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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蹇義問策

蘇澤又折騰了暈過去的劉觀一會兒,隨即才招呼一旁看熱鬧的禁衛讓人把劉觀抬去救治。

倒不是他不想趕盡殺絕,弄死劉觀絕對算是為民除害了。

主要是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好再當眾對朝廷命官下毒手,劉觀再怎麼該殺,終歸還是朝廷命官。

旁邊還有那麼多官員看著呢,再加上還是在宮門口,眾目睽睽之下就算他想弄死劉觀也不行。

折騰一番出口惡氣就行了,沒必要為此擔上個草管人命的罪名。

為了劉觀這麼狗東西把自己搭進去也太不值當了,犯不著。

京城不比清風縣,在清風縣他想埋誰就埋誰,京城乃是天子腳下,朝廷自有法度,就算是朱瞻基貴為當朝皇太孫也不能無緣無故殺害朝廷要員。

一切都要講究個理法,不是說他蘇澤看誰不爽就能痛下殺手的。

打幾個人沒事,朱棣會罩著他,若是他真的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不顧朝廷法度私自弄死了朝廷要員,就連朱棣都不好保下他了。

凡事都要注意一個度,若是人人都不顧朝廷理法,朝廷早就亂套了。

事實上,若不是劉觀非得跳出來蹦,拽的個二五八萬似的,蘇澤一時半會兒還真拿他沒辦法。

蹇義覺得這都是他的算計,其實不然,蘇澤一開始真的只是想惡心一下劉觀。

他手里其實沒有劉觀貪腐的證據,可他又看這老小子不爽,就單純的想著讓這老小子先背個黑鍋。

等到日後有了證據,再一口氣把劉觀這個永樂朝最大的貪腐頭子給弄死。

要的就是劉觀得罪人,引得一些人在他日後式微的時候落井下石。

至于把劉觀給氣吐血,那純粹是意外之喜了。

蘇澤也沒想到這老小子身子這麼虛,他還沒發功就倒下了。

蘇澤看著被抬走的劉觀,知道這次是徹底把劉觀給得罪死了。

不過他也不是太在意,得罪死了就得罪死了好了,劉觀雖然官職不低,可在蘇澤看來也就那樣吧,從始至終他都沒把劉觀當回事。

畢竟他蘇某人是連漢王都敢打的人,還會怕一個小小的御史頭子?

御史說白了就是一群汪汪隊,除了彈劾還會啥?

他們只有彈劾權,也就是舉報的權力,沒有執法權,該怎麼處理還得看陛下的意思。

至于彈劾,對蘇澤來說就是不痛不癢的小事,蘇澤怕都不在怕的。

他進京以來被彈劾了不知多少次了,彈劾他的奏折都快堆滿朱棣的御桉了,結果他還不是屁事沒有。

蘇澤看的明白,只要朱棣不想動他,那他就能活的很滋潤。

也許蘇澤被百官彈劾,正是那位老人想看到的呢。

要是蘇澤真的和文武百官關系很好,相處的其樂融融,恐怕那位老人才會不放心吧?

結黨營私在任何朝代都是為帝王所不喜的。

朱棣更願意蘇澤當一個孤臣,安安心心的輔左朱瞻基,除了朱瞻基以外,再無依仗。

這一切都是蘇澤自己的推測,可推己渡人,若是他當了皇帝,手底下有這麼一個結黨營私,又得民心的人,他睡得著覺嗎?

朱棣既然想讓他做一個孤臣,那就做一個孤臣好了。

就憑他蘇澤和朱瞻基的關系,若是願意接納其他人,會有投機取巧之輩向他靠攏嗎?

