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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心頭精血,舟鳳來客

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

一位修士出門在外,可以不會陣法,但不能沒有巫兵。

哪怕是如鐵棠這般專精肉身之道,不仗外物之輩,依舊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器來維持戰力平衡。

早在萬修賢到來之前。

方鵬翼就曾經明里暗里試探過天問、李庚二人,想看看他們有沒有興趣學習陣法。

不過二人一來受限于師門,而來也著實對于陣法之道沒有太大興趣。

因為尋常時刻陣法對他們的修為實力幾乎沒有太大影響。

陣法通常是集天地大勢、山川地險,在一定範圍之內,結合二人或者十人、百人、千人之力,共抗更為強大的敵手。

但巫兵不同。

稍微有點修為以後,稍微有點眼界見識之後,人人都會想法設法為自己謀求一柄神兵利器。

光是從二者的供需狀態上,巫兵和陣法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巨大差別。

是以天問、李庚二人,對于兩位大師前來收徒的態度截然不同。

李庚久聞星劍仙官之名,知曉此人的真實手段。

而且他不擅于肉身之道,尤其需要巫兵、至寶這等神兵利刃來彌補短板。

在萬修賢提出試探之後,他毫不猶豫就點頭答應下來。

「若能蒙仙官授藝,實乃貧道三生修來的福氣,卻不知李某有沒有這等資質。」

天問也沒有上演什麼三辭三讓,直接明白說道︰「你的名氣不俗,但比起我師尊還差些。

倘若和尚我真有這方面的天賦,待我稟報師門一二,也可拜你為師。」

萬修賢聞言極為滿意地點點頭。

能蒙兩位絕巔天驕如此看重,他縱為仙神,也不禁有些得意。

這也是他長時間累積下來的赫赫聲名,方能讓天問、李庚這等出師名門之輩納頭便拜。

可他微微等了半響,卻見心中寄予厚望的鐵棠並沒有回應。

這讓萬修賢心里一咯 。

前面兩位也是絕巔,他自然不會有半分輕視。

可這兩人修煉的天賦雖然厲害,但煉器上面的資質卻不知具體如何,還有待考究。

萬修賢會帶著二人一起前來,純粹是看在他們絕巔資質的份上。

鐵棠卻又有不同。

他不但肉身強橫無比,霸絕同境,又已通過了邪風坎,證明了自己煉器上的天賦,可以說天生就是煉器師的種子,是萬修賢心中完美的傳人。

若是鐵棠肯拜他為師,待日後他邁入仙神之際,師徒二人聯手,也許可以打造出一柄極道仙兵。

做到這個地步,對于一位煉器師來說就已經是夫復何求。

此時李庚、天問先後發聲完畢,鐵棠卻只顧蒙頭拉著風箱,豆大的汗水如同一粒粒珍珠從他額頭滾落,化成綿綿小雨墜落下城。

他的躊躇、他的沉默,讓萬修賢再難忍耐,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你意下如何?」

轟!轟!轟!

鐵棠左手握柄,右手握把,將風箱拉得轟隆隆作響,九天罡風、玄煞如同雲霧匯聚、海水倒灌,不斷涌入火爐之中。

「謝過前輩好意,不過鐵某身兼多職,又曾發過宏願,實是俗務纏身,分身無術。

待日後鐵某修為再進,能得一身輕之時,也許還能與前輩再相逢。」

鐵棠如同拒絕方鵬翼一般,也拒絕了萬修賢的授藝。

其實他自己很清楚。

相比于天問、李庚、風冰瑤這等絕巔,他的‘底蘊’太淺了。

作為寒門出身,如何能夠與這些人相比?

如今鐵棠憑借古老的十絕霸體之法,能夠稱尊一時,卻未必能夠一直保持下去。

甚至別人未必沒有對付他的手段,只是不到最後關頭,沒有暴露出來而已。

寒門與世家、佛門、道門的差距,不是短時間能夠彌補。

崛起至今不到一年的鐵棠,縱為絕巔,又如何能夠趕上其他世家百年、千年,乃至萬年、十萬年的積累?

不可能。

沒人可以做到。

人皇都需要幾百年的時間來平定天下,何況是他?

鐵棠深刻明白自己如今的缺陷,不會分心于外物,只求在巫道之上能夠繼續勇 精進下去。

在找到或者開創出替代十絕霸體的功法之前,他不會去學習其他事務。

他需要更多的武學積累,需要更多巫法見識,需要習練更多的神通道法、神咒仙術。

听到鐵棠的答復,萬修賢無疑極為失落。

可他畢竟是威名赫赫、聲名遠揚的星劍仙官,自然也不可能低下頭來哀求鐵棠。

四人之間一下陷入了沉默,只有狂暴的音浪夾雜元氣、星力蕩漾青冥。

鐺鐺鐺,轟轟轟!

