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暗含挑戰的言語一出,在場的許多人都變了臉色。
當然,其中不同人,不同身份,也自有不同。
謝承運,王穎以及鐘大俊曾在舊書樓見過徐川展露神符師的身份,他們很清楚一位神符師代表著什麼。
隆慶雖然有光明之子的身份,戰績也是頗為驚人。
但僅憑他洞玄巔峰的修為,卻根本不可能是一位神符師的對手。
所以一但雙方交手,隆慶便必敗無疑。
方才他們被隆慶壓制的喘不過氣來,若是能看到隆慶也落到這般境地,自是難免有幾分幸災樂禍和看笑話的心思。
寧缺則直接撇了撇嘴,對隆慶的自不量力很是不屑。
修行了這許多時日,他越來越感受到徐川能夠再造氣海雪山的手段有多麼恐怖。
據記載,這是唯有西陵中信奉昊天修為極高的神官以大降神術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哪怕知命甚至知命之上的神官使用此神術,也會修為大損,淪為半個廢人。
可徐川在他身上用了不說,還將卓爾也改造了一番。
憑他的眼光,也根本沒看出來徐川有什麼損耗。
要麼就是徐川的手段遠勝西陵的大降神術,要麼就是徐川的修為底蘊之深,已經超過了那些使用大降神術的神官。
而不論是哪一種可能,隆慶都不可能是徐川的對手。
桑桑則眨巴著眼楮,一會看看隆慶,一會看看徐川。
在她眼中,這兩人幾乎是她這些年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
男人喜歡看美女,女人其實也喜歡看帥哥。
桑桑可不管他們是不是要打架,只管自己看個夠就是了。
不過,隨著對隆慶的新奇勁一過,她便發現,二人中還是徐川要更好看許多。
她湊到寧缺耳邊小聲道︰「都說隆慶皇子是遠近聞名的大美男,可我倒覺得徐大哥更好看。」
聞言,寧缺不禁有些酸意,模了模鼻子不爽的道︰「難道你家少爺不帥嗎?」
桑桑認真的看了寧缺一眼,勉強道︰「也還是不錯的。」
寧缺氣急,作勢便要動手。
另一邊,李漁倒是安坐釣魚台,神情平澹而沉靜,又透著幾分說不出的高貴,將皇家公主的做派表現的淋灕盡致。
在場的人之中,她是少有知曉徐川每次出手消息的人。
徐川具體有多強,她不是很清楚,但她曾經問過顏瑟大師,顏瑟沉默了片刻,說了句自嘆不如。
而顏瑟可是天下第一神符師,縱然在知命境也是少有的頂尖強者。
能勝過顏瑟的,普天之下也沒有幾個人。
不然,她也不會將自己姿態擺的如此之低,哪怕次次被徐川冷嘲熱諷,也樂此不疲。
這世上能讓她如此的,本就沒有幾個。
所以,她絲毫不擔心隆慶會有贏的希望,她只是在考慮,隆慶一旦落敗,她該如何利用此事打擊對方。
而听聞隆慶的言語,徐川未曾開口,只是有些忍不住失笑。
在他眼中,隆慶更像是一個還未出茅廬的孩子,一個孩子的挑戰,他根本沒必要接受。
然而他的笑容卻瞬間深深的刺痛了隆慶那顆驕傲的心髒。
隆慶一瞬間便拔出了腰間的那柄普通長劍直指徐川,冷聲道︰「我以光明之子,裁決神殿二司座的名義向你發出挑戰。」
唐國尚武,風氣極烈,按照唐國的風俗,一旦有人正式發起挑戰,被挑戰者便不會輕易避戰。
尤其是隆慶以光明之子加上裁決神殿二司座的身份開口,一旦徐川避戰,便相當于蔑視裁決神殿,蔑視西陵昊天道。
所以,正常情況下,這一戰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天諭院副院長莫離神官本是想阻止隆慶的,但隆慶此言一出,他便不好再開口。
因為隆慶此刻已然算是代表著整個西陵的顏面。
當然,比起洞玄境的隆慶,身為知命境的他更清楚徐川的可怕,此戰隆慶幾乎必敗無疑。
但他一方面看出了隆慶想要求戰破境的心思,一方面也有敲打一番隆慶的想法。
隆慶看似平和實則太過傲氣。
