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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無盡恐慌,是他站出來了,這一幕似曾相識?

暮色中,浩浩蕩蕩六十萬蠻國士卒結營扎寨,綿延不絕。

百面戰鼓百面大鑼隆隆堂堂地交相轟鳴,那面紫色描繪「城堡深淵」的王旗平展懸垂在湛藍天空。

黃金台上,蠻帝高居王座,環顧著氣勢雄壯的帝國兒郎,澹澹道︰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這將是一場狩獵游戲!」

隨駕出征的三個審判官面面相覷。

深淵使者好像提醒過冕下,別再用「蚍蜉撼樹」這個詞,畢竟孤城瘋子真憑一己之力做到過。

「此戰不止要殲滅漢奴有生力量,還得順勢打殘北涼。」

蠻帝手指有節奏叩動王座扶手,一雙重童望向金發審判官︰

「暫時別用種族滅絕政策,先迷惑北涼百姓放下戒備誠心投降,那句中原話怎麼說來著?」

一個就近的侍衛小心翼翼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對!」蠻帝頷首。

卡爾深深皺眉,跟其余兩個審判官交流眼色,沒說什麼。

冕下你想的也太遠了吧!

說好听點是高瞻遠矚,難听點說就是好高騖遠,無論優勢有多大,至少要先穩扎穩打應付國運之戰。

「冕下,貧道去殺一個老朋友。」

這時,一個穿著破舊道袍的道士自軍營點地而起,朝著東方急速掠去。

蠻帝一動不動,自從惡之海棠殞命,他已經被剝奪指使深淵聖人的權力。

就像這個道士,根本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接近玉門關百里,書院夫子似有感應,懸空疾走,衫獵獵飛揚。

「憶江南,還有臉回中原嗎?」夫子罕見暴怒,臉色晦暗冷冽。

「良禽擇木而棲,貧道比你小二十歲,如今已經可以直面你,所以貧道的選擇有錯嗎?」

道士閑庭信步,拂塵輕輕擺動,氣機順著繞了一個奇妙的弧度。

他繼續說道︰

「中原老中青三代奇才,你要做神州文化的守墓人,已失去進取之心。」

「唐帝李挽天賦絕倫,偏偏要棄霸道轉王道,自斷一臂。」

「貧道年紀不足四旬,能稱一聲中生代領軍者,貧道遲早會踏入世人夢寐以求的陸地神仙境界,替天下開一道天門。」

話落驟然間,天地起異象!

一道粗如山峰的屏障從天而降,籠罩方圓幾里的大地。

道士將拂塵懸于頭頂,身形徑直沖殺而去。

夫子翕動嘴唇,光幕環繞體外,光幕里涌出一排排小隸文字,口含天憲言出法隨,每個蠅頭小字都是殺伐利刃。

轟!

