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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兄妹夜話

受到不輕不重的沖擊,賈瑜後退了兩步,下意識的抱住來人,幾息後反應過來,連忙松開雙手,有些不知所措。

探春兩條藕臂環著他的腰,把臉貼在他寬厚溫暖的胸口上,輕聲的啜泣著,賈瑜四下里看了看,見周圍空無一人,萬籟俱寂,才放下心來。

賈瑜一動不動,雙臂張著,站的筆直,就像是被定在十字架上的耶穌,心里沒有一絲一毫不該有的念頭,過了一會兒,察覺到她不哭了,才說道︰「三妹妹,你要不先把我松開,我們倆再說話,這樣不太合適。」

探春從他的懷里鑽出來,強辯道︰「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妹妹,抱一下都不可以嗎?你經常抱四妹妹呢。」

「誒,這」,賈瑜不知道該怎麼說,心里暗道,這能一樣嗎,四妹妹她還小,和自己都是東府的人,正常抱一下,甚至是親一口都沒有什麼不妥,可我不比你大多少,這種行為明顯不符合禮法啊。

「還有,雲丫頭不也是你妹妹?她跟我說,她在揚州哭的時候,你還把她抱在懷里哄了半天呢。」

賈瑜啞口無言,探春垂下眼簾,輕聲道︰「哥哥,要不是你,姨娘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你幫了我太多太多,給我體面、權利和尊嚴,我沒什麼好回報你的,只能說一句微不足道的謝謝。」

賈瑜從袖兜里取出手帕,擦了擦她臉頰上的兩道淚痕,笑道︰「這都是我這個做哥哥應盡的義務,我希望你每一天都是開開心心的,你的笑臉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最好的回報,你以後也要快快樂樂的生活,有什麼事就來和我說,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探春抬起美眸,默默的看著他,賈瑜寬慰道︰「你放心,我以後一定給你找個最好的上門女婿,二姐姐和四妹妹她們也一樣,我們此生能做兄妹,是十輩子修來的緣分,我們就在這東西兩府里互相守著過一輩子,有我在外面扛著風風雨雨,你們盡管在家里玩玩鬧鬧,一切都有我在,不要擔心。」

「嗯!哥哥是大丈夫,是大英雄,小妹以後還要仰仗著你過活呢,你可不許食言,再過兩年就把小妹趕出去嫁人。」

賈瑜用手指頭輕輕揩去她眼角的淚花,說道︰「我這個人優點不多,言而守信是一個,答應你的,定不會出爾反爾,你先回去睡吧,我要去看看二老爺,他老人家可能會昏迷一段時間,從明天起,你先把手頭上的工作和二嫂子交接一下,去床邊侍候老爺,直到他醒來為止,就這樣,我先走了。」

探春點頭應下,見他轉身離開,輕輕喚了一聲「哥哥」,賈瑜轉過身,見她有些欲言又止,滿面糾結,問道︰「三妹妹,還有何事?」

「哥哥,是這樣的,現如今太太禮佛去了,老爺醒來如果要休了她,姨娘肯定會攛掇老爺把她扶正,萬一出現這種情況,老爺肯定會詢問你的意見,你不要答應,你懂妹妹的意思嗎?」

政老爹醒來會不會休了那個蠢婦,賈瑜不太確定,不過他敢確定的是,如果他休了那個蠢婦,他一定會把趙姨娘給扶正,他畢竟是出身很高的正五品官員,不再立正房太太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再重新娶一個十幾歲的,完全可以當他女兒的女孩子做正房太太,以他的品格,十有八九干不出來。

賈瑜好奇道︰「為何?」

趙姨娘若是被扶正,能得到一個宜人誥命,沒有任何權利,但是有俸祿,如果是這樣,賈環以後在榮國府里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不過這件事的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就算賈母同意賈政休妻,也不會同意他把趙姨娘扶正,賈政也不可能會和賈母對著干,唱反調。

探春抿了抿櫻唇,輕聲道︰「哥哥,這樣才能保全姨娘和環兒啊。」

「你放心,這種事是不會發生的,對了,環哥兒在族學里的表現非常不好,先生跟我說,他時常遲到早退,有時候干脆不去,去也是趴在書案上睡覺,他很怕你,沒事的時候,你多管教管教他,長姐如母嘛。」

