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天出了野鬼村後一路奔行,開始時是黑暗無光的荒野之路,接著到了一片稀疏的林子,林子里的樹木都是光禿禿的,有一些烏鴉棲息,這些烏鴉都沒有理會木天。
林子里還有一些游魂,他們穿梭在林子里,時不時發出淒慘的哭聲,時高時低,忽遠忽近。有些膽大的游魂飄到木天的身邊,上下打量著他,向他做鬼臉,對著他哭,對著他笑,對著他罵,或者耷拉著臉默默地跟著他,看著他,眼神空洞洞的。
「我現在沒有心情跟你們玩,都離我遠一些。」木天終于開口,聲音響徹林子。
木天的聲音中蘊含著道佛之力,听到聲音的所有游魂瞬間隱遁,躲到遠遠的地方偷偷地看木天,不敢再靠近。林子不大,木天快速穿過後繼續前行。
攀過一條不算長但坡度很陡的古道後,前方一些輝煌的建築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天空的血月又出現了,柔和的月光灑下,視線內的景物都是淡淡的血色,木天感覺到了肅穆和壓抑。
木天知道,前方就是十大殿了,他們是縱向排列,從第一殿到第十殿,由近及遠,都在一條中軸線上,每座大殿都很雄偉,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建造,散發著淡淡的金光。
在第一大殿的左側,矗立著一座規模小一些的建築,古樸內斂,沒有金光發出,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現淡紅色。建築的門匾上,書寫著三個蒼勁的大字︰「天子殿。」
木天直奔天子殿。
天子殿門口有四個拄著木棍的陰差把守,當木天上前的時候,他們四棍交錯,擋住了木天。
「天子殿重地,擅闖者格殺勿論!」四個陰差齊聲厲喝。
木天剛想說話,天子殿內傳出一個聲音︰「讓他進來吧。」
這是崔府君的聲音,四個陰差聞言收回棍子,給木天讓出通道。
木天越過陰差,來到了一個很大的院子,院里十分空曠,沒有什麼景觀,只有左側豎著一塊大石,暗紅色的石頭頂部刻著三個大字︰考罪石。
過了院子是一條大道,大道盡頭是宏偉的正殿,大道兩邊各有四個小的子殿,而且靠近正殿的那兩個子殿比其他子殿又要大一些,左側距離正殿從遠到近,門匾上分別刻著日游,鳥嘴,豹尾,黑白無常;右側距離正殿從遠到近,門匾上分別刻著夜游,魚鰓,黃蜂,牛頭馬面。
這八個子殿是十大陰帥的辦公場所,此時陰帥們都不在殿里,只有一些下屬在忙碌著,他們中有些已經注意到了木天的到來,好奇的看著。
木天走過大道,直接進入了主殿。
主殿很寬敞,布局簡單,但威儀盡顯,讓人見而生畏,不敢喧嘩和做出不敬之舉動。
上首位置左右兩側是各兩個很大的辦公書案,案上放著一些印璽、文書、案卷、簽簡、筆架、朱硯、驚堂木等。這四個書案不知道是什麼木材打造,十分有質感,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老遠都能聞到。最上首的位置是一張更大的書案,材質跟下面的四張相同,案上擺著更多東西。
崔府君此刻就坐在最上首的書案上,正笑看著進來的木天。
「外面幾個殿很是熱鬧,你這主殿為何冷冷清清?」木天問崔府君。
崔府君笑道︰「一些細碎的事務都是外面的十大陰帥處理,沒有特殊情況的話,我們四大判官很少過來。」
「四大判官都在這里辦公?」木天問。
崔府君道︰「是的。四大判官分管賞善、罰惡、察查、陰律。」
「審判陰魂不是十大殿的十大閻王負責嗎?」木天疑惑道。
崔府君道︰「是的,但每個陰魂的檔案資料以及獎懲建議這些前期工作是我們負責的,建立檔案後才轉交給十大殿,提供給他們參考,減少他們的工作量。」
「那我怎麼沒有看到有陰魂進出天子殿?」木天又問道。
崔府君笑道︰「現在還未到辦公時間。而且有些陰魂是不需要進來天子殿的,比如說被像你這樣的高人超度者,又比如來的路上已經做好檔案,當事人又無異議者。這些情況,當值陰差只需要回來將陰魂信息登記在冊即可。」
「來,過來嘗嘗地府的靈茶,下次別再罵我食言了。答應過請你喝靈茶,我自然就會兌現。」崔府君走下書案,拉著木天走到大殿左側的一台茶桌分賓主坐下。
「崔府君,您是知道我為什麼而來吧?」木天直接入正題。
崔府君為木天倒了一杯綠幽幽的茶,笑道︰「來,先試試靈茶,你應該沒喝過。」
