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天光大變,黑壓壓的雲如浪涌一般聚集過來,頓時日月無光,青天白日變作陰森暗夜;又有靈氣向道劍門丹峰聚集,引得狂風大作,山川嘶鳴。
追風趴正在貓爬架上睡覺,被雲層相互撞擊的「轟隆」聲吵醒,睜開眼,發現白天變黑夜了。
「天黑了?我又睡過頭了?感覺沒睡多久啊?」他迷迷糊糊的嘀咕,「沒吃晚飯,倒是有點餓了。」
他低估著,站起來,發現周遭狂風大作,洗劍湖上方還有人,不止是他爸爸和龍七七在,從來深居簡出的涂山悠悠也在。
「爸爸,給我留飯沒有?」他打著哈欠問道,「看起來是要下雨了,爸爸你該收衣服……」
他說完,就見龍七七看了他一眼,像看傻子一樣。
「?」又怎麼了?追風不解。
「你照看好李安和你尉遲阿姨。」秦然隨口給他安排給任務。
「照看?」追風一激靈,再看眼下這場景,莫不是有敵襲?
他警惕的問秦然,「爸爸,怎麼了?」
秦然瞥他一眼,下巴點了點老靈槐樹,道︰「詩音要渡劫了。」
追風看過去,只見那邊情景,天像變黑了一樣壓下來,又有雷聲滾滾、電蛇吞吐,一時仿佛末日,令人生畏!
他又看見丹峰那棵生長了幾千年的老靈槐樹在黑暗中、狂風中不能自已的飄搖不定、枝葉橫飛。他心疑那棵老樹會撐不住而折斷。
在這樣的恐怖景象之下,有一個曼妙的身影悄悄浮現在老靈槐樹樹梢。
她盤坐著,從樹梢慢慢向高空悄然移動,青絲、白衫隨著風飄動,仙氣十足;一股含而不露的鋒利劍意在她身上若隱若現,橫壓過來,叫追風也覺得臉蛋生痛。
「哦,渡劫。」追風點點頭,頓時不放在心上了。
他收回視線往自己頭上看看,才發現與李詩音那邊是一樣的場景。
然後他發現天空中有星辰在一閃一閃的,是整個黑暗的天空中的所有星辰按著同一個頻率在一起閃爍,頗有些壯觀,他看向李詩音,知道星辰閃爍的頻率與李詩音身上一顯一隱的劍意是一樣。
天上星辰,與她身上的劍意遙相呼應。
尉遲真抱著李安出現在小木屋二層的走廊上,他們母子看著半空中的李詩音,一臉疑惑,一臉疑惑且擔憂。
追風甩甩尾巴,變成小貓,一溜煙跑到走廊欄桿上,與尉遲真說道︰「姨姨不用擔心,修行渡劫而已,很簡單的事。」
「嗯,是。」尉遲真敷衍的與追風笑了笑,而後繼續擔憂的看著半空。
李詩音一直往天上飄,飄到丹峰正上方,高處,停下。她睜開眼,眼里蘊滿了紫色劍氣,仿佛她的眼楮是紫色的一般。
她低頭,拿紫色雙眸看向洗劍湖湖面的秦然,聲音清冷如劍氣,問道︰「師傅,我已走到了練氣之極限,眼下隨時可以結丹。但是,我感知到,練氣之後還有路可走。師傅,我要不要結丹?」
站在李詩音的角度︰練氣之後還有路可以走,意思就是,如果她不結丹,沿著那條完全陌生的路走,那她就有可能為後世開闢出一條全新的修行之路。
這是一種無量大的功德!
