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龍卷雲霄,氣浪蒸騰。
打斗雙方攏共數十人手,可附近圍觀的仙神卻足有數百位。
烏泱泱的人群之中,不乏心懷不軌之輩,大道環聚周身,蠢蠢欲動。
彭!
身著暗紅僧袍的至善一掌揮出,佛光漫天,金剛法尊現世,打退了前方那位一襲麒麟衣,手持戰戈的掌道者。
「哈哈哈哈~燕侯,而今可不是十年前,你還以為天下是在大商掌控之中麼?
貧僧給臉叫你一聲燕侯,你還真把自己當侯爺了?
竟敢擅自對我等出手,簡直不知死活!」
「邪教賊寇,人人得而誅之,你一個陰溝中的老鼠,見不得光的角色,也配喚我為侯?受死!」
戰戈舞空,神光爍爍,大道相隨,動輒有亂乾坤、逆陰陽之力,尋常仙神根本不敢靠近戰場中心。
不過和尚一行四人,除了玉面鼠與鹿角仙實力稍弱,至善與那位南霜仙子都是實打實的掌道者。
兩人聯手操控如龍大道,輕松愜意就擋下了那漫天攻勢。
「燕侯,本尊和他們只是同行,不是一伙的,我可不是邪教中人,因果別算上我!」
玉面鼠躲在和尚背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瘋狂為自己洗白。
「廢話!」
燕侯持戈再戰,以一對二,絲毫不落下風,周圍還有幾位合道鏡的仙神與十幾位不死境對抗鹿角仙玉面鼠。
戰場局勢並沒有呈現一片倒,燕侯這方雖則人多勢眾,但周圍眾仙虎視眈眈,妖氣騰騰,並沒有太多朝廷這邊的人手。
相反。
此地數百圍觀仙神,排除三成來歷不明,隱藏實力的仙神,至少有五成是仙庭、地府的人手。
他們的氣息極為明顯,要麼仙韻滾滾,化作異獸盤踞頭頂、周身,要麼陰死之氣彌漫,魂如鬼魅,要麼妖氣沖霄,妖首人身,明顯與朝廷不是一路。
「風姑娘,你可認識這位燕侯?」
「姓燕的侯爺……似乎是北方的博文侯燕飛宇,我也只是听過一兩次,未曾見過真人。」
鐵棠在暗中看清周圍大勢,不免嘆氣道︰「總感覺朝廷的力量,似乎不及仙庭、地府多矣。」
「朝廷的官職、官位都是有限的,能夠招攬的人手也必定有個限制。
如果你光以人數來看,朝廷擁有的人手自然遠不如整個天下,甚至都還不如世家。
這些山野群仙往日躲在深山大林不出世,不沾染因果,誰也拿他們沒辦法。
只待亂世一顯,天下豪雄紛紛現世,朝廷的力量自然顯得弱小。
但他們豈能真正操控天下大勢?
朝堂上那批人,仙庭坐得最高的那批仙,地府藏得最深的那批鬼,他們才是真正主宰天下格局的執棋者。
人數,並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就好像現在……
你,我,不也是朝廷的人麼?」
兩人交談之間,戰場中心也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博文侯燕飛宇一柄仙戈戰天斗地,大道之力都被打到龜裂,寸碎如鏡。
戴著碧玉鬼面的南霜仙子出自紅顏教,實力卻是稍弱一籌,已然負傷不輕。
但那至善和尚卻是一等一的剛 ,肉身宛如佛陀金剛,能夠硬撼仙戈之威,神通仙法更是精妙無雙,幾次逼得燕侯收戈御守。
「禿驢,你是大雷音寺的人?」
掌道者之間的生死搏殺,自然再沒有絲毫藏匿的可能。
一番激戰下來,燕飛宇徹底模清了至善的出身,種種功法痕跡,都表明此人是出自大雷音寺。
「你覺得是就是,他們不敢模朝廷的,那今日就由貧僧來觸一觸大商皇朝的虎威!」
至善大喝一聲,身形暴漲十倍,化作千丈大小,再入雲霄九重,渾身筋肉凸起,兩側太陽穴長出了金鋼舍利,頭頂有一圈又一圈的佛光縈繞,怒目圓睜,連碧玉鬼面遮不住那滔天氣勢。
尤其是他的雙臂,恍若化作了兩條真龍,骨節隆起,筋肉似蛟龍盤踞其上,氣血化作至陽神曦,掃蕩邪魅。
周圍不少鬼仙被這滿天佛光一照,紛紛發出驚人慘叫,連連敗退,看都不敢都看一眼。
至善僅是一個起勢,就逼得圍觀群仙連連暴退,顯然是要施展大威能神通滅殺燕飛宇。
燕侯自不會束手就擒,當即一橫戰戈,直沖天際而起。
可半道上卻沖出一條條大道紅綢,將那柄戰戈包裹得嚴嚴實實,一條條綢帶仿佛蛇蟒交纏,要將燕侯鎖困在此地。
對手,有兩人!
