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雷殿內。
一陣耀眼光芒閃過,陣法中央多了幾道身影。
李慶澤摻著一位發如白雪、面如惡鬼的女子,身後跟著幾位隨行捕快。
這位女子已經看不出具體年紀,只因她整張臉都是蜿蜒的傷疤,凸起的皮膚像是毒蛇盤踞,殘酷而猙獰,籠罩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但李慶澤並沒有絲毫嫌棄與畏懼,反倒是小聲對她說了一句。
「兮倩,放松心情,鐵大人已經壓服了整個勾家,今日便是那惡徒受刑之日。」
女子的手掌下意識握緊了李慶澤臂膀,想要說些什麼,張口卻只有不明所以的支吾聲。
今日的街頭異常熱鬧,到處都在敲鑼打鼓,有許多百姓知曉今日有人被要被當街處刑。
無論他們知不知道勾震是誰,看熱鬧的心思都不會有一絲動搖。
「曉得伐啦,今日斬得是誰?」
「噓~這人可了不得,有點來頭,我也是听我在衙門做事的堂弟所說。」
「什麼人?快說快說。」
「這人是勾家中人!」
「勾家?哪個勾家?等等不會是」四周圍觀的百姓一陣嘩然,腳步愈發快速了。
「快走,晚了沒位置了,這場好戲可不能錯過。」
「咱們清水城,還有人敢動勾家的人?這可了不得,走走走。」
李慶澤一行人由捕快開路,很快就穿過喧鬧的人群,走到清水城東昌街,這里便是今日行刑之處。
「你且在這等等。」
李慶澤吩咐了一句,便徑自前去與鐵棠通報。
他走到十字街頭的北邊,鐵棠正大馬金刀坐在正中央,四周有許多捕快、捕役夾雜著監察使護衛。
「大人,舟鳳城當年那位受害者已經被我帶來了。」
鐵棠早已察覺到了他們到來,只瞥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看。
「先看行刑!」
驕陽逐漸高升,盤踞在眾人頭頂正中央,威不可視。
刑場四周已經水泄不通,天上地下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其中最為特殊的風景線,便是一位位蒙著黑紗,被捕快簇擁、保護的一群人。
這些都是當年遭受到勾震迫害,卻僥幸未死的百姓,更多的受害者要麼被當場殘害,要麼事後不堪受辱,自盡身亡。
時間能夠磨平一切!
二十年過去,還在清水城內的受害者,已經寥寥無幾。
勾震跪在地上,臉上都是驚恐,新長出來的皮膚顯得各位幼女敕,卻能裝載更多的痛楚。
一旁的勾翰飛佇刀而立,不發一言,神色極為冷漠。
「爹,虎毒尚且不食子,難道你今日要殺我嗎?」
勾翰飛不為所動︰「哼,你昨夜剖我心肝啃食之際,可曾想過如今?」
「那是孩兒被僵尸迷失了心智,不是我本意啊!」
「爹,救我,咱們出去以後還可以找無極門的前輩,他能夠庇佑我們勾家。」
勾震滔滔不絕,仿佛溺水之人,試圖抓到最後一根稻草。
畢竟是父子。
勾翰飛也有所意動可一想到昨晚之事,至今心口依舊疼痛難忍,那消失的心髒還未徹底長全。
而且。
那位就坐在不遠處。
誰敢從他眼皮底下救人?