鍛鐵之聲與罡風轟鳴如同雷霆風暴在清水城上空蔓延。

星辰幡不是巫道至寶,算是一種另類的巫兵,打造這種兵器對于萬修賢來說易如反掌。

鐵棠按照方樂賢、方鵬翼的建議,一共準備了二百五十份打造星辰幡的材料。

其中多出來的三十二份,便是為了鍛造之時的容錯。

但萬修賢是何許人也?

他堂堂星劍仙官,曾經打造出至少三柄仙兵,有著聖手之名。

從一開始他讓鐵棠分解邪風冥鋼,就彰顯了他對自己充裕的信心。

二百一十八塊,多一塊都不用。

三個時辰過後。

在鐵棠等人周圍,飄浮著一面面形態各異的星辰幡,足有一百九十面之多。

也不知是不是為了彰顯自己手段,盡可能讓鐵棠升起拜師的念頭,萬修賢沒有浪費一份材料,他只要出手鍛造,則必定成功。

這些星辰幡大小相等,具有一丈高低,說是幡已經不太準確,更像是一面迎風獵獵的大旗。

每一面星辰幡上都凋刻著一鱗半爪,四角銘刻周天雲紋,內蘊一輪輪形態各異、顏色不同的大日星辰。

二百一十八面星辰幡,對應二十八星宿,合計二百一十八面周天星辰。

此刻萬修賢已經打造了一百九十面,剩下的二十八面星辰幡,便是二十八星宿的主幡。

每一面星辰幡都代表著一方星宿,比起前面的一百九十面星辰幡,無疑難度會有所提升。

到了這一步,沉默良久的萬修賢終于再度開口,為其余三人解釋。

「星辰幡的來源,起于大周天星斗陣,此陣乃是先天陣紋、自混沌鴻蒙誕生,本沒有什麼星辰幡。

雖然後人打造出了星辰幡這種東西,試圖重演這座大陣,卻依舊不可能成功。

因為大周天星斗陣乃是先天陣紋,以它的規模而言想要重演陣法,必須打造出類似于先天巫寶等階的陣基。

但那又如何能夠做到?

