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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印堂發黑

次日,陸言在家人的帶領下,來到了村子里一戶人家吊唁。

這家也姓陸,也和陸言他們家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

因為在族里排行第六,所以都稱之為陸老六。

陸老六今年五十四歲了,是陸言伯伯叔叔輩的人。

他的閨女嫁去了隔壁村,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天,人就死了。

不僅閨女死了,肚子里的未出生的孩子也沒了。

一尸兩命。

陸老六疼這個閨女,把尸體帶回來之後,停靈停了七天,還沒下葬。

也虧得現在天氣冷,不然早臭了。

陸父對陸言說︰「說起來,這個堂妹平時和你關系還不錯。這一次,真的太可惜了。這幫造孽的畜牲,有朝一日,非得把他們抽筋剝皮不可!」

他說起話來的語氣里,是滿滿的恨意。

附近的村莊,包括陸言他們自己的村莊,所有的村民可是飽受倭寇侵擾,和這些倭寇可算是不共戴天。

「死的又何止你堂妹一個人。要是人人都把親戚的尸骨殮回來,恐怕祠堂都擺不下了。也就是你堂妹太可憐了,一家人全死了,你六伯伯才把她的尸體帶回來辦喪事。」

「一會兒瞧見了人,可得小心著點說話,不能戳了人家傷心事啊。」

陸父千叮囑萬囑咐,表情很酸澀。

陸言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們一行人,身穿白衣,披麻戴孝,好像世界原本就是灰白色的一樣,壓抑而沉悶,沒有人臉上帶著笑,倒不像過年,氛圍分外淒慘。

也就只有還不識愁滋味的小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此時此刻還能樂呵玩一玩。

很快來到陸老六家中。

堂妹的靈柩就擺在院子里,院子里掛滿了白幡。

早在陸言他們之前,就已經有其他人過來吊唁了。

陸言走過去,上了炷香,又磕了個頭,給在天亡靈見過禮之後,陸言偏過頭對陸老六說︰「六伯,你放心,等有朝一日,我定然取倭寇首級,為堂妹報仇雪恨!」

一听這話,陸老六和他媳婦就嗚嗚哭起來。

滿面都是傷心色。

陸老六勉強止住淚,壓抑著嗓音,對陸言說道︰「小言子啊,年輕一輩的人中,就數你最有出息,功夫最高。要說誰能為你堂妹報仇雪恨,也就你了。」

陸老六狠狠咬著牙齒,一張臉充滿了仇恨之色。

「我問過了,殺你堂妹的倭寇是一個走路跛腳的畜生!他左眼上還有一道疤痕,武器是一把刀。」

「你可要記住了,他就是咱們家的仇人!」

「若是讓我陸老六踫見他,拼了這條命,我也要弄死他!」

這一聲聲,飽含了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思念,和對倭寇血海深仇的咬牙切齒!