一念至此,勾翰飛干脆出手封住了勾震嘴巴,再不想听他多說一句。
「大人,時辰差不多了」
鐵棠抬頭一望,大日巡天,正中午時。
「行刑!」
听聞此言,勾翰飛深吸一口氣,舉起了手中四尺長短的雁翎刀。
凌遲之刑,按理該用專門的刑具,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小刀,不到一尺長短。
不過勾翰飛哪有這種東西,以他的修為實力,其實用什麼刀一樣。
他一掌按在勾震頭頂,不帶絲毫感情地說道︰「以你造下的罪惡,早該有此一劫,也是我太過放縱,今日方知因果。
一飲一啄,皆有定數,來世好好做人!」
話音剛落。
勾翰飛便 拍勾震心窩一掌,然後手中長刀靈巧一轉一旋,直接將勾震左胸乳粒挖了下來,只留下一個酷似盲人眼窩的傷口。
「啊~」勾震忍不住痛呼一聲。
可這才只是剛剛開始。
勾翰飛依法炮制,在勾震胸膛上挖了七個口,名為七星之意,隨後又兩刀切眉、四刀剜雙肩、切手、斷肘,兩腿、腿肚、雙腳。
地巫境的實力,即便不精擅刀法,依舊可以將凌遲之刑完美執行。
他每一刀落下,都只帶走銅錢一般大小的肉片,如同魚鱗狀,流出的血液也極少,好似血珍珠一般。
不消多時。
勾震渾身上下已經不成人形,坑坑窪窪一大片,渾身上下都是魚鱗狀的傷口,紅而不艷,出血量極少。
這一幕場景看在其他百姓眼中,感覺分外驚恐,卻又無比好奇。
能夠享受當眾凌遲之刑的罪犯,在清水城已經很久沒出現了。
許多人都只是听過凌遲,卻沒有真正親眼見過。
「得有一百刀了吧?這劊子手倒是好刀工。」
「你可知他是誰?」
「怎麼?他還能是犯人他爹不成?」
「正是!」
「不能吧世上豈有這等奇聞?」
「哼,勾家父子,一丘之貉,今日遭此報應,也算老天開眼。」
「老天開不開眼我不知道,不過新任郡守倒的確是個人物,這次就是他出手,強行將勾震捉了回來。
要不然憑著勾家的勢力這廝不知道還要逍遙法外多久。」
有知道當年桉件的老人連連點頭︰「是啊,這勾震當年就是個死刑犯,不知為何能夠逃月兌了刑罰。」
「什麼?死刑犯?」
話一說開,關于當年勾震的罪惡也被快速傳播,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被所有人知曉。
眾人再看勾震受刑,心態已經截然不同,有勇烈之士,恨不得上前親自出手,也給他幾刀。
勾翰飛刀法不差,做這等事也難不住他,興許是存著讓勾震快速解月兌的心思,他下手極快,一刀接著一刀,不敢在數量上湖弄。
血開始越來越來多,混雜著巫力、道韻彌漫在十字街頭。
七百刀,削唇。
八百刀,剜眼。
九百刀,旋去鼻梁。
一千刀,斷腸
直到三千六百四十一刀,削無可削,切不可切,勾震只剩紫府眉心附近的頭骨殘存。
勾翰飛沒有遲疑,手中刀泛起光芒,重重刺進紫府眉心。
噗哧!
利刃入肉,刀刃飛旋。
!
殘存的勾震頭骨連帶眉心,徹底炸裂,元神化成數十碎塊散于虛空。
一代極惡凶徒,就此伏法!
當~
長刀落地,明晃晃的刀身不沾一絲血痕,勾翰飛身影消失,已然離去,鐵棠也沒有阻攔。
「死的好,死的好啊~嗚嗚~」
「終究又讓他逍遙了二十年,也不知有多少人遭罪。」
「這次是真死了麼?」
「可憐我等一介凡軀,連仇敵是否身死都無法知曉。」
「他這次是真死了,有鐵郡守親自監刑,如何能夠逃月兌?」
「不錯,如此極刑,神仙難逃,勾震已經伏法,我等可以安心了。」
有監察使站出來解釋,勾震連元神都已經消散,自是徹底死亡。
可他話剛說完便見一抹暗綠色幽光從那堆碎屑之中飄起。
鐵棠眼中神光一閃,探出赤色龍爪,隔空將那團幽光抓了過來。
「這就是無極門種下的尸種麼?」
幽幽陰森氣息從那幽光之中綻放,尸氣橫生,惡臭難聞。
早已等候多時的柳老,再度與風冰瑤同時到場。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鼓搗這玩意干嘛?柳老才是專業的,給他吧。」
鐵棠不假思索,將尸種給了柳老。
「謝過郡守大人。」
「您客氣了,以我跟老王的交情,這都不算事。」
柳老手握尸種,歡天喜地離去,只留一臉冰冷的風冰瑤留在原地。
鐵棠被看得頭皮發麻,趕緊解釋道︰「你要來也看不出什麼,倒不如等柳老研究出東西來,再告訴你便是。」
「總有你求我的時候希望你那時也這麼硬氣。」風冰瑤丟下一句話,化作流光消逝。
「呵,我會求你?不可能!」鐵棠根本不在意,他站起身來,快步向前。
一大片百姓跪倒在地,不斷叩首拜謝,多以當年遭到勾震侵害的女子為主。
鐵棠一一將他們扶起,勸解一番,並讓捕快帶著他們前去衙門登記,事後會一一發放當年的補償。
「青天大老爺啊,咱們清水城以後日子好過了。」
「他連勾家都敢動,看來實力比起當年的李郡守還要高。」
「處境不同,李郡守也有迫不得已的時候,算了,咱們還是不談官家之事。」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交頭接耳,看得十分過癮,一時不願意去。
鐵棠走到最後一人身前,已經認出這是何人。
是舟鳳城當年那位剛烈女子!
