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年底，山城。
周志剛正在吃飯，心里想著今年要不要回家過年。
來山城支援七年快八年，周志剛只回家了兩趟。
今年工作任務不重，他就想著要不要回家一趟，看一看小孫子周聰。
周志剛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正是王剛寄來的一家三口照片，鄭娟懷里抱著周聰。
模著照片，周志剛突然歸心似箭，這是老周家真正的第三代，也可能是唯一的第三代。
上次回家過年，周志剛無意得知大兒媳無法生孩子，他為了顧忌大兒子周秉義的面子，看破不說破。
小兒子和老婆努力三年才生了一個周聰，二胎的概率其實不高。
周志剛現在只要一下班，心里想的都是小孫子，看著照片只能望梅止渴。
有時候他還會羨慕老婆李素華，兒子兒媳孝順，孫子外孫女都在身邊，這種老年生活，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這時候，周志剛一個工友找過來。
「周師傅，辦公室有你的電話。」
「我的電話？」周志剛疑惑道:「誰會給我打電話。」
「對方說是你兒子，給你留了言，你去辦公室看看吧。」
周志剛擔心家里出事，趕緊收起照片，飯也不吃了，急匆匆來到辦公室。
「孫主任，是不是有我電話。」周志剛敲門進入辦公室，對里面的人問道。
「周師傅，這是你兒子給你留的言。」孫主任拿出一張紙條，遞給周志剛。
紙條內容不多，只有兩句話，是大兒子周秉義的留言。
「爸，我已到山城，現在招待所403房間。」
周志剛看到紙條，不由大喜，接著心里就很疑惑。
「秉義咋來了？」周志剛收起紙條，向孫主任道了謝，然後就趕到招待所403房間。
房門沒鎖半開著，周志剛直接推門進去。
周秉義躺在床上，听見聲音，一下就坐起來。
「爸！」周秉義高興的站起來，擁抱自己的父親。
周志剛抱著兒子，問道:「你咋來了，是不是出了啥事？」
周秉義放開父親，從兜里掏出一份信。
「錄取通知書？」周志剛一看，竟然是北大哲學系的錄取通知書。
「你考上了？！」周志剛驚喜道。
「不僅我考上了北大，冬梅也考上江遼醫學院。」周秉義興奮道。
「好好。」周志剛老眼含淚，嘴唇顫抖道:「我老周家終于出大學生了。」
周秉義笑嘻嘻道:「不止，秉昆也考中北大中文系，鄭娟考上北師大。」
「啊！」驚喜接二連三的砸過來，周志剛直接懵了。
「秉昆兩口子也考上了！？」周志剛問道:「那周蓉呢？她也考上了嗎？」
周秉義笑臉一頓，有些難以啟齒道:「周蓉考試成績不太理想，只能上差一點的學校，她打算明年重考。」
周志剛聞言一愣，然後就皺眉道:「上大學就很不錯，她還挑三揀四。」
周秉義尷尬道:「爸，你知道的，周蓉從小要強，這次沒考好，心里挺失望的，所以想再試一次。」
「周蓉因為工作關系，沒復習好，加上考試那天正好生病，雖然過了分數線，可離清北還差一大截。」
周志剛皺眉道:「又不是非上清北不可。」
周秉義笑道:「爸，周蓉都是當媽的人，心里有數的，你就別管她，讓她再試一次。」
周志剛沉著臉，說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管不了她。」
周秉義收回錄取通知書，說道:「爸，我已經辦了退伍手續，這次過來除了告訴您這個好消息，還有一件事。」
「還有啥事？」周志剛疑惑道。
「冬梅的父母官復原職了。」周秉義說道。
周志剛點點頭，嘆道:「他們這十年也吃了不少苦，這次回去你帶冬梅多看望看望他們。」
周秉義又說道:「爸，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回吉春吧！」