在這樣的宗族社會里,一家人的事情,通常可以上升為一村人的事情。

堂妹死了,在概念上,就相當于他們自己的家人死了。

這種仇,是一定要報的。

陸言身體一震,說道︰「走路跛腳,左眼有一道疤痕,我知道了六伯伯,等他日遇見,我定然把他的首級取來,以慰堂妹在天之靈!」

陸老六才點點頭,算是欣慰了不少。

紅彤彤充滿了血絲的一雙眼楮,在濃濃的悲恨之外,終于燃起了一絲希望。

這次和陸老六一見面,陸言就感覺他老了不少歲。

仿佛一夜之間,添了不少白發,滿臉的心力憔悴,身形看上去又特別句僂,仿佛只剩半口氣了一樣,唯獨眼底的仇恨,讓他這具句僂的身軀看上去有能夠孤注一擲的力量。

倭寇一日不除,大家都沒法過上好日子了。

陸言緊握住拳頭,心里的仇恨值也被勾了出來。

和小日子的新仇舊恨,一樁樁一件件,都太氣人了。

很難保持冷靜。

不過此時此刻,光是仇恨也無法解決問題,還是要把目光著眼于當下。

「六伯伯,我們還是讓堂妹入土為安吧,繼續這樣下去,恐怕難以慰藉她的在天之靈啊……」

「是啊老六,入土為安吧。我們知道你舍不得小妮,但死者為大,還是讓他們的靈魂安息吧。」陸父也緊接著說道。

陸老六此時,終于忍不住,扶著靈柩「嗚嗚」痛哭了起來。

「好好,入土為安,入土為安。我那可憐的閨女,還有可憐的沒有出世的外孫!都怪我沒有用!沒能救下你們來!」陸老六腦袋砰砰撞在靈柩上,聲音極大,「這幅靈柩本是給我這個老頭子準備的,哪想就先給你用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呀。苦,太苦了,老天啊,你怎麼這麼折騰我這個老頭子啊!」

院中,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安靜無聲,跟來的陸母眼淚也落下來,跟著抽泣了。

「六伯伯,快起來吧。」陸言將他扶起來,稍微寬慰了一番。

此時,陸老六的額頭已經紅腫一片了,看上去慘不忍睹。

人群肅然而立。

既悲傷,又咬牙切齒,看著陸老六的模樣,對倭寇簡直恨到了骨子里。

陸老六站起來,說︰「明日就給妮妮下葬了,讓她入土為安。等兩日後,我想去隔壁村看看,趕在新年之前,把妮妮婆家的事情給料理完畢了。」

「當家的,我也跟著去。」

「好,我們一塊去。」

話音剛落下,陸言就感覺有所不對,仿佛有一朵陰雲籠罩在心頭,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這種感覺,十分不妙,是一種很奇怪的預感。

陸言一頓,目光在陸老六額頭上稍作停留。

卻不是在意他的紅印子,而是……

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

陸言眨了眨眼,心頭忽然有種十分不詳的預感。

然而事情還不僅如此。

除了陸老六之外,陸老六的媳婦,印堂也發黑,看上去一副倒霉相。

可以確定,剛剛進門的時候還沒有的,怎麼忽然之間,就變成這樣了?

陸言皺眉,感覺事情有不對。

他能看透這些,主要是和中級麻衣相術有關。

升級了麻衣相術之後,陸言的對利害有了一種本能的直覺。

不僅事關于己身,事關于他人,也能有一種較為精準的判斷。

陸老六和陸老六的媳婦同時印堂發黑,一定有事!

此時,陸父也說道︰「我和孩子他娘也一塊去,把事情都給料理一下吧。」

于是,在陸言目光注視之下,他爹,印堂也發黑了起來。

不對,十分不對!

不能去隔壁村!

會有血光之災。

意識到陸言在看他,陸父看向陸言,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難得回家一趟,這一次你也去吧,我們一家子行動,有什麼事情也好方便照應,不至于像沒頭蒼蠅。你也好好看看,你的叔父們,是怎麼處理這些事情的,學著點,以後就是你當家了,到時候也能像個樣子,免得有不合規矩的地方。」

陸言︰「……」

不必看也知道,他此刻定然是印堂發黑,也是一副倒霉相。

這是要團滅的節奏啊!

陸言說︰「我覺得這件事情,還需要再議。」

話音一落下,陸父和陸老六,都露出頗為不悅且不贊同的神情。

尤其陸父,臉上很沒面子,黑得像鍋底一樣。

陸言這孩子怎麼回事?

這種事情,難不成竟不想出一份力氣麼?

作為宗族里的壯年男子,怎麼能如此躲避自己的責任,不承當相應的職責呢?

這賊倭寇,一日不除,頭上就像懸了一把刀,不知道哪天會落下來,今日是陸老六,明日說不定就是自己的小家庭,還不如拼他個你死我活!給自己掙一個平平安安的日子,也給自己死去的親人報仇雪恨,好過苟且偷生!