想必還是有的。

可蘇澤自從進京以來,一直都是站在文武百官的對立面,將自己硬生生塑造成一個孤臣的形象,自然不會有人朝他靠攏。

何況,他本來和那些文武百官就不是一路人。

念及此處,蘇澤望向那些還在看戲的同僚,笑的有些人畜無害,一看就是個陽光大男孩。

蘇澤看了一圈這些人身上穿的官袍,心中有了計較,現在還在這里看戲的多是一些小嘍,官職都不高,但盛在身份清貴,多是翰林御史。

真正的朝堂大老是不屑于與現在的蘇澤計較的,即使蘇澤最近風頭正盛,他們也不會屈尊下場。

說白了,蘇澤現在也是仗著皇室才能耀武揚威,實則他本人還是位卑言輕,身上也就掛了個太孫親軍指揮使的名頭。

官職並不高,還未躋身中樞,兩者之間身份天壤地別。

再加上蘇澤最近所做的一切並未威脅到他們,他們自然也不願自降身份和蘇澤計較。

捐款一事,蘇澤更多的是借了朱棣的名頭,大家給的是陛下的面子,才會捏著鼻子捐款。

沒有蘇澤,還會有其他人,能在朝堂上位居高位的都是人精,自然看的明白。

今日因為貪腐下獄的官員多達上百人,听起來倒是唬人,可其中官職最高的也就是吏部的一個郎中,並未涉及更高層次的官員。

只能說是涉桉人數過多,其實算不得什麼大桉。

比起洪武年間的幾次貪腐大桉,只能算是小打小鬧罷了,並未在官場高層引起轟動。

朝堂中樞要員有貪腐的嗎?

肯定是有的,可那些人誰不是人精,不會留下輕易把柄落人口舌的,就算蘇澤想要打大老虎,沒有證據也是白搭。

諸如紀綱這種,貪腐肯定是少不了的,可人家很聰明,不會那麼簡單就露出馬腳,更不會傻乎乎的留下證據。

劉觀其實算是明目張膽收受賄賂的朝廷要員了,很多人都知道劉觀不是個好東西。

可問題是,你找不出來他貪腐的證據,只能任由他逍遙法外。

饒是蘇澤也不能在短時間內搜集到他貪腐的證據,將之繩之以法,只能干點惡心人的事惡心一下劉觀罷了。

念及此處,蘇澤笑呵呵的又說起了之前的事情。

「諸位,蘇某說的是真的,若是諸位手里有劉觀貪腐的證據,又忌憚劉觀,可以把證據私下交給蘇某,蘇某願意站出來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將劉觀這等貪贓枉法之輩繩之以法,以正國法。」

任由蘇澤說的天花亂墜,也沒有人搭理蘇澤。

劉觀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蘇澤的名聲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蘇澤這人怎麼說呢,有點不按規矩出牌,俗話說的好,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遍觀蘇澤進京以來的所作所為,他就是屬于不要命的那種。

拼了自己命都不要了,也要把你拉下水,咬上一口的狠人。

關鍵是蘇澤背後還站著皇太孫,陛下也多有偏袒,大家雖然恨蘇澤恨的牙癢癢,可還拿他沒什麼辦法。

因此不少人也只敢背地里罵上蘇澤幾句,倒是不敢和蘇澤硬踫硬。

因為你不知道這王八蛋又會拿出什麼惡心人的法子出來。

說起來倒是有趣,蘇澤開的火鍋店,其中的大客戶多是他們這些對蘇澤不滿的人。

大家沒事了就喊上三五好友,相約去火鍋店,一邊涮著火鍋,喝著小酒,罵上兩句蘇澤,也算是難得的消遣了。

一開始,大家也是奔著惡心蘇澤去的,誰讓蘇澤不當人,為了討好陛下,直接把自己老家的七百畝地全捐了,將大家架在火上烤。

有人一尋思,不能光是你蘇澤惡心咱們,咱們也得惡心回去才行啊。

你不是開了個火鍋店嗎,我去里面花銀子吃飯,罵幾句飯菜難吃總行了吧。

結果就是,惡心沒惡心到蘇澤他們不知道,反正他們覺得自己好像又被蘇澤給坑了。

一壺酒要特麼十兩銀子,酒水的滋味倒是與眾不同,可還是有些貴了。

這不是最惡心人的,最惡心人的還是蘇澤那黑了心的家伙鑽到錢眼里去了,酒壺看起來倒是很大,可里面的酒水卻是缺斤少兩,一壺酒約莫只裝了五分之一的量。

眾人又是痛罵不已,蘇澤的心剖開了都是黑的,都特麼黑透了!

