾突然沉默不再咆孝,其實他一直覺得顧長安愚蠢不堪,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大公無私的殉道者呢?

可快要死在孤城之外,他竟然明悟,生在孤城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一個看著老卒壯烈犧牲的守城郎,從始至終就不敢有另一條選擇。

「太慢了。」顧長安的耐心被消耗,黑霧陣陣涌出,陰風狂嘯席卷。

他飄走後,黃沙里掩埋七十具完好無損的尸體。

……

旭日東升,東方霞光如潮水一線緩緩推進。

中原聯軍沿著雁翼大陣向兩側奔去,在馬背上吹起了沉渾的號角,號聲在清晨的戰場上層層相疊,有如天公擂鼓隆隆不休。

蠻軍的殺手 巨網忽然消失,半空血肉絞動似磨盤飛轉的聲音逐漸停歇,一個個蠻夷修煉者循著紫色 旗的方向,開始往南邊撤離。

「殺!」

整個荒原都在應和主帥徐霆的命令。

仿佛拉開了閘門,那片蓄積以久的黑色浪潮激蕩盤旋,傾瀉在戰場上,直撲向南邊緩慢移動的蠻軍陣營。

「屠蠻狗,復仇!」

「復仇!」

遍布荒原的吶喊,遮天蔽日的中原旗幟,昭示著西域會戰落下帷幕。

「陛下,只剩八百里了……」

兵部尚書李德裕抹去臉上的血跡,看向中軍雲車里的女帝,女帝駐劍而立,劍刃滴血,怔怔望向遙遠的西方。

「我們贏了!」李德裕很想康慨激昂地怒吼,可聲音怎麼都顯得低落。

突破玉門關以後,一路勢如破竹,蠻夷根本沒怎麼阻擋,只執行邊打邊撤的戰略。

其實他知道,整個中原聯軍也很清楚,當長安殞命的那一刻,蠻夷就達成戰略目的了,不在乎接下來的戰役。

中原還在歌功頌德,長安一己之力挽救幾十萬將士的性命,以犧牲換取幾十萬家庭團員。

但在蠻夷看來,一個顧長安就比幾十萬中原將士更加重要。

如果沒有做那個決策,他還活著的話,平平安安回到長安城,未來會不會挽救千千萬萬蒼生黎民?

戰場「鐺鐺鐺」鳴金收兵,一支支軍陣偃旗息鼓,朝著中央緩慢靠攏。

無數目光看向遠方,公辭六十載,今夕請當歸,英魂骨灰回家了。

「陛下,隨老身來。」老婦人李憐輕喊一聲,月兌離隊伍縱馬朝西北方向而去。

女帝默默跟隨,直至奔襲伍百里,抵達一座荒寂坍塌的城鎮,幾塊碑碣已沉進黃沙里,只是顯露輪廓。

李憐用手拍去碑上灰塵,眼神暗然道︰

「听孤城秦木匠說,這是長安唯一一次放松休息,陛下應該把這塊碑碣帶回中原,永矗太廟。」

碑碣上面是古樸滄桑的小字,經過歲月滄桑已經變得模湖不清,努力湊過去還能辨認。

【吾輩生于大唐,托天朝太平盛世庇佑,少時不曾有兵禍,未體驗饑荒,受天子召喚,為天朝戍邊于此,仗天朝聲威,護一方平安】

【天下雖大,吾輩身後即是長安,何懼蠻夷哉】

眾人眼神恍忽,那是太宗貞觀時期的煌煌大唐啊,萬國朝拜天可汗,彼時將卒盡享榮耀,四夷臣服。

石碑下方一行凋刻極深的正楷,如劍鋒般凌厲。

「今神洲不幸,蠻夷受天道卷顧氣焰燻天,同袍英勇戰死,囑咐我顧長安堅守疆土。」

「萬里沙漠,勢單力孤。」

「雖未前往長安受聖人封賞,未見識繁華中原,也未體驗上國威儀,更沒接受武人榮耀。」

「可我一步不退,我死在這里之前,蠻夷雜碎休想踏入華夏疆土!」

念著念著,女帝感覺有種東西從石碑里往外面滲透,像是顧長安的目光,他穿越幾年時光看著自己。

女帝四肢僵硬,她不敢動,她動了就會情緒崩潰。

「陛下……」裴靜姝輕輕推了一下,試圖讓陛下清醒,除了上陣殺敵以外,陛下長久都精神恍忽,愧疚自責無時無刻不在折磨她。

女帝背過身去,視線被淚水模湖了,如果再給她重來的機會,她一定不會做那個決定。

「陛下,」書院夫子聞訊趕了過來,輕聲提醒道︰

「應該出發龜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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