而這樣的選擇,她問了她師傅。
站在秦然的角度︰他是知道的,如果練氣一直走而不結丹,那就是天海域的練氣士。這不是新的修行之路,是舊的修行之路,金丹元嬰才是新的修行之路。
新舊之間,到底哪條路更好,其實沒有定論。
但是,在靈南域,毫無疑問的,走新的修行之路更好。因為這條路在靈南域的已經發展得足夠好了,已經足夠成熟了。
所以秦然的答案也沒有意外。
「結丹。」他只回了這兩個字。
「好。」李詩音干淨利落的應下,隨後閉眼結丹。
秦然臉色亦淡然,輕描淡寫的就決定了李詩音未來的修行路,仿佛是一件普通的事。
他心里只有對這次雷劫的擔憂,因為他分明認出,黑雲之中的彩色劫雷,那是九霄雷劫的標志。
「九霄仙雷劫?」
意料之中,卻在情理之外。他知道李詩音很有可能會渡九霄雷劫,但他不希望李詩音渡九霄雷劫。
六年前的噬極魔柳,渡的就是這種類型的雷劫。
區別是,一個是九霄神龍劫,一個是九霄仙雷劫;一個是合道劫,一個是金丹劫。
一般的雷劫,從景霄雷劫、玄霄雷劫到玉霄雷劫、神霄雷劫,一共有九個等級,其中景霄最弱而神霄最強。
劫雲會根據修士個人的實力以及運氣來匹配,給匹配相應等級的雷劫。
……金丹劫,元嬰劫,化神劫,合道劫等,渡的都是九霄雷劫。只是有區別,金丹景霄雷劫,元嬰景霄雷劫,如此而已。
而像九霄什麼什麼雷劫這種,意思就是,渡劫的修士不是一般人,單獨的一種劫雷不能滿足他,得九種雷劫一起上,才能滿足。九種,就是九霄。
至于九霄神龍劫和九霄仙雷劫,其中的神龍和仙雷,不過是九霄雷劫的變化。還有什麼九霄玄雷劫、九霄神雷劫、九霄混沌雷劫,等等。
一般來說,九霄雷劫,就是修士們能遇到的極限雷劫了。這是考驗的同時,也代表著天道意志對渡劫修士的天賦和實力的認可。
至于秦然結丹時遇到的三九天災劫,那是因為他的靈魂來自于其他世界,這個世界的天道意志排斥他,有意刁難他。
雖然對李詩音的實力很自信,但這到底是九霄雷劫,秦然不免擔憂。
對比過來,大約就是,盡管知道自家孩子是學霸,但還是會擔心她高考時拉閘。
特別是秦然,他的求穩性格,總是會往壞的一方面想。他總是會擔憂李詩音渡劫失敗。
天空中劫雷在積蓄,他一件一件從乾坤袋里拿出了他的避雷針、法拉第籠、引雷符、假死丹等一系列他為雷劫而準備的東西。他的本名法器,九州鼎,也已經被他倒提在手上了。
一旦空中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他就會在第一時間出手。
「你這是……」涂山悠悠看著秦然像雜耍一樣拿著那麼多東西,出聲笑道,「你渡劫還是她渡劫?」
……秦然自己渡劫時,他的心比老狗還穩。
龍七七撇嘴,揶揄道︰「悠悠姐,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關心則亂!」
秦然瞥一眼這兩個家伙,沒有理她們。
結丹,需要一點時間。而李詩音引起了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會叫道劍門其他修士、特別是與丹峰相熟的朋友的關注。
于是丹峰上空,出現了一個又一個修士︰
「劍峰新秀田文錦,劍峰大師兄柳白雲,道劍門第一路君行,天驕榜執掌者東仲源,掌門,各峰首座,各峰長老……」
他們看著天空,神色各異。有如田文錦的擔憂,有如柳白雲的敬佩,有如路君行的贊賞,有如掌門的欣慰。至于氣峰的不爽、劍峰的嫉妒,則不需要贅言。
天空中,劫雷隨結丹的進程而對應著變化,雲層翻滾、雷劫匯聚,第一道雷劫慢慢凝成,它越來越明顯,在雲層中游來游去,仿佛有生命一般,看著下方盤坐在半空的李詩音,有躍躍欲試之感。
某一刻,有一股玄之又玄的道韻以李詩音為中心,像水波蕩漾一樣,向四周擴散而去。
頓時,一眾元嬰修士的神情變化,知道這是丹成了,知道,大戲,起幕了!