她面目全非,修為盡毀,全家被殺,自己又被逼吞入火炭,口不能言,行乞多年。
此時眼見勾震伏法,心中激動之前難以言表,只能眼含熱淚,不停跪拜叩首,以示心中謝意。
「你的事我已經知曉了,听說當年你的資質也不算差,在換血境貫通了上百竅穴,如今落得這般田地,確實令人遺憾。」
盧兮倩只是不斷落淚,時而搖頭,時而點頭。
正在這時。
一道身影砰地一聲跳到了鐵棠身邊。
「阿彌陀佛,世人之苦,莫過于此。」天問一直在半空看著,此時忍不住跳了出來。
他看向鐵棠,兩人對視一眼,立刻明白雙方心意一致。
「你來?」
「你來吧,畢竟你已經邁入神巫秘境,比我更有把握。」
「好!」
鐵棠也不推辭,他看向盧兮倩說道︰「你是巫道中人,也曾易筋鍛骨、洗髓換血,見過世間最美的風景,實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本官念你之悲慘,嘆你之剛烈,欲出手為你重塑真身,你意下如何?」
盧兮倩呆住了。
她沒想到會有此一遭。
本來她親眼見到勾震伏法之後,就已經斷了心中最後一絲牽掛,打算回去之後便自縊。
她面如惡鬼,口不能言,手無縛雞之力,全家慘死,活在這個世間對她來說只有痛苦。
一直堅持著她活下去的念頭,便是想親眼看著勾震死去。
如今得償所願,她可謂是了無牽掛。
不過鐵棠的一番話,又讓她重新升起了希望。
不能說話的盧兮倩急得不行,又連連點頭,旋即又不斷搖頭,似乎想說些什麼。
鐵棠大致猜到了她的心思,連連擺手︰「無妨,我的實力你難以揣摩,治你的傷對我來說不算難事,不會損耗什麼。」
「別嗦了,直接動手吧。」天問在一旁催促。
盧兮倩如今雖是凡軀,但畢竟曾經邁入過巫道,甚至還修煉到了換血境,貫通了一百多個竅穴,底子還在。
鐵棠兩手一攤,左右雙掌各自牽引大日之精與寒月之華,將其轉為陰陽二力,一點點送入盧兮倩體內。
然後他又開始施展天仙丹法,強行打通盧兮倩體內九九八十一個竅穴。
這番操作風險極大,一個不小心就會讓凡胎的盧兮倩爆體而亡。
好在鐵棠對于肉身竅穴的掌握,著實到達了一個極高的境界,並沒有出現意外。
不過直到這時,一切依舊尚未功成。
鐵棠右手一晃,手中多了一枚仙韻鳥鳥,通體青白,有拳頭大小的蟠桃。
「此乃仙界仙珍,吃下去能活四萬九千歲,但你的肉身無法承受,只能聞一聞。」
他手中的蟠桃,正是與貔貅老三交易得來。
自從小貔貅順著方鵬翼找到鐵棠之後,便一直纏著他,鐵棠迫于無奈,只能跟它做了交易,還簽訂了護衛他們三兄弟三萬三千年的條約。
也因此。
他得到了二十枚仙中奇珍,碧璃蟠桃。
說罷,鐵棠便將手中蟠桃放到盧兮倩鼻子下方,讓她使勁一嗅,便見十幾縷仙韻匯聚,如同流雲水霧般鑽進了她的鼻腔。
貔貅三兄弟家中所種蟠桃,聞一聞就能活三百六十歲,自有非同凡響之處。
盧兮倩得了這般奇遇,又有鐵棠匯入的陰陽之力相助,原本堵塞的竅穴也再度被打通,渾身上下開始徹底出現蛻變。
一層層死皮從她周身月兌落,尤其是臉上曾經劃過的傷疤,此時都已消失不見,露出一副姣好的面孔。
她體內傳來陣陣虎豹雷音,血液如同小溪般在體內流淌,發出輕微轟鳴,長筋、骨骼 里啪啦連天爆響,就連早已損毀的舌頭也慢慢長了出來。
少頃。
「謝大人相助,兮倩願做牛」
「好了,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鐵棠扶起盧兮倩,喚來李慶澤照顧對