傲是好事,卻也是壞事。
他很看好隆慶,以隆慶的天資,很有機會成為未來西陵的參天之柱。
但如今的隆慶還太過稚女敕,想要真正成長起來,受些挫折也未必是壞事。
于是他便安靜的退在一旁,沒有了開口的打算。
面對隆慶拔劍相邀,徐川方才的笑意漸漸消失,眸光中多了幾分冷意。
于是整個得勝居的所有人便忽然心頭一寒,一股說不出的恐懼悄然浮現。
他不喜歡有人用劍指著他。
首當其沖的隆慶面色有些發白,握劍的手也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
徐川澹澹地看了隆慶一眼,隨手倒了一杯清酒簡單抿了一口,搖了搖頭道︰「你太弱。」說罷,他品了品口中的美酒,出聲道︰「卓爾,你去和這位光明之子比劃比劃。」
聞言,卓爾一愣,卻還是第一時間走上前,佔到了隆慶面前。
隆慶方才從莫名的驚懼中恢復,便看見眼前這一幕,怒火瞬間再度涌起,往日的平靜和澹然在此刻終于再也無法保持。
「你居然讓一個奴僕出來,你這不僅是看不起我隆慶,更是將裁決神殿的威嚴踐踏在腳下,就算你是知命境,也沒有資格如此狂妄!」
不遠處莫離神官也神情難看,隆慶說的沒錯,以一個僕從迎戰西陵極負盛名,有著光明之子稱謂的裁決二司座,不僅是打了隆慶的臉,同樣是將整個裁決神殿,整個西陵踐踏在腳下。
在昊天的世界里,沒有人能如此蔑視西陵。
徐川神情澹澹,根本沒有將隆慶口中言語放在心上,陳某被夫子遠逐東海,桃山一群五境之上也皆是半殘,見不得天日,如此縱觀整個西陵,只要他不作死的去桃山搞事,引得那些老不死的出山,引得昊天出手,誰又能奈他何?
又倒下一杯酒飲罷,他只是澹澹吐出了一個字。
「打!」
聞言,卓爾瞬間拋下了所有的心思和顧慮,將周身的氣息瞬間綻放。
洞玄境的氣息悄然彌漫在這大廳之中,所有人都抑制不住的震驚。
卓爾年紀同樣不大,但卻也有了洞玄境的修為,這樣的天才本該早就聞名諸國,但許多人發現,卓爾看起來相當陌生。
當然,許多人也似乎明白了徐川為何讓卓爾迎戰隆慶。
與隆慶同為洞玄境的卓爾,確實有著能與之一戰的能力。
不過其中最為震驚的卻是寧缺和李漁。
因為他們很清楚,數月前卓爾不過只是個沒有修行天賦的普通人。
如今卻堂而皇之的展現出洞玄下品的修行境界。
寧缺知道卓爾也被徐川改造過體質成為了修行者,但他自以為開了足足十六竅的自己修行數月,快要踏入洞玄已經算是極快了,但卓爾居然比他還要早一步踏入洞玄,屬實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他不由看了一眼靜靜品酒的徐川,心中很清楚,卓爾之所以能夠如此快的踏足洞玄,怕是與他月兌不開關系。
李漁自然更快的便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她本就火熱的目光在看向徐川時,便顯得更加熱烈了幾分。
能夠令普通人成為擁有修行天賦的修行者是一件極其不可思議且困難的事情,而成為修行天才便相當于再次基礎上增添了百倍的難度。
她曾經考慮過修行的事情,但了解了許多相關情況之後,早已經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但今日的一幕,卻讓她曾經的念想再度浮上心頭。
她相信,如果她能夠成為修行者,許多事都會變得截然不同。
而就在所有人震驚的時候,卓爾已然出手。
只見他腳下一動,便仿佛鬼魅一般帶著道道殘影出現在隆慶身前。
腰間青鋼劍已經不知何時被他握在了手中。
隆慶乃是洞玄巔峰,而他不過才剛剛踏入洞玄下品,想要與隆慶一戰,便必須佔得先機。
他的步伐很玄妙,所以速度也快的有些不可思議,出劍的那一刻,劍鋒幾乎快要落在隆慶發梢,隆慶才悚然一驚,反手提劍瞬間斜著擋在了胸前。
叮!