半空中的李詩音忽然睜開眼楮,在一瞬間,這片天地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劍意。這股劍意極其高傲,它居高臨下,它君臨天下,叫這片天地都臣服了。天地靜止了,因靈氣波動而興起的狂風頓住了,空中躍躍欲試的雷劫被鎮住。
末日般的喧囂一瞬間安靜了。
她在空中站起來,風雲因她而動,暗黑的天空中,星辰顯現,隨著她站起,變得極其明亮,仿佛代替了日月撒下了的光輝。
萬千星辰灑下光輝,聚集成一道光柱,從天上照下,照在她的身上,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燈一樣,照在她身上。
大風,再起!靈氣奔涌而來。
星辰之光強化她的肉身,靈氣之力填補她丹田的空缺。
星辰從天上照耀她;大風從四方吹向她。
同時,劫雷……
落下!
「轟!!!」
落在世界中心的她的身上。
劫雷、狂風、星辰,于此刻一起加注在她身上。
她的衣袂因此而輕輕飄動,她身周浮現如淡淡的紫色光芒,她清冷如霜的臉上神色淡然。她視雷劫如無物。她是天上臨塵的劍仙,她萬劫不加身。
紫色光芒是劍芒。紫色光芒慢慢黯淡,第一道淡藍泛白的景霄雷劫也慢慢黯淡。
雷劫余暉之中,星辰光輝之下,狂風吹拂之中,她轉身看向她師傅,鋒利如劍的眼眸里、清冷如霜的臉蛋上,露出了俏皮的、甜甜的笑。
「師傅……」她才不顧形象,她才不管場合,她就是要大聲喊,她聲音里的依戀要叫誰人都能听出來,她喊道,「我去為你抓一條雷蛇來。」
看到傻徒弟輕輕松松的渡過了第一道雷劫,秦然本來準備按下擔驚受怕的心,還沒平復,就听到她這麼對他說。
他意識到什麼,大驚,急忙喊道︰「李詩音,你給我停下!」
但傻徒弟哪里會听他的呢?
她抬起手一握,從天上投向她的那一道星辰光輝頓時凝聚,形成一把貫徹天地的星辰之劍。
她手執星辰之劍,展開身形,迎著天上劫雲飛了上去。
天地靈氣還在往她體內灌輸,于是狂風不止。狂風擁簇著她,隨她一起沖入九天之上的劫雲之中!
「她要干什麼?」柳白雲看不懂李詩音的操作,大驚道。
路君行回頭看了看他,笑道︰「這就是你,格局小了吧!」
他笑著,從乾坤袋里取出一壺酒,大飲一口後,拋給柳白雲,朗聲道,「我輩修士,逆天而行,與天爭命。哪能總是讓天劫劫罰我們?正當逆天而起,執劍而行,一劍劈了這賊老天。
「快哉,快哉!!哈哈哈……當飲壺中物!」
柳白雲這才知道李詩音這是要干嘛。她不是要渡劫,她是要去殺劫。她不要被動的等雷劫來劈她,她要主動去劫雲里找雷劫戰斗。
他不由得長大嘴巴,久久合不攏來。他把酒壺拿在手里,好半天也沒飲半口。
主動殺上九天,到底要有多大的格局才能干出這樣的事?
反正他柳白雲是干不出,他想也不敢想。
這一日,李詩音執星辰之劍,殺上九天之上,沖進劫雷出生之地,斬殺劫雷無數,痛飲雷池之液,活捉一條彩色的九霄雷蛇。
黑色劫雲被星辰劍氣橫掃一空,鋪天蓋地的狂風被平息。明媚陽光重現天地,湛藍天空中,一位白衣劍仙一手執星辰之劍,一手握九霄神雷,從天上緩緩落下。她穿過道劍門的護山大陣、丹峰的護山大陣,落到她師傅面前。
她手中的星辰之劍消失,雙手捧著那條九霄神雷「彩色綢帶」向她師傅,臉上笑顏如花,眼里明媚星辰,她笑道︰「師傅,雷蛇。」
師傅怔怔的看著她,好一會,忽然仰天大笑,笑罷,他看向噬極魔柳旁邊,洗劍湖之上的陰煞太攀蛇,指著李詩音手里的雷蛇笑道︰「七七,那是你的仇敵。」
「無聊!」龍七七給這對師徒翻了個白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