做官算是屈才了,不怪他蘇澤這麼有錢,這麼黑心,活該他賺錢!

可蘇澤壓根不在乎你罵,只要你給銀子就行。

大家伙一尋思,這不行啊,大家是奔著惡心蘇澤去的,不是給蘇澤送銀子去的。

但是吧,蘇澤雖然做生意心黑了點,但店里面的東西真不錯,整個京城獨一份,那火鍋又麻又辣,讓人吃了一口便回味無窮。

酒水也是外界沒有的,和宮里流傳出來的那什麼十全大補天仙酒味道一般無二,想喝酒就只能到店里去。

這一來二去,大家雖然還是和蘇澤不對付,可又不得不捏著鼻子給蘇澤送銀子去。

饞那麼口吃的,吃到嘴里了免不得又要罵蘇澤黑了心腸,由此形成惡性循環,現在你去火鍋店吃火鍋,你不罵上兩句蘇澤,那你就不合群。

別看大家伙罵蘇澤罵的凶,說他是讀書人之恥,說他諂媚君王,是奸臣,佞臣,可要說給蘇澤送銀子最多的,還是他們這群小黑子。

這不,已經有人開始拉著同僚,相邀去火鍋店,邊吃火鍋邊罵蘇澤了。

至于蘇澤所說的把劉觀貪腐的證據私下交給他,沒太多人當回事。

劉觀雖然先前被蘇澤給氣暈過去了,好歹也還是左都御史,蘇澤不怕,他們這些人還是要怕的。

起碼在劉觀沒有式微之前,他們不會冒這個風險。

于是這場鬧劇隨著劉觀暈倒被抬走了也就到此結束了。

讓蘇澤和劉觀兩個人狗咬狗去,反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是圍觀眾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任你蘇澤巧舌如黃,說的天花亂墜,人的固有觀念不是能輕易改變的。

主要是蘇澤進京以來給自己立的人設就是如此,劉觀雖然再不是個東西,好歹不會干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蘇澤可就不一樣了,吃飽了飯就砸鍋,專干那些惡心人的勾當。

做事全憑自己喜好,才不會計較什麼利益得失,雖然口上說著大家都是同僚,抬頭不見低頭見。

可實際上,蘇澤巴不得他們早點死,恨不得坑死他們,這讓他們如何敢和蘇澤沾邊?

蘇澤可不知道這些狗東西在背後罵他,事實上他已經很多天都沒去過火鍋店了,火鍋店完全交給手下人看著的,目前走的還是高端路線。

倒不是蘇澤不想做老百姓的買賣,讓老百姓們也嘗個新鮮。

只是現在是冬季,火鍋食材的成本居高不下,不是一般人能消費的起的。

蘇澤是個有良心的人,從來都只賺有錢人的銀子,從來不賺昧心錢。

蘇澤此時有些意猶未盡,他才剛剛熱身呢,結果這群狗東西學聰明了,壓根不和他打嘴仗。

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蘇澤也不打算在宮門口久留,邁動腳步也隨著人群往宮外走去。

還沒走兩步,背後傳來了蹇義的聲音。

「謹言,留步!」

蘇澤駐足停步,有些不解的看向蹇義。

蹇義他還是認識的,主要是先前蹇義到這邊看戲的時候,旁邊就有人說了一句「蹇大人來了」,蘇澤一尋思,就知道這位便是吏部天官蹇義了。

只是先前蹇義一直沒說話,蘇澤也沒當回事。

可現在蹇義突然喊他,蘇澤微微有些疑惑,他和蹇義可沒有什麼交集。

字號一般都是比較親近的人才會叫的,蹇義這聲謹言倒是有些嚼頭。

不過畢竟是吏部天官,風評還行,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蘇澤索性停下來看看蹇義要說什麼。