木天端起茶一飲而盡,他此刻可沒有心思品茶,但這靈茶一入口木天就呆住了,只覺得一股強勁的生命氣息瞬間充斥四肢百骸,神清氣爽,舒服到想尖叫,一杯茶下肚,木天感覺自己的神魂都鞏固了一些。
「好茶。」木天稱贊,但緊接著再次問道,「崔府君能先回答我的問題嗎?」
崔府君沉默了一陣,然後才說道︰「實不相瞞,我也不知道你妻子薛苕的靈魂歸處,但我覺得她應該是到了地府。」
「你不是有生死簿嗎,上面有記載吧?」木天先是一愣,然後追問道。
崔府君道︰「我看了生死簿,上面沒有你妻子的名字,她仿佛不在六道之內。我一直在追查,這也是我沒有第一時間去見你的緣故。」
「她明明是人,為何不在六道之內,您是不是搞錯了?」木天騰地站了起來,情緒有些激動。
木天知道,世間所有生靈的生死信息都記載在生死簿當中,包括那些不歸地府管轄的生靈,生死簿上也會有簡單的記錄,如果完全沒有記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崔府君的話才令木天如此激動。
「我也希望是我搞錯了,但是我已經反復確認過很多遍了。」崔府君凝眉說道,然後默默喝茶。
就在木天不知如何是好時,崔府君才說道︰「我手中的生死簿只是副本,原本在閻羅王那里,或許他那一本有你妻子的相關記載,能知道她的陰魂目前在何處。」
「我現在就去見閻羅王,哪里
可以找到他?」木天急聲道。
崔府君將木天按回座位,安慰道︰「他平時是在第五大殿坐鎮,你先別著急,此事我已經上報給了閻羅王,他說查清楚後會給我答復,我們等等吧。」
木天只好猛地喝茶,平復煩躁的心,看得崔府君心疼不已,這靈茶他平時也不舍得多喝,太過珍貴了。
看著一臉肉痛又不敢明言的崔府君,木天心情好了一些。
「府君,您是管陰律司的,其他三位呢?」木天見氣氛有些尷尬,于是跟崔府君聊了起來,同時也試著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試圖讓自己暫時忘記內心的殤。
崔府君狠狠地喝掉手中的茶,回道︰「魏判掌管賞善司,鐘馗天師掌管罰惡司,陸判掌管察查司。」
接著,崔府君又詳細介紹了各個司的職責權限,木天有不懂的隨時打斷詢問,二人邊聊邊喝茶,仿佛都忘記了時間,不過,崔府君臉上時不時浮現肉痛的神色。
賞善司主要是歸檔生前行善之鬼,根據其生前行善大小給予嘉獎,在六道輪回中多提議這些善鬼入輪回成達官貴人。
罰惡司負責抓拿厲鬼,根據閻羅王的「四不四無」原則量刑,四不為不忠,不孝,不悌,不信。四無為無禮,無義,無廉,無恥,輕罪輕罰,重罪重罰,後入十八重地獄繼續受苦。
察查司職責是讓善者得到善報,惡者受到應有的懲處,並為冤者平反昭雪,使每一個陰魂都得到公正的待遇。
陰律司負責維持陰間法紀,並參與陰律的制定和修改。
「鐘馗為何稱天師,而且我見其在陽間的知名度很高啊?」木天問崔府君。
崔府君笑道︰「鐘馗天師精通道術,抓鬼伏妖信手拈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巡視陽間,任何厲鬼惡妖听到他的名字都會顫抖,見到他的真身更是幾乎直接跪地求饒。鐘馗天師個性耿直,眼不藏奸。」
「您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見上一見。」木天擠出一絲笑容。
崔府君嘆了口氣,說道︰「我也很久沒有見過他了,他好像失蹤了。」
「失蹤了?」木天驚詫道。
崔府君點了點頭,道︰「多年前閻羅王派他去辦一件事情,他一去不歸。」
「什麼事?」木天追問。
「不知道。」崔府君很干脆回道。
正當木天還想追問的時候,一個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崔府君,帶木天來我第五大殿。」
崔府君听到這個聲音後立即起身,向十大殿的方向恭敬行了一禮,高聲道︰「遵命。」
「閻羅王?」木天看向崔府君,後者點頭。
「這麼遠的距離都能傳音過來,仿佛就在身邊說話一般。」木天心中大震。
「喝完這杯靈茶我們就趕緊過去吧,你妻子的事情應該是有確切消息了。」崔府君喝完自己的茶,向木天催促道。
木天當然不需要他催促,一口喝掉杯中茶,站起身來就往門外走,比崔府君還要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