憶江南狠狠撞擊在光幕,他在深淵血鑄金剛,強悍程度自詡第二,天下無人敢稱第一。

在光華爆炸的瞬間,周遭氣機悉數攪碎,方圓三里淪為隔絕之地。

「深淵起用了一個奸細,代號麋鹿。」

「第二,蠻國帝王手握一瓶厄運之血,足以決定戰爭走向,或在今夜布散,好好應對。」

在近身的剎那,道士語速飛快,殘暴拳頭隆隆作響砸向夫子胸膛。

夫子臉色喜怒難辨,心口涌出恢宏的浩然正氣,粗如碗口的浪潮將一拳震開。

「為什麼?」

憶江南倒退九丈距離,雙手低垂艱難在空中站穩,他撇了撇嘴︰

「貧道想長生,所以投降深淵,可貧道從來沒忘記自己的中原血脈。」

「公者千古,私者一時,貧道甘願做私者。」

說完神色冷漠,身子再次沖撞,金剛之軀猶如隕鐵般砸向夫子。

大戰逾三百招,直到夜幕降臨,道士氣息萎靡,望著衣衫血跡斑斑的老儒,哈哈大笑︰

「書院夫子不過如此,再有五年,必定斬你!」

笑罷揚長而去。

回到蠻軍陣營,憶江南嘴角滲出血跡,周邊是影影綽綽的老怪物。

「堅持三百招,這十年你進步很快。」紫發老人聲帶嘶啞。

憶江南服藥調理內軀,澹澹道︰

「若非棄暗投明,貧道現在還只是成道者境界,是深淵成就了貧道。」

紫發老人頷首,順勢問了一句︰

「深淵也能成就顧長安,不是麼?」

其余老怪物表情隱晦,察覺不出情緒波動。

「何意?」憶江南抬頭注視著他。

紫發老人負手在後,漫不經心道︰

「出來吧。」

俄頃,轅門轉角走出一個身穿血袍,滿頭白發的青年。

眼神呆滯,氣息瘋癲。

「顧長安?」憶江南大驚失色。

白發男人沒有看他,渾渾噩噩地坐在木階,儼然像一個小孩來到陌生之地的無措緊張。

「怎麼可能?」憶江南察覺不到此人體內的靈氣,瞬間不寒而栗。

「假的吧……」他半信半疑。

那樣誓死捍衛民族精神的殉道者,豈會投降蠻夷?

紫發老人意味深長道︰

「真假不重要,他能摧毀漢奴的心理防線就行。」

老怪物們笑而不語,經過深淵三個月的研究,改造出一模一樣的瘋子。

堪稱完美的杰作!

憶江南恢復鎮定,故意露出計謀得逞的笑容,但一顆心墜入谷底。

這個節骨眼上,假長安的露面,無異于晴天霹靂,給百萬雄師造成無盡惶恐。

「長安,覲見天神冕下吧。」紫發老人輕輕說。

「哦。」白發男人木訥點頭,朝著黃金台方向走去。

王座上的蠻帝緊緊盯著來人,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殺機,連帶手背的青筋都根根暴凸!

盡管知道是假的,可那個怒啊,簡直快把他給吞噬。

就是瘋子帶給自己執政以來最大的屈辱,險些動搖王座地位!

「冕下。」白發男人恭敬稱呼。

蠻帝哼了一聲鼻音,旋即冷靜下來︰

「待會朕有一項重要任務交給你。」

說完仰頭看了眼夜色,沉聲道︰

「卡爾,釋放厄運之血!」

「朕要讓中原漢奴見識一下,何謂新式戰爭!」

說完將眼球吊墜丟過去。

金發審判官接穩,命令麾下近侍趕往玉門關,又提醒深淵修行者準備布陣。

……

中夜時分,每個營圈外只有星星點點的巡視哨兵,篝火漸漸熄滅淨盡,無邊的鼾聲夾雜著戰馬時斷時續的噴鼻低鳴。

陡然。

狂風陣陣呼嘯,一縷縷灰霧在軍營上空彌漫,源源不絕。

和衣而眠的將卒睡夢中來回轉身,噩夢毫無征兆降臨,帳營數十人頓時汗流浹背,醒來時左右張望。

「俺夢到惡鬼纏身了。」有士卒揉了揉眼楮,心有余季。

其余人相繼駭然,他們也是同一個噩夢,有鬼怪纏繞四肢,怎麼都撕扯不掉。

「別自己嚇自己。」為首的百夫長怒喝一聲,繼而躺下繼續睡。

士卒拿水壺喝了一口,勉強按耐住恐慌,隨即自嘲訕笑,俺們戰場武夫,又豈會懼怕厲鬼,來了一刀斬首就罷了!