「不知蹇大人有何賜教?」

蹇義笑了笑說道︰「也沒什麼,若是無事的話,謹言可願與老夫同行一程?」

蹇義很是客氣,並沒有仗著自己是吏部天官便盛氣凌人,頤指氣使。

蘇澤想了想,拱手說道︰「蹇大人相邀,是下官的榮幸。」

花花轎子人人抬,蘇澤也不是蠻橫無理的人,既然蹇義這麼客氣,蘇澤也願意以禮相待。

就這樣,兩人結伴向宮外走去,蹇義撫須而笑,心情十分不錯,和之前與劉觀同行的態度天壤地別。

「謹言你小小年紀,心思竟如此縝密,倒是難得。」

「那劉觀在朝野的風評一向不好,你今日此舉可算是把他得罪死了,日後還需多加小心。」

蹇義先是夸贊了一番蘇澤,然後提醒蘇澤要小心劉觀,儼然一副長輩的姿態。

蘇澤雙手攏袖,不緊不慢的跟著蹇義,聞言只是澹澹的哦了一聲。

他還不知道蹇義要做什麼,心中還是有些警惕的。

蹇義也不在意,自顧自地接著說道︰「有沒有興趣來吏部?」

蘇澤先是有些訝異,接著連忙推辭道︰「下官懶散慣了,就不去吏部給蹇大人添麻煩了。」

蹇義也不意外,蘇澤如今算是陛下跟前的紅人,陛下顯然有心思要重用蘇澤,他也只是隨口一提罷了。

不過蘇澤真拒絕了,蹇義還是有些遺憾,蘇澤在他看來算是難得的人才,雖然劍走偏鋒了些,可蹇義還是很欣賞蘇澤的。

蹇義見蘇澤不願去吏部,也不再拐彎抹角,轉而說起了正事。

他先是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今日吏部上上下下被拿下了幾十號人,是老夫失責,老夫也不為自己辯解,可吏部是朝廷中樞要地,貪腐還是要整治的。」

「吏部掌全國文官銓選、考課、爵勛之政,職責重大,老夫雖然添為吏部尚書,可吏部也不是老夫一人說了算的。」

「老夫縱然有心想要整治吏部,也是有心無力。」

「既然謹言你心思縝密,又對貪腐深通惡絕,可有良策?」

蹇義也是結合蘇澤之前的所作所為,猜想蘇澤是看不下去官場逐漸盛行的貪腐之風,再加上因為這次的事情,他也想整治一番吏部上下,于是想要听听蘇澤的看法。

蘇澤可不知道蹇義是個腦補怪,把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歸功于是他的算計。

蘇澤壓根就沒想那麼多,真的只是想給大明的官場提個醒,順帶惡心一下那些尸位素餐之輩,壓根就不是蹇義想的那樣。

反貪可不是說說而已,牽一發而動全身,蘇澤沒打算現在就開始整治大明官場的貪腐問題。

他現在也沒那個能耐,自家人自知自家事,如今手底下沒兵沒人的,貿然搞些大動作那就是兒戲。

還沒學會走路就想著跑是不行的,總不能一口氣就吃成了一個大胖子。

路得一步一步走,走得慢點無妨,怕就怕走錯了路。

他今日之所以做這一切,只是因為昨晚那名百戶公然索賄的事情,讓蘇澤內心有些感觸,想著鬧騰一下,讓那些尸位素餐之輩收斂一點。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蘇澤雖然現在沒能力整治貪腐,但他總能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遏制一下這股不正之風。

起碼也要讓那些貪污受賄之輩日後收銀子都收的不安心,如鯁在噎,伸手撈銀子之前也得考慮考慮值不值當冒這個風險。

今日之後,有了蘇澤這麼一出自爆,萬一以後有哪個王八蛋照著蘇澤學怎麼辦?

日後收銀子之前還得思慮一下這其中是否有貓膩。

表面笑呵呵的給你送銀子,反手就翻臉不認人把你給彈劾舉報了,就問你頭疼不頭疼?

還別說,蘇澤這招雖然損了點,但還真的把他們給惡心到了。

以後就算收銀子也得做的更加隱秘些,還得挑信得過的人才會收。

至于蘇澤的銀子他們干脆就不敢收了,因為那其中必有貓膩。

都不用去想的,蘇澤肯定是奔著坑你去的才會無緣無故給你送銀子。

要不然,蘇澤不坑你兜里的銀子就不錯了,還給你送銀子,簡直是在做青天白日夢。

蘇謹言的銀子是那麼好拿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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