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機略妙無比,攻城破陣一仰俯。
明軍圍而不攻,看似是與陳日昆比拼消耗,實則是雙方心理的博弈。
明軍每日在城下歌舞升平,反倒是困守城中的安南人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
如今據守孤城的他們,不能輸也不敢輸。
反倒是明軍,即便此番戰敗,也擁有無數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再看城下之兵,有不少都是安南百姓,大家主動投奔大明,還不忘充當說客。
「咱們都是中原遺民!大明陛下乃天命所歸!」
「大明賦稅低得很!陛下听說出身農家,最是體恤我等百姓!」
「跟著陳日昆作甚?每日都要提心吊膽?不如城下喝酒!」
陳日昆聞言大怒,他每日都會在城樓上巡邏,並非擔心明軍進攻,而是提防守城士兵。
他生怕對方會突然打開城門,放明軍入城!
陳日昆怎麼也想不明白,他本來擁有一手好牌,怎麼會打成這樣?
元朝降將盧左丞和張元帥,為他煽動了廣西狼兵,能夠為其所用。
更是佔據廣西半壁,算是給安南人開路。
可他們先是主動讓出梧州,勾引明軍冒進,卻被明軍用了反間計,拿下了藤州。
戰象所向披靡,卻被那個玉面書生攻破,隨後丟了潯州!
然後就是明軍轉守為攻,勢如破竹,直接來到了安南境內。
本來安南百姓人人自危,堅定支持陳日昆抵抗明廷入侵。
可不知明軍用了什麼法子,令安南百姓真心投靠,反而開始覺得陳日昆是逆賊!
風水輪流轉,可風水到了陳日昆這顯然停滯不前。
「國主大人,我們還能取勝麼……」
「是啊,明軍只圍不攻,究竟意欲何為?」
「我等……是否能抗得過明軍的消耗?」
面對士兵們的疑問,陳日昆沒有回答的心情,他現在同樣心亂如麻!
「城中的士兵听著,現在放下武器,主動投降,我軍既往不咎!」
「你們會像大明子民一樣,得到田地和戶籍!」
「願意當兵的便是軍戶!不願意的便成為民戶!有手藝之人,還能成為工戶!」
明軍的糖衣炮彈襲來,令城中士兵更感疑惑。
「放箭!給我放箭!你們還愣著做什麼?」
陳日昆不敢讓城外的明軍繼續說下去,即便是他這個國主,都沒有做到為士兵和農民分地。
加入大明,就有土地?
不少士兵嘴里喊著放箭,身體卻很誠實,並沒有選擇攻擊明軍,他們想要听听大明士兵的待遇。
「混賬!快放箭!」
陳日昆抽出腰間長劍,直接橫在一名弓箭手脖子上,嚇得後者慌亂放箭。
卻見整個安南的苦主,岳麟策馬而出,高呼道︰「陳日昆!你堵得住一人之口,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麼!」
是夜,已經有鋌而走險的安南士兵,選擇從城樓之上逃離。
陳日昆雙目血紅,他感受到了背叛,好在這只是少數人!
明軍不可能滿足所有人擁有土地的要求!
陳日昆在賭,可惜他並不是一個高明的賭徒。
接連數日,夜間逃竄的士兵越來越多,甚至連陳日輪的親兵也有人選擇離去。
陳日昆已經兩夜沒有合眼,如今他連身邊的親兵都無法信任。
「國主大人,請您歇息片刻吧!安南不能沒有您!」
黎擎親自帶人前來護駕,音容並茂道︰「即便其他人都離國主大人而去,在下也會追隨您左右!」
患難見真情!
陳日昆心中感動道︰「黎卿,幸虧有你在!咱們城池高深,存糧充盈!明軍不過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懼!」
「他們的補給線冗長,何況朱元璋根本不可能再撥給他們糧草!」
「相信我,只要熬到他們糧食消耗殆盡,安南就還是咱們的天下!」
黎擎點頭道︰「微臣自然相信國主,可您也要保重身子!微臣願意護衛左右,還請國主歇息片刻!」
看到如此忠臣,陳日昆放心道︰「好!本國主的性命,就托付給黎擎了!」
兩日沒有合眼的陳日昆,終于閉上了雙眸。
接替護衛任務的黎擎,便輕聲催促陳日昆的親兵離去。
只是剛走出大殿的親兵們,就被黎擎的人捂住嘴巴斬殺。
——
陳日昆睜開雙眸,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
眼前身處軍營之內,並非他在新安府的寢宮!
正襟危坐的老將身邊,赫然是他的苦主——岳麟!
「黎卿何在?我的黎卿!」
「國主大人,莫要叫喚。」
黎擎笑道︰「在下乃是大明臣子,奉旨捉拿無道昏君陳日昆!還請岳大人過目!」
陳日昆啞然失色,他心目中的忠臣,竟然早就被明軍收買!
「新安府呢?」
陳日昆保持冷靜道︰「你們明軍可以攻城,還請莫要傷害無辜百姓!」
岳麟負手而立,笑道︰「陳日昆,現在貓哭耗子假慈悲?」
「當日進攻大明時,你為何沒有這般慈悲心腸?」
啪!
岳麟罕見動手,直接掌摑陳日昆,「被你殺害的無辜嬰兒,你可憐過他們?」
啪!
耳光響亮,打得陳日昆眼冒金星,「被你奸婬的女子,你曾憐憫分毫?」
啪!
岳麟打得過癮,陳日昆已經嘴角流血,「被你做成京觀的大明子民,他們就不是人了?」
廖永忠攔住了岳麟,「莫要打的太過火,這廝還要押解金陵,讓皇上過目。」
黎擎諂媚道︰「德慶候,岳大人,不知朝廷會對小人作何安排?」
說話間,吳笛已經走進賬內,「大人!黎家主的住所,已經安排得當。請隨我來!」
黎擎大喜,若是能接替陳氏成為安南國主,那他黎氏以後便一家獨大!
論心機,他可比陳日昆強得不是一點半點,反正大明天高皇帝遠,屆時再鼓動賤民們獨立于大明之外便是。
「吳大人,不知我……」
噌!
黎擎瞪大雙眸,不敢相信自己月復部重傷,手持匕首的吳笛眯眼笑道︰「我家大人說了,安南黎氏危險程度更甚于陳氏!」
——
新安府城門大開,藍玉所率部隊第一個沖入城中!
「岳麟,這份人情我藍玉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