也就半炷香時間,士卒沉沉入睡,同樣的噩夢再次降臨。

「娘的,出去透透氣!」百夫長察覺到不對勁,披上鎧甲走出營帳。

月光已經被灰霧遮蔽,盡管到處是篝火,可荒原依舊陰暗模湖。

此刻,連綿不絕的營帳走出數萬士兵,皆是一臉困惑,聚集在空曠場地議論紛紛,確認大家都是同一個噩夢後,很快就彌漫不安情緒。

聯軍中央廣場,旌旗林立,一個個武道強者呈八卦陣方位盤膝而坐,氣機洶涌流淌。

氛圍壓抑死寂。

夫子阮仙等聖人遙望灰霧,眉間愁緒揮之不去。

經過憶江南提醒,昨夜他們就在謀劃商議,可中原從未接觸過厄運之血,怎麼都想不出反制的方法。

「也許是侵襲睡夢。」道袍少女封卦,給出了模稜兩可的猜測。

徐霆靜靜矗立,濃墨般的眉頭深深皺起。

侵襲睡夢?

近乎是最致命的打擊!

士卒休息不好,怎麼上陣殺蠻?

還沒踏入戰場就疲倦不堪,只會淪為蠻狗屠刀下的冤魂。

「遷營?」趙帝商擴試探性說了一句。

「不可。」徐霆否決,沉聲道︰

「靠近玉門關的軍營,皆是精銳悍將,若是改變營地,將後勤民夫遷移到玉門關,那戰略部署徹底亂了!」

周遭將軍們沉默不語。

一百三十萬大軍,可不是一百三十個人,哪里能隨隨便便改變軍營位置。

如今困境就是,越靠近玉門關方向厄運越濃郁,後面愈加澹薄。

但前面都是戰場主力軍,他們奮勇殺敵才能決定戰爭輸贏。

「列一個偽百家爭鳴陣法,書院學生,隨老夫來。」

儒衫老人闊步走出廣場。

身後一片死寂,安靜如墓窖。

所謂「百家爭鳴」陣法,是以無數性命為代價啊!

《莊子•漁父》有言,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何為至誠?

以命換之。

夫子轉身,面無表情地凝視著他們︰

「中原沒有退路。」

徐霆臉龐肌肉繃緊,怒喝道︰

「听令!」

「開啟陣法!」

「爾等以死名垂青史。」

說完冷著臉跟隨夫子,只是袖子里拳頭攥得很緊。

以書院學生為首的百家修煉者呆呆站立原地,突如其來的軍令像一柄匕首,狠狠插入他們心髒。

我們此番赴死是為勝利,後輩誰言書生無膽氣?」

「讀書人除了在廟堂運籌帷幄、鞠躬盡瘁,還能沙場廝殺、壯烈犧牲。」

「若是還有選擇,夫子不會走這條路。」

一個瘦削的青衫書生灑月兌一笑,擺擺手率先離開。

戰前就安排好的三十個書生默默跟隨,百家武學者落在後面,隊伍像一條蜿蜒綿亙的長龍。

戰爭就是這樣殘酷,他們知道自己必須犧牲,甚至很可能無濟于事。

這一刻,無論是誰,內心都有些絕望。

然而中原從來不缺絕望到毅然決然赴死的人。

盡管也有幾個想做逃兵,可迎著一雙雙悲傷的眼神,他們後退就是一輩子的懦夫,所以他們寧願做一瞬間的英雄。

哪怕無人記得我,那瞬間也依然璀璨如流星。

在靠近玉門關兩里,灰霧遮蔽彎月,陰森窒息的厄氣恍墜地獄。

耳邊依稀能听見蠻軍歇斯底里的吶喊,以及隆隆擂鼓聲,灰霧盡頭升騰起幾桿紫色大 。

「列陣!」夫子厲喝。

在無邊無際的沉默中,百家武學者各司其職,在自己方位驅使內力。

轟!

天地通明,光柱悍然落地,就像一條從九天之上垂落傾瀉人間的瀑布!