周志剛說道:「我手上還有點任務沒完成，晚一點再回去。」
周秉義臉上浮現掙扎之色，考慮好半天才對周志剛說道:「爸，我想跟你說件事。」
周志剛看周秉義的臉色，就知道他接下來的話一定很重要。
「我們兩父子，有啥話不能說。」周志剛拉著周秉義先坐下。
周秉義支支吾吾半天，反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你是想說冬梅不能生育的事？」周志剛決定，還是自己點破，省的兒子難受。
「爸，你咋知道！？」周秉義震驚的看著父親。
「之前你們兩兄弟的對話，我听到了。」周志剛嘆氣道。
「爸，我不是故意要瞞你。」周秉義愧疚道。
周志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道:「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冬梅不能生就不能生，你們小兩口過好自己日子就行。」
周秉義沒想到父親這麼開明，反而更加愧疚。
「爸，這件事我一直憋在心里，不敢告訴您，就是怕您失望。」周秉義說道。
「臭小子，你弟弟說的對，冬梅不能生孩子，我並不是不能接受，我痛心的是，這麼重要的事，你瞞著我。」
周秉義突然跪在周志剛的面前，愧疚道:「爸，對不起，我不該騙您。」
周志剛扶起兒子，說道:「快起來吧！地上涼。」
周秉義站起來，對周志剛說道:「爸，您原諒我了？」
周志剛錘了周秉義一下，說道:「父子倆，什麼原諒不原諒的。」
周秉義松了口氣，然後對周志剛說道:「爸，還有一件事，冬梅父母讓我們回吉春後，到他們那邊住，冬梅和父母分別十幾年，連個信都不能寫，實在想的慌。」
周志剛聞言也明白了，大兒子這次過來找他，真正想商量的事是這件。
結婚後，到女方父母家住，這不就是上門女婿嗎？
周志剛雖然不是封建家長，非常體諒兒女，可同時也是個很傳統的人。
他雖然不會看不起上門女婿，但也絕對不想讓兒子去做。
「你是什麼意思？」周志剛面沉如水，既沒同意，也沒反對，反而問周秉義的意見。
「我其實是想回光字片住的，冬梅十幾年沒見父母，可我這些年也就見過你們一次，光字片才是我的家。」
听周秉義能說出這話，周志剛的臉色總算好了不少。
「我是家里的長子，按照以前的老理，長子繼承家業，負責贍養二老，我想上完大學，就接您和媽一起住。」周秉義試探的說道。
周志剛搖頭道:「你的意思是，先在冬梅父母家住四年，等大學畢業後再搬出來？」
周秉義點頭道:「是的，其實我和冬梅要上大學，能在她家住的時間不多。」
周志剛沉吟片刻，再問道:「你啥時候回吉春。」
「我明天和冬梅匯合就回吉春。」周秉義說道。
「你先回去，跟你媽說一下這事，記的說的時候婉轉點，她身體不好，不能再受刺激。」周志剛說道。
周秉義眼見父親這麼說，就是同意了他的提議，不由很高興。
周志剛一直在觀察大兒子的反應，心里不由更不舒服。
「至于我和你媽的養老問題，你也別擔心，我就快退休了，身子還行，能照顧自己和你媽，大不了以後請個保姆。」周志剛嘆道:
「你弟弟為了照顧你媽，已經付出很多，以後我們不能再拖累他，這一點你也要明白。」
周志剛到現在都還介懷，王剛為了照顧李素華，放棄上大學之事，不過現在他能考上更好的大學，周志剛也很開心。
「秉昆是很不容易，這幾年為了我們家付出最多。」周秉義愧疚道。
「是呀！你這個做大哥的，以後一定要好好對你弟弟，他是真不容易。」周志剛感嘆道。
父子兩個又聊了很久，周志剛特意請了半天假，陪兒子在山城逛了逛，難得下館子吃了頓火鍋。
周秉義走後，周志剛立刻發電報回吉春，並且向領導打報告，想要過年時多請幾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