南霜仙子也是掌道者,豈會輕易放任燕飛宇離去?
「哈~」
頭頂一聲怒喝,宛如金剛怒吼,雷奔電走,風雲嗚呼。
鐵棠抬頭看了一眼,臉上浮現不可思議的神情。
「我知道這和尚是誰了……竟然是他?」
不等風冰瑤發問,蒼穹上的至善已經打出了至強一擊。
他本就千丈大小的身軀,已經宛如一座神山,可此時在他身前,無數金光、雲霧匯聚,有一根同樣大小的手指出現。
這根手指指尖紋路密密麻麻,一圈繞著一圈,清晰可見,指紋之間的紋路能夠容納山川大地、萬千河流。
但此時那千丈巨指的指尖,卻縈繞著一層又一層的滅世災劫氣息。
轟隆隆!轟隆隆!
仿佛浩劫降誕,天要滅世,千丈巨指一指按下,無數火光、金芒遮蔽了戰場中心。
而這樣的一指……
鐵棠也會。
過去也曾是他的拿手絕學之一。!
只是相比過往鐵棠施展的摩訶洞劫指,至善這一指要強了不知多少倍,仿佛這門神通就該由至善來施展一般。
「至善……就是開創摩訶洞劫指的那位大雷音寺棄徒!」
這個念頭剛在鐵棠腦海閃過,前方就炸出了無量神光,腳下一座座深山崩塌,大地如同蛛網龜裂,千條大江大河改道。
在原本燕侯所處的虛空往下,地上出現了百丈深淺的一個指洞,虛空漂浮著數十截戰戈的碎片。
沾染著新鮮血跡的衣角隨風飄蕩到鐵棠身前,被他一把抓住,身形消失在原地。
嗖!
至善從虛空飛落,身形變回常人大小,周身滲出萬千血珠,額頭汗如雨下,胸腔起伏不定,大口大口喘息著。
顯然施展這等大威力神通,對他也負荷不小,受到了諸多反噬。
南霜仙子上前,去被至善連連揮手喝退︰「這廝以損失一柄仙兵為代價,擋住我這一指,必定還沒有死。
他的元神還在下方,速速去搜尋滅殺,能夠擒拿最好!」
分出勝負之後,周圍本就蠢蠢欲動的圍觀仙神,立即開始有不少人渾水模魚。
有人去搜尋戰戈碎片,有人去往地下想要找到燕侯的尸身、儲物戒,亦或其他寶貝。
一時間。
天地混亂不堪。
南霜仙子看到這個場景,不怒反喜︰「燕飛宇,恐怕你到死都沒想到會是這般場景吧?
你以為我等是過街老鼠?
看看現在吧,看看這些落井下石之輩,到底誰才是過街老鼠?