陸父當眾發了怒︰「你這說的什麼話?你堂妹的事情,你怎麼能避而不去?!混帳東西!」

兒子的躲避在陸父看來,簡直混賬至極。

陸老六的臉色也有些不悅,還有失望,他本以為以女兒和陸言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陸言應當是責無旁貸地跟著。

但終究不是自己孩子,他也不好罵陸言。

這種事情,一般來說,都是要宗族的壯年男子參與的。

可現在臨近年關,陸老六也怕其他人家嫌晦氣。

所以,也就只能自己去了。

「不用罵他,妮妮的身後事,還是我們自己來吧。」陸老六說道。

「不是,爹,六伯,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陸言連忙解釋。

「我不是說不想為妮妮的身後事出力,而是覺得現在去隔壁村莊,太危險了,我們需要謹慎一點。」

「那些倭寇燒殺搶掠,把村莊搞得一團糟,現在各家各戶都還在哀痛中沒回過神來。萬一這個時候,倭寇殺個回馬槍,豈不是糟糕了?」

「要是去的話,我一個人去就行了。」陸言看了看陸老六那句僂的身體,認真說道,「我年輕力壯,遇到什麼事情都不怕,六伯和爹年紀都大了,經不起折騰。」

如果是陸言自己的話,他完全有信心能自保。

可如果加上四個老人一塊去,陸言雙拳難敵四手,一時護不住這麼多人。

他要的是陸家不再出現任何的傷亡了。

特別是自己的家人。

但凡死一個人,都是對這個村莊又一次的傷害。

听到陸言這話,陸父和陸老六的神情才好看了不少。

還不算是個孬種。

不過陸言卻是多慮了。

還是太過年輕了,沒經驗,不熟悉這些倭寇的品性。

這些倭寇是些好吃懶做的軟腳蟹,是孬種。

他們剛剛搶過一通,現在指不定在老巢里喝著酒吃著肉,正快活享受著,天寒地凍的,哪兒還想著出來作惡啊?

屠了隔壁村莊,就是趕在過年前趕一波大的,好過年的。

因為和倭寇打了許多年的交道,所以老一輩的人,都對此有些經驗了。

陸老六道︰「這你倒是不用擔心,這些倭寇暫時不會出來作亂了。他們都是一群沒種的軟腳蝦,剛剛搶奪過,暫時會消停一陣子。」

「我們更應該趁著這個時候,把事情辦好了,才能讓妮妮的在天之靈安息!」

話音落下,陸言感覺陸老六的印堂,更黑了幾分。

「……」

看來,這村莊,是死活都不能去了。

陸言繼續堅持道︰「不不,六伯,你听我說。」

「雖說倭寇剛搶完一波戰利品,暫時不會出來了,但保不齊有個萬一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妮妮在天上看著,還不心疼死啊?」

「我知道你心疼妮妮,但妮妮也不想你們出事啊!更不想你們因為她的事出事的。這些倭寇就是豺狼虎豹,喂飽了一陣又一陣的,誰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就發動進攻了。」

「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啊,我們本來就沒剩下多少人了!」

「要是我們這些男人出了什麼事,這村子里的天可就塌了,不能冒這個險啊!」

陸言把妮妮搬出來,果然讓陸老六沉默得更久了。

見他神色有所松動,陸言繼續更加賣力的說服他。

「現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要讓妮妮入土為安,其他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對吧?處理後事當然重要,但事有輕重緩急。」

「哪怕是要回去,也先讓我打頭陣,去探探情況再說。如果沒有問題,你們隨後再到。」

陸老六猶豫了一會兒︰「那好吧。」

只不過,听到自家兒子要獨自犯險,這下子輪到陸父臉色有些難看了。

不過到底還是沒有阻止陸言。

男子漢大丈夫,該承擔責任的時候,就得承擔責任。

不然日後,怎麼撐起一個家來?

是以,也就沉默著不說話。

離開陸老六家之後,陸父才叮囑道︰「你要想一個人去隔壁,我不反對你。只不過你萬事小心,既然只是查探情況,那就以查探為主,如果真的遇上了倭寇,盡量不要動手,知道嗎?回來通風報信就行。」

說到底陸父還是很關心兒子的。

陸言听了,點點頭。

只不過,心中的愁雲慘澹還是一點沒消去,反而更加凝重了。

因為自打離開陸老六家之後,遇見了更多的村民,陸言發現,所有村民都是印堂發黑,看上去一副倒霉相。

更是一副有血光之災的樣子。

看來,事情遠遠比陸言想的,要更棘手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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