探春嘆道︰「哥哥,這件事我也沒有主意,他就那種憊懶的性子,等老爺醒來了,再請他拿個主意吧,他這樣天天在族學里混著也不是回事。」

對于賈環,若不是看在探春的面子上,賈瑜都懶得管,就沖趙姨娘在,他這輩子都改不了,永遠都是一副吊兒郎當,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樣子,斜眉歪眼,鬼哭狼嚎,一身的臭毛病。

「他的事我會和老爺商議,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親弟弟,我不會讓他沒個結果,至少他沒有像寶玉那樣在外面不干人事,實在不行也像琮哥兒那樣,送皇城司里算了,打磨個兩三年,保證月兌胎換骨,將來說不定還能封個將軍。」

探春欣喜道︰「哥哥,我覺得這個辦法很好,反正書已經讀不進去了,與其浪費時間,不如另闢蹊徑。」

賈瑜笑呵呵道︰「等老爺醒來再說吧,他老人家要是也同意,我就把他送到皇城司去,時間不早了,我先撤了,你早點休息。」

探春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慢慢被夜色淹沒,直到徹底看不見她,才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去了。

賈政院。

周姨娘正坐在床邊默默垂淚,見賈瑜進來,連忙起身福了一禮。

政老爹的臉色不再那麼慘白,總算紅潤了一些,而且呼吸平穩,賈瑜模了模他的手腳,很是溫暖,遂放下心來,和周姨娘囑咐了幾句,隨後轉身離開。

寧國府,寧安堂。

晴雯、媚人、金釧兒和齡官正在抹骨牌,玉釧兒抱著小貓在旁邊觀看,看來榮國府的變故沒有影響到她們,不過這樣也好,那些和她們沒有什麼關系。

賈瑜大步走了進來,玉釧兒走上前,仰著小臉,笑眯眯的說道︰「爺,您回來啦!」

「嗯,你們還沒睡啊。」

媚人手里不停,骨牌打的啪啪響,無奈道︰「我本來都快睡著了,她非把我給拉起來陪她玩,爺,您管一管她吧,昨兒夜里我還听見她夢囈,一口一個我又贏啦,她已經快瘋了。」

金釧兒不停的打著哈欠,齡官亦是一臉的疲倦,賈瑜走到晴雯身邊,用手指頭輕輕磕了她的腦袋,嗔怪道︰「你這個大姐大,好歹也給你妹妹們一條活路,你把她們的月錢都快贏完了,快收了,明天再玩。」

「爺,打完這一把嘛,就這一把,打完我們就睡,小狐媚子等你很久了,你先帶她去睡吧。」

玉釧兒舉著小手,高興道︰「爺,我要和小小白一起伺候您睡覺。」

賈瑜嚴詞拒絕了,端起金釧兒面前的蓋碗就要喝,她連忙起身道︰「爺,我給您換一杯吧,髒。」

「髒什麼,我還能嫌棄你們不成。」

把蓋碗里的溫茶一飲而盡,賈瑜說道︰「我現在去宗祠里看看,我回來時要是還沒收,看我怎麼處罰你們。」

媚人笑嘻嘻道︰「爺,我們倒是想看看您要怎麼處罰呢。」

賈瑜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臉,壞笑道︰「有本事就別收。」

賈氏宗祠。

從黑油柵欄進入,途徑五間大門和白石甬道,賈瑜趁著月光和燭火,信步來到月台下,這是他第四次來這個地方了,兩次是因為祭祖,一次是來取父母的靈位,現如今他們的靈位依然擺放在神堂里,享受著單獨的香火祭拜。

焦大須發皆白,老臉通紅,一身青灰色的粗布衣服,腰間纏著黑布,躺在台階上,懷里抱著一個小酒壇子,時不時的捧起來灌一口,看起來頗有一種「今日有酒今日醉」的灑月兌氣度。

「他人呢?」

焦大睜開混濁的老眼,嗤笑道︰「在里面哭呢,跟娘們一樣,榮國公的臉都被他給丟完了。」

說完,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推開大門,里面燈火通明,四周點著數以百計的白色蠟燭,賈寶玉正撅著趴在地板上,「嗚嗚嗚」的哭著,看起來要多淒慘就有多淒慘。