你以為你站在光明之下,可現在為何不見一人為你發聲?」
她哈哈大笑,如同一頭莽龍沖撞下去,逼開一眾渾水模魚之輩,搜尋燕飛宇的元神。
「在這里,我看到你了,別想逃!」
唰唰唰……
一條條毒蛇般的紅綢纏向那龜裂的金甲元神。
眼看紅綢就要得手。
噗哧!
五根潔白如玉的手指出現,食指、中指化作剪刀,上下輕輕闔動,便將數十紅綢剪得寸寸碎裂。
「敢與我紅顏教爭功?找死!」南霜仙子驚怒,隔空遙遙拍出數百道大手印。
那五根手指 然一攥,三指交疊,兩指按扶其上,單手結了一個古怪印法。
嗡!嗡!
虛空顫抖,八尊佛門金剛浮現,各持神兵、寶鑒、銅錘、坐蓮,御龍騎虎,梵音陣陣。
砰砰砰砰……
幾個敲擊,數百大手印便被湮滅半道虛空,根本近不得八大金剛周身。
南霜仙子眼露精光︰「佛門弟子?和尚,認識麼?」
玉面鼠、鹿角仙一左一右,攙扶著至善來到南霜仙子一旁。
至善只一眼,就看出了此法來歷。
「如來印•金剛法,此乃我門中如來之法,不傳之秘,連我都沒有學會,他從何得來?」
漫天塵埃之中,八大金剛佔據八方,為五根手指護法,待到煙塵漸散,終于顯現出一道青袍身影。
「諸位……」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對朝廷侯爺出手,難道不怕死嗎?」
四人看清那人面孔,盡皆倒吸一口涼氣。
如此熟悉的面孔,誰也不會忘記。
玉面鼠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就想要開 ,卻被至善一掌擒拿了過來。
「你慌個屁,他才剛成仙!」
玉面鼠走月兌不得,眼珠骨碌骨碌轉動,肚子里壞水涌起。
「鐵大人,我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出手的是這個和尚還有那南霜,跟我那是一丁點關系都沒有,千萬千萬不要算到我頭上。」
鐵棠哈哈一笑,拍了拍手掌︰「放心吧,少不了你一份!」
玉面鼠當即臉色一黑,身軀縮在至善和尚身後,再也不願露頭。
「鐵棠,想不到你會在這里出現,十年沒有你的消息,貧僧都以為你已經死了。」
「你都沒死,我怎麼會死?」
「少廢話,你現在馬上離開,我們就當沒有見過你,否則生死自負。」
鐵棠從善如流,一手拉起燕飛宇重傷的元神,掉頭就走︰「感謝大師恩典,那我走了。」
至善眉頭一皺︰「放肆,給我把人放下!」
「怎麼?你不是讓我走麼?」
「你可以走,但他……必須留下!」
鐵棠轉過身來,一掌將燕飛宇的元神送出千丈之外。
暗中接應的風冰瑤,早已聯絡好其他燕侯部下,匯聚一處。此時眾人聯手,接過元神立即遁走。
至善與南霜哪能善罷甘休,紛紛呼應大道,施展神通擒拿。
但鐵棠兩掌一探,天地一明一暗,道魔相逢,混沌陰陽之力湮滅一切,打斷了他們的種種手段。
至善神色一狠,也不再急于出手,怒斥道︰「鐵棠,你想接下這段因果?」
「諸位,你們先前害我的因果都還沒結算,現在還敢與我為敵?」
南霜仙子忍不了了︰「跟他廢話什麼,殺了他!」
玉面鼠身軀立即蜷縮得更厲害了,鹿角仙也是轉過頭去,沒有應和。
只有至善眉頭擰成川字,一松一緊,顯然思慮了萬千有余。
「真的要動手嗎?今日若是殺不了他……後果你也知道。」
「他不過初入不死境,連我等皮毛都未及,隨手就可殺了,何懼來日?」
「他可是鐵棠,生死榜第二……有那麼容易死麼?」
面對至善的多次詢問,南霜最開始的怒火也逐漸熄滅,開始認真思索起來。
殺鐵棠不是不行!