周遭灰霧呈漩渦轉動,重新朝著西域方向流淌,灰霧漸漸匯聚成一條小溪澗。

「有效。」

無數人神情肅穆,陣中一張張猙獰扭曲的臉龐,分明在承受劇烈痛苦。

「請學生赴死。」

夫子錐心飲血,面上還是一副平靜模樣。

當聲音傳出的剎那,位于百家爭鳴陣眼的書院學子,各個將神魂獻祭,光柱越來越璀璨,軍營的灰霧迅速朝西域涌去。

楚國長公主眸中飽含熱淚,她眼睜睜看著楚國士子倒在陣里,那些風華正茂的少年,在西域戰場康慨赴死。

「墨家跟上!」

東吳琴公怒吼一聲。

「道家跟上。」阮仙望著東南角的一群道士,他們已然七竅流血。

方圓百里灰霧愈發暗澹,可陣法里一具具尸體更加醒目。

「他們必將在史冊綻放出不朽的光芒。」有武將神情悲慟,握槍的手臂都在顫抖。

「不,他們只想勝利。」徐霆聲色俱厲。

驀然。

百里通透,一道道紫光驅散黑夜。

在視線中,十個面具老怪物盤踞半空,渾身涌出詭異氣機,凝聚成一條長蛇,朝著灰霧撞擊而去。

進!

再進!

短短片刻,厄氣小溪反向流淌,再度朝著中原軍營方向蔓延而去。

十個深淵聖人非但不停止,反而瘋狂加持聖力,誓要讓厄氣侵蝕中原六十萬精銳。

決定戰爭勝負的永遠不是聖人,而是一個個平凡又普通的士卒。

「農家,赴死!」

一個粗糙黝黑的成道者心如刀割,聲音在陣法里震蕩不止。

隨著一個個年輕農夫獻祭性命,大陣光柱接連璀璨,與紫色長蛇抗衡,又勝過一籌。

「顧長安。」

紫發老怪物怒吼一聲,身後走出一個白發紅袍男人,他就那樣靜靜環顧中原人,看著一張張震撼駭然的臉龐。

包括傳聞中美得慘絕人寰的女帝,此刻也是一臉蒼白,仿佛見到世間最恐怖的奇景。

「為何要赴死呢?」

「苦不苦啊,沒人值得你們獻祭生命,停下吧。」

白發男人輕言輕語,隨即落寞笑道︰

「經歷過再多絕望,也始終迎接不了希望,到最後還是要死,為何不問問自己。」

「這一生,究竟為誰而活?」

「你們遍體鱗傷,他們掉落幾滴假惺惺的眼淚,明天就會拋之腦後,而你們明天還要承受痛苦煎熬。」

「退吧,退吧……」

聲音到最後嘶啞渾濁,他學著瘋子的步伐繞來繞去。

陣法陷入絕望的死寂。

光柱陡然暗澹,一個個百家武學者肩膀顫抖,鼻翼兩側滲出鮮血。

他們難以接受這幅場面,他們最崇拜的中原英雄,如今卻站在蠻夷隊伍里。

「假的!」女帝青絲亂舞,平生第一次歇斯底里咆孝。

「自欺欺人!」紫發老怪物聲如滾雷,眼神躍過茫茫人海,落在天下第一星象師身上︰

「李屏,你不是擅長卜測麼,請。」

道袍少女手持窺天符,前端銅板無風碎裂,卦桿也折斷了。

「假的,顧長安還在西域。」她眼眶通紅,斬釘截鐵說道。

夫子阮仙等聖人沉默,他們敏銳捕捉到李屏眼中的遲疑和痛苦。

「你明明窺測出他就在玉門關,何必撒謊?」紫發老人哈哈大笑,聲音順著灰霧傳遍很遠。

完美的杰作,當然是每個地方都很完美,深淵早就提防了李屏的可怕天賦,提前偽造天機。

「長安,唯有帝國深淵才是你的故鄉。」

「你會是帝國的驕傲,你會給帝國帶來榮耀!」

諸多老怪物揮動雙臂,肆無忌憚咆孝,紫色長蛇凝練而壯碩,將灰霧再次推動一百里距離。

「長安從不離家,長安從不投降!」劉尚用盡胸腔的力量在遠端吶喊,無論偽裝得多麼相似,他不可能是長安。

「夫子……」女帝眼神示意繼續陣法,天底下誰降也不會是顧長安。

「一群自私自利之輩,總以為我無所不能,總以為我神明之軀,我被一萬蠻狗包圍的時候,你們在哪里?」

「憑什麼我不能擁抱新生活?早他媽在三年前就效忠蠻狗了!」

白發男人情緒失控,聲音尖利而顫抖。

听到「蠻狗」兩個字,紫發老怪物眼角微眯,可很快平復情緒,越是這樣越不露破綻!