賈瑜整理一下衣襟,正準備進去,卻被焦大一把拉住,他打著酒嗝兒,說道︰「我說族長,你每個月能不能再多給我一點銀子買酒喝?」

「一個月五兩銀子還不夠?」

焦大松開手,笑呵呵道︰「不夠啊,我天天把酒當水喝,那兩個小廝的月錢都被我拿去買酒喝了,還是不夠,他們兩個還在背後罵我是老不死的。」

這不是廢話嗎?你把別人辛辛苦苦得來的月錢搶去買酒喝,他們倆個沒有把你酒壺里的酒換成尿就算不錯了。

賈瑜皺眉道︰「那就一個月十兩銀子吧,以後別再搶別人的月錢了,一大把年紀的人了,也不怕晚節不保。」

「哎呦呦,老頭子我多謝族長了,你可比那賈珍大方太多了,他以前一個月就給我一兩銀子,不讓我喝酒不說,還隔三差五的讓人往我嘴里塞馬糞。」

這老東西雖然有點倚老賣老,但他對寧國府的確有大恩,當年若不是他拼死把賈演從死人堆里救出來,也不會有今日之寧國府,上次被賈瑜一威脅,他愛四處罵人的毛病也改掉了,眼下天天守在宗祠里,到現在沒有惹一件事。

懶得和他再扯臊,賈瑜走到香案前,跪在軟墊上,給先寧國公賈演、先榮國公賈源和二代榮國公賈代善的神像拜了三拜,然後拿起九根香,在燭台上點燃後分別插進三台香爐里。

賈寶玉還在「嗚嗚嗚」的哭著,賈瑜輕輕踢了他一腳,他抬起頭怒道︰「你還想怎麼樣?」

「我沒有把你母親趕出去,我把她送去禮佛了,你好生在這里跪上兩天一夜,我會讓人監督你,這里不比別處,供奉的都是我們賈家的列祖列宗,他們都在看著你呢,你最好別亂來。」

賈寶玉一聲不吭,賈瑜丟下一句「勿謂言之不預」就轉身離開了,出了堂門,他看見麝月和秋紋正跪在台階下面,每人手里都拎著一個食盒。

「瑜大老爺,您發發慈悲,二爺晚上還沒有用晚飯,他身上還有傷,請您允許婢子們把這些飯食送進去伺候他吃,求求您了。」

賈瑜沒有為難她們,說道︰「東西放下,我拿給他,這宗祠不是你們能進去的,這兩天東府會管他吃喝拉撒,不用你們送了。」

麝月和秋紋不敢有異議,只得放下食盒,磕了頭道了謝,巴巴的往里面看了幾眼,互相攙扶著回去了。

賈瑜拎著兩只食盒,走到大堂中,對癱坐在地上,神游物外的賈寶玉喝道︰「跪好,你膝蓋是泥捏的是吧?」

賈寶玉月復中空空,早已饑渴難耐,接過食盒,打開後抓起一個豆腐皮包子就往嘴里塞,賈瑜看著他,淡淡的說道︰「寶玉,我們以前是朋友,但現在不是了,我自認為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我們這段友情是你親手給毀掉的,我奉勸你一句,以後不要再在外面給我添堵,我也不會去找你的麻煩,如果你不知悔改,繼續在外面敗壞我的名聲,那就別怪我真的對你不客氣了。」

回到寧安堂,骨牌已經撤了,金釧兒和玉釧兒正趴在茶桌上逗弄著小貓。

「大白,小白,她們三個呢?」

金釧兒在小貓的腦袋上親了一口,笑道︰「晴雯姐姐和媚人姐姐都去找她們的娘親了,齡官妹妹說她想艾官和茄官了,剛才去了後院,她們都說今天晚上不回來睡。」

賈瑜把小貓放進籠子里,牽著她們倆的小手,笑道︰「走,我帶你們去夜游會芳園。」

主僕三人來到目的地,賈瑜從小碼頭上解下一條紅船,里面有事先準備好的水果、點心、茶水和美酒,還有錦被和貂裘,可以容納三個人一起歇息。

賈瑜用竹竿把它搖到了天鏡湖中央,下了錨,過了一會兒,原本波瀾不驚的湖面突然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一個時辰後,伴隨著幾聲若有若無的嘆息,紅船終于慢慢的停止了晃動。

清風、花香、鳥語、蟲鳴,加上皎潔的月光,和偶爾躍出水面的魚兒,共同組成了人間初夏的深夜。

賈瑜躺在甲板上,左擁右抱著溫香軟玉,望著滿天繁星,感慨道︰「真是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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