但不是現在這樣,而應該是布局周全之後,徹底將他殺死。
否則日後一位生死榜第二的報復,誰來承受?
沒人承受的起!
鐵棠如今已是仙,要殺他,第一步就要先找到他的不死印記。
找不到他的不死印記,那就是憑白沾染一個巨大的因果。
「不動手?那我走了,下次再見,還有那女的,叫什麼南霜是吧?我記住你了!」鐵棠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當即駕馭霞光離去。
自始至終,四人都沒有出手挽留。
「我一定要殺了他!立刻,馬上!」南霜仙子氣得直跺腳。
至善眉眼抖動,另有主意︰「想不到他會出世,此人留著的確是個禍患,必須得殺了。
走,不去大雷音寺了,去找盟主!」
「那個……我能不能不去啊?我怕!」玉面鼠小心地舉著手。
南霜冷著臉道︰「誰都可以走,就你不行,混了這麼久,該你出力了!」
……
鐵棠離開之後,沒花多久時間就找到了離去的風冰瑤等人。
眾人隱匿在一處大山月復地,打通了一個洞穴之後,由風冰瑤親手布下了禁制。
後來追趕的一些不軌之輩,察覺不到造化仙經之妙,自然也識不破此地。
「燕侯如何?」
鐵棠一進洞,就看見數十位仙神朝著自己施禮,顯然風冰瑤已經告知了二人真實身份。
一位幕僚文士裝扮的仙神走了出來︰「承蒙鐵大人搭救,侯爺元神受創不淺,但也並非無藥可醫,只需回到封地修整幾年即可痊愈。」
鐵棠上前,看到燕飛宇的金甲元神半人半妖,此刻正盤踞虛空,牽引四周大地精氣療傷。
唰!
燕飛宇睜開雙眼︰「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燕某久聞鐵郡守之名,今日一見,方知傳聞不虛。」
「燕侯客氣了,鐵某倒也有些疑惑,想請侯爺解惑一二。」
「鐵郡守盡可直言,燕某斷不隱瞞半分。」
「侯爺可知……聖都朝歌如今是個狀況?」
鐵棠之所以出手救下燕飛宇,也是存了一分打听天下局勢的打算。
一方侯爺,稱霸一域。
總該知道些什麼吧?
但燕飛宇的答復,顯然讓他失望了。
「鐵郡守見諒,燕某閉關數載,前段時間剛剛出關,不知天下局勢大變之緣由。
我本打算去往朝歌一探究竟,只是得知了大雷音寺的迎佛典,方才改道而行,卻險些害了諸位同僚性命。」
鐵棠哪里會想到,燕飛宇竟然和他差不多,也是剛出關沒多久。
他看向隨行的其他幕僚、官員、弟子,發現他們神色如常,也沒有多少變化,燕飛宇所說,應當不是謊言。
「哎,侯爺接下來打算如何?」
「而今反賊橫行,燕某既已受創,只能打道回府,待修養如初,再報效朝廷!」
「此乃應有之意,不過鐵某尚有幾分余力,還需得出去爭幾分氣運,就此拜別,他日再會。」
「郡守自去,無需理會燕某!」
鐵棠與風冰瑤交流了一下眼神,便各自出了洞穴,往大雷音寺前行。
待他們二人離去一柱香後,方才有一位文士開口。
「侯爺,為何不告知鐵郡守真相?」
燕飛宇的元神冒出金光,絲絲血肉飛速復原,只片刻不到,就已經重新恢復了九成巔峰戰力,哪里還有半點重傷模樣?
他搖了搖頭︰「你不懂,做事情……不能直來直去,得先兜個圈子才能做成。」
「侯爺既已露面,那迎佛典……我們還去嗎?」
「爾等陣象可還在?」
數十仙神立即拱手,異口同聲︰「俱在!」
「那便好,區區四位邪教徒,也敢冒犯于我,死罪難逃,先殺了他們,再去迎佛。」
「邪教當誅,願誓死追隨侯爺!」
「願誓死追隨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