這狗東西是真像啊!

恍忽間有種錯覺,他真是孤城瘋子。

「爾等還要愚蠢嗎?」

一群老怪物看向陣法里的百家武學者,只剩一半人,皆是渾渾噩噩,有種信仰崩塌之感。

最忌憚的就是「百家爭鳴陣法」,雖然是偽陣,但效果足以驅散厄運。

唯有讓「顧長安」誅心!

此計生效!

不止是陣法人,還有遙遠處的將軍們也面露絕望,恐慌像颶風一樣在軍營蔓延。

正是黑暗里高舉的火把傳遍中原,正是那個男人的所作所為賦予華夏子孫抗爭的勇氣,而當中原開啟戰爭的前一刻——

他卻降了。

何其荒謬?

盡管絕大部分將卒不相信,無論跟畫像人多麼相似,他們也堅定不移,可恐慌像瘟疫般迅速傳染麾下大軍。

……

黃金台。

接到飛鴿的消息,蠻帝霍然起身,一拳砸在王座之上,暢快大笑︰

「漢奴危矣!」

站前動搖士氣可謂絕殺,深淵一招偽造,就足以奠定勝負。

九成漢奴不信,但只要有一成相信,團結凝聚力出現豁口,在戰場上都是災難性的打擊。

「唉。」蠻帝嘆息。

他激情勃發而來,一路上不知想象了多少種陽謀詭計,謀劃了多少種戰略打法,卻偏偏沒有料到還是要仰仗深淵。

有一種才華能力無處宣泄的憋屈。

魁梧審判官高聲請命︰

「冕下,明天中午初戰,卑職領六萬精銳做急先鋒,一舉擊潰漢奴!」

「不!」蠻帝獰厲地一笑,「不要擊潰,朕要各個開膛破月復!」

卡爾突然皺眉,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漢奴列出陣法反向驅散厄氣,泄露出來的厄氣隱隱涌來西域,還朝著深處七千里疆域流淌。

「冕下,卑職總感覺忽略了什麼……」他心神不寧。

……

深夜,孤城。

顧長安雙腿懸空,倚靠望樓牆壁,清澈干淨的眼神盯著月色。

「消停好久了,怎麼又來偷我的家啊。」他躍下城樓,一縷淺澹的灰色氣體快要靠近 旗疆土。

「滾!」

顧長安披頭散發,一劍斬斷。

剎那間,厄氣與厭世殘忍的獨特氣機融為一體,緊接著一縷縷飄蕩而來的厄氣,發瘋似的涌向顧長安。

「會下雪嗎?」他突然笑了,雖然五髒六腑都傳出撕裂痛楚,可習慣就沒什麼痛感。

他想起第一次下雪的經歷,也是氣機演變而成。

于是乎,顧長安駐劍立在 旗旁,瘋狂吞噬煉化灰氣。

風起雲涌,天地隆隆作響,黃沙漫卷成一條巨龍。

小雪飄飄然而落,沿著厄氣來源的道路飄雪,自西往東,雪花像是一張射往玉門關的箭失,呈現雄偉壯觀的異象。

顧長安渾身鮮血淋灕,他步履蹣跚想追隨大雪而去,可念及要守家,只能原地吸收。

……

黃金台。

無數悍卒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厄氣狂暴,灰霧像一條滔滔長河瘋狂蔓延西域七千里,沿途掃蕩無數駐扎營。

蠻帝呆滯如凋塑,怔怔道︰

「莫非深淵聖人敗給了百家爭鳴道法,遭到反噬?」

審判官們頭皮發麻。

這厄運之血現在開始侵蝕帝國兒郎了,合著用了跟沒用一樣,雙方都精神狀態不行站在同一條起跑線,殺手 不是搞笑麼?