我年幼跟隨師尊學藝,他老人家也曾提起過這座陣法,更曾經試圖打造一種別樣的星辰幡。

如今受寶材限制,我無法做到更多,卻可以讓你對這二百一十八面星辰幡掌控度更高,乃至吸納所有星辰幡入體,等于這些星辰幡都是你的巫兵。

你願不願意嘗試?」

鐵棠一听有這好事,豈有不應同之理,不過他也知曉天下沒有白掉下來的餡餅。

論及陣法之道,方鵬翼才是真正的大師,他先前既然沒有提起這茬,顯然是有一定原因。

「敢問前輩這樣做對陣法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有!」

萬修賢毫不猶豫點頭,沒有否認。

「你若是戰死,這些星辰幡就全部作廢,大陣等于毀了七成。」

「我當是何事這個問題不大。」鐵棠沒有考慮過自己會戰死的問題。

但萬修賢並沒有停下,繼續說道︰「除此之外你若是肉身太弱,又貿然牽引所有星辰幡入體,很可能會被撐得當場炸裂,連元神都無法逃月兌,千萬不要逞強。」

鐵棠連連擺手︰「我城中又非我一人,還有諸多豪杰、神巫相助,此事也不算難題。」

「你自己理會得便好,接下來取你心頭精血與我,一共二百一十八滴。

只要你的血液夠強,此法就能成功,反之亦然。」

鐵棠松開風箱把柄,嘩啦啦將上半身衣袍扯去,露出白潔如玉,卻又剛健有力的胸膛。

「非是鐵某自夸,若是連我的精血都不符合,神巫之中恐怕只有巫神才能符合前輩的要求。」

天問也一個蹦躍跳到風箱之上,揮著五短身材的小手臂︰「鐵頭這話不差,他的肉身煉得還可以,比我強上那麼一丟丟。」

「嗯?」

萬修賢瞥了一眼縮成豆丁模樣的天問︰「出家人不打誑語。」

「哈哈~」李庚瘋狂嘲笑。

鐵棠不顧幾人互相打趣,伸出右手橫在胸前,五指指甲暴漲一截,寒氣森森,好似刀光劍影。

他運起修羅斷獄指,噗哧一聲插入心竅,而後又橫向一劃,帶出一個二寸大小的傷口,露出內里砰砰直跳心髒。

心頭精血比起周身其他血液自然不同,這是骨髓精華誕生,內含三精、三元、三氣、三神,是蘊養心竅、化生血液的原點。

這種精血即便長時間流露在外,也不會有絲毫褪色,是骨髓腎精、水谷脾胃化生的精髓。

普通人的心頭精血,超不出十滴之數,便是巫覡也不會有太多。

而鐵棠。

他貫通一千竅***身如龍,煉域成界,也僅僅只有一千滴的心頭精血。

萬修賢敢讓他取出二百一十八滴精血,自然也是看出他有這個實力。

若是連相應數目的心頭精血都取不出來,那血液的質量可想而知,絕對不夠格滿足他的要求。

鐵棠指甲刺破血紅心髒的表皮,一滴滴顏色通紅,渾圓如玉,內蘊龍影,不含一絲雜質的血液滴落出來。

一滴滴心頭精血滴  滾到鐵棠左掌,不時還想逆流而回,卻被鐵棠強行中止。

隨著心頭精血滲出,鐵棠臉色也極為罕見地發白起來,面如金紙,汗如雨下。

這對于肉身煉到他這個境界的古巫來說,幾乎是一件很難想象的事情。

到了這一步。

鐵棠已經可以說是受到了重傷。

他一共有一千滴心頭精血,卻不代表全部都能夠取出來。

不消多。

只要取出五百滴,他立即就會戰力大損,實力大幅低降下,肉身再不復現在勇 。

「前輩,都在這了。」鐵棠一伸手,將取出的二百一十八滴心頭精血遞了過去。

天問、李庚紛紛來到他身邊,只勉強夠到他的腰身,卻依舊關心不斷,怕鐵棠出了問題。

「無妨,說是心頭精血,卻並非一定要藏在心中,我周身大竅俱已化作洞天,自有藏精納血之處。

別看我這樣,就算把我的心摘出來,依舊對我沒有絲毫影響。」

「死鴨子嘴硬!」天問此時不到四尺身材,矮小的可憐,跳起來都夠不到鐵棠脖頸,卻依舊忿忿不平。

李庚勸慰道︰「我知鐵兄肉身神威,但一下取出如此之多的心頭精血,難免傷及根本,還望莫要大意。」

「謝道長關心,鐵某無礙。」

「我呢?我呢?我就沒關心是吧?怎地不謝我?給你一拳。」天問高舉右臂,拳風簌簌。

只听砰地一聲正中鐵棠膝蓋。

「媽呀~真的是硬。」天問拳頭紅腫,被鐵棠肉身反震之力所傷,卻只在內心滴咕,沒有發出聲來。

三人談笑間,萬修賢已經大手一揮,將附近一百九十面星辰幡收入體內,又將剩下堆積的材料盡皆收走。

隨後他大口一張,囫圇將鐵棠的心頭精血吞入月復中,緊接著整個人身影消失,只留一下一句話語。

「恩師秘法,輕易不可外泄,煩請三位見諒,我稍候便回。」

鐵棠三人面面相覷,天問更是擔憂起來。

「這老油皮子,不會拿了你的心頭精血去做什麼邪法、古咒吧?」

李庚當即呵斥道︰「和尚休要亂言,仙官何等人士,豈會做這等勾當。」

「呵~合著不是你的命,你當然無所謂,他人都不見了,誰知道他去干什麼?」

鐵棠勸住二人,不讓他們再做爭辯。

「既然請仙官出手,斷沒有不相信他的道理,何況還有方前輩作保,無需憂慮。」

「事不能這麼說,畢竟是身家性命」天問依舊憂心忡忡。

鐵棠揮手打斷︰「他要殺我,也無需其他手段,況且我也算有點本事,隨便借助幾滴精血就能殺我那絕巔的名頭也太不值錢了。

大和尚休要再說,省得壞了我等與仙官的情誼。

我們下去吧。」

「你先回去!」

「你先回去!」

出乎意料,天問、李庚二人齊齊拒絕,沒有一人想要與他同行。

「你們這是」

鐵棠初時還有些迷惑,待看到二人身材,立即醒悟過來。

換作他如今是這矮豆丁模樣那也是絕不可能去見其他人。

「哈哈~你們啊還得再練練。」

「你自去便是,何須多嘴,快走快走。」天問連連催促,鐵棠也不為難,徑自往清水城內奔赴而去。

此時已是深夜,明月皎潔,星光璀璨。

舟鳳城。

自從勾震被抓之後,本地官府一直人心惶惶、不敢輕舉妄動,生怕郡城怪罪下來。

相比于燈火通明的清水城,此時街道上人影稀疏,除夕夜的到來似乎並沒有沖洗這座城池的陰霾。

一間還算敞亮的酒館,迎來了一位面如冠玉、鼻若懸梁、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他身後跟著兩位嬌媚艷麗的青衫侍女,一人執劍,一人捧琴。

「喲,這位公子莫不是來錯地方了?咱這小門小戶的恐怕難容您的尊軀。」

店小二看著三人架勢,也不知對方為會來到此處。

「無妨,且溫兩杯燒酒來。」

「得 ,您稍候,馬上就來。」

卻在這時。

一旁的酒桌之上,有四位喝得酩酊大醉的醉漢,忍不住哭訴道︰「這大過年的咱們也落不到實處。

明明勾震那廝已經被擒,為何郡城那邊不來鏟除其余殘黨。」

「噓,這話說不得,要被巡街捕頭听去了,那是掉腦袋的事。」

「怕甚?」

坐在一旁的公子听到了關系話語,便出言問了一句。

「敢問諸位好漢,你們說的那位勾震,是哪位?」

四位醉漢之中還有保持理智的,听罷連連擺手,留下酒錢之後,拉著其余三人匆匆離開。

「郡城」

「去一趟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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