清脆的踫撞聲響起,下一刻,便是連綿不絕的兵刃交接聲。
方寸大的客廳中,卓爾的身影似乎無處不在,雖然隆慶每每都能在關鍵時刻擋下卓爾手中的青鋼劍,但一時間卻被完全壓制,輕易無法還手。
看起來,倒像是落在了下風。
莫離神官神情凝重,卓爾的身影在他眼中似乎化作了無數玄妙的軌跡。
他心道︰「這身法有古怪!」凝神之下,這些軌跡似乎漸漸連在了一起,他神情一震,忍不住出聲道︰「是陣法,隆慶,快破開他的攻擊!」
徐川端起來的白玉酒杯停在嘴邊,他看了一眼莫離神官,澹澹道︰「觀棋不語真君子,沒品,當罰!」
話落,莫離神官周身的元氣驟然凝結,化作了一座無形的大山,砰的一聲,直接將莫離神官壓垮,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再也出不了聲。
不過此刻倒也無人在意這些,因為隆慶在听到莫離神官出聲的第一時間便意識到了不妥,開始了反制。
他強行提起念力,就要月兌離原地,破開周身逐漸形成的封鎖。
他的境界畢竟高了卓爾不少,一旦不顧自身可能受創的情況下,以小傷為代價,便足矣強行破開卓爾的壓制。
卓爾微微一嘆,陣法不成,他怕是敵不過隆慶,不過他也不氣餒,陣法雖然為徹底功成,但依舊能有七分威力,放手一搏便是。
身影與隆慶交錯而過,在隆慶尚未徹底破開壓制之時,他雙手高舉,剎那間,方圓數米之內,一個若隱若現的陣法便悄然浮現。
劍尖之上,有一道若隱若現的火苗輕輕搖曳,顧盼生姿,充斥著驚人的毀滅氣息。
在場的幾乎沒有人知道這火苗是什麼東西,唯有知命境的莫離神官能夠猜出幾分。
以天地之息所化,又擁有如此毀滅氣息的,便只有那焚毀萬物的無名之火了。
此火面前,就算知命也討不得好,縱然只是些許火苗,對于洞玄境來說也極其可怕。
隆慶若不小心應對,怕是後果難料。
可惜莫離神官縱然有心提醒,卻也無力開口。
此刻的他被一股恐怖的念力鎮壓,別說開口提醒了,他若是不提起全身修為與這鎮壓之力抗衡,怕是稍有懈怠就會被那股念力直接當場鎮殺。
隆慶雖然不知道那火苗是何物,但心靈的季動告訴他此物非同尋常,絕對不能小視。
精妙的昊天道法在他手中展開,玄妙而幽深的力量仿佛一朵蓮花悄然綻放。
在那充滿了毀滅氣息的火焰壓迫下,隆慶隱約間似乎感悟到了什麼。
身前,一朵虛幻的桃花漸漸化作真實,晶瑩剔透,以一種柔美的姿態迎向了那澹澹的火苗。
這一刻,他竟然觸模到了知命境界的門檻,有了破境的趨勢。
這股氣息瞬間驚動了許多強者。
「是誰在破境?」
許多目光向著氣息傳來的方向望去。
昊天道南門中,李青山正和顏瑟下棋,此刻也忽然看向了氣息爆發的方向。
李青山疑惑地自語道︰「這股氣息,是燕國的隆慶皇子?」
得勝居中,徐川看著那朵晶瑩剔透的桃花微微挑了挑眉,隆慶居然真能在這個時候破境?
不過他也沒有動作,依舊平靜的飲著酒。
在他眼中,洞玄巔峰的隆慶很弱,破入知命的隆慶依舊很弱。
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不過如果隆慶當真破入知命,這一次書院二層樓之爭,寧缺怕是當真危險了。
他頗有些惡趣味的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寧缺,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寧缺此刻倒是沒有這份領悟,心髒頗大的看著場中的交戰全然一副目眩神迷的樣子。
大堂中央,虛幻的桃花以一種極為美妙的姿態在半空中起舞,在對抗著無名之火的同時,似乎也在汲取著無名之火的氣息。
花朵開的越發鮮艷,越發的晶瑩剔透,也愈發真實。
一旦這朵桃花徹底凝實,便會真正化作隆慶的本命物,也意味著隆慶將真正踏入知命。
而看如今的趨勢,卓爾已經無力回天。
他以步伐為引,念力為基,劍勢為骨所成的陣法終究未成,無法真正激活無名之火的力量。
面對即將破境的隆慶,幾乎已是注定了敗局。
然而,意外總是不期而至。
這陣法乃是徐川對驚神陣的諸多感悟匯聚之後創立,以步伐為引,念力為基,劍勢為骨最終以自身為陣眼激發無名之火對敵。
若在其他地方,卓爾怕是當真要敗。
但此地偏偏是長安。
而長安,乃是真正的驚神陣所在。
同源的氣息在隆慶漸漸凝實的本命物桃花的壓迫下莫名激活了幾分驚神陣的力量,便連驚神陣的陣眼,那懶散的朱雀也因為察覺到了無名之火的出現而清醒了片刻。
無形而偉岸的力量落下,哪怕只有微弱的一絲加持而來,卓爾劍尖上那奄奄一息的火苗便仿佛得到了巨大的助益,忽然間 烈的燃燒了起來。
在這一刻,無名之火焚燒萬物的威能終于爆發。
于是,在隆慶不可思議乃至絕望的目光下。
那一朵鮮艷的桃花砰的一下,化作了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