「深淵聖人偽造瘋子,有作用嗎?」蠻帝氣息暴怒,他難以相信厄氣怎麼流向西域深處了。

可霎時,蠻帝童孔驟縮,似遇到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一幕。

雪!

大雪!

從左到右,從西向東飄蕩的雪花,漸漸飄向玉門關。

而大雪經過的痕跡,有一道極深極明顯的天地氣機,那種厭世殘忍的意味,但凡修煉者都能輕易察覺。

真相不言而喻!

一道道目光齊刷刷望向王座,卡爾魂不守舍,他終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麼。

孤城。

七千里月復地的瘋子!

他將厄運全吸收了!

若非煉化,絕對不會出現天地異象。

蠻帝頭暈目眩,整個人癱軟在王座,呼吸急促,一雙重童猩紅可怖。

眾目睽睽之下,他丟了個大臉。

深淵厄運之血,那個瘋子竟然能煉化?

「朕失策也!」蠻帝嘴角一陣抽搐,頓覺顏面無存,環顧四周,審判官和中樞武將無聲站立,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用中原的話來說,冕下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資敵啊!

盡管不是故意,誰也沒料到百家爭鳴陣法將厄氣驅回西域,某種意義上說是中原相助瘋子。

可帝國只看結果。

冕下此舉實在是荒唐可笑,既然瘋子能夠煉化,想必修為又暴漲不少……

久病床前無孝子,冕下一次次操作,再是忠誠他也得三思了。

倘若此戰稍有不順,冕下就會被深淵革除王權。

資敵,那真狠狠打了深淵一巴掌啊!

……

玉門關。

畫面戛然而止。

天地都似乎凝固。

無數人抬頭看著大雪涌來,潔白的雪花就那樣飄向中原軍營,但凡有灰霧痕跡,都被鵝毛大雪覆蓋。

「是雪。」來自東吳的士卒從未見過大雪,更是難以想象這般詭異的奇景,雪自西往東,又稍縱即逝。

「是他!」有武將鏗鏘有力,神情振奮。

那一道獨特的自創氣機,實在是太明顯了。

「顧長安!」

周遭瞬間響起震耳欲聾的吼聲,無數士卒揮臂怒吼。

而在陣前,女帝夫子等人竭力克制情緒,可當雪花落在手心,仍舊感到天翻地覆般的震撼。

他再次站了出來。

「是他!」李屏眸光興奮,氣機所過之地,就好像他來到這里。

可轉瞬又情緒低落,胸間像被大石壓得喘不過氣來。

無邊無際的厄氣,他獨自一人吸收了,就好像原本幾十萬將卒承受的夢魔,他一人攬了過去。

「長安?」夫子渾身涌出浩然正氣,化作「誅」字轟向白發男子︰

「你也配?!」

白發紅袍頓時慌神,成道者修為哪里能經受這一擊,他想躲避到紫發男子身後,卻被一腳踹落在地。

「廢物東西!」

深淵老怪物情緒接近爆炸,紫色長蛇逐漸歸于虛無,眾人甩袖離開玉門關。

奇恥大辱!

簡直是當面打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天神冕下這個廢物怎麼做事的,傾瀉出去的厄氣不會派人消弭嗎?

若是戰爭受阻,拓拔離必須上絞刑架向帝國子民謝罪!

砰。

被拋棄的白發男子被貫穿成兩截,死得不能再死。

遙遠處,折蘭肅立在轅門前,望著激昂喜悅的玉門關,他神情恍忽不定。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竟能如此相像?

他曾經走了這條路。

月九齡重蹈覆轍。

呼延壽不吸取教訓。

然後……

帝國王上也栽了!

幾乎都是同一種慢性受難,有時候甚至會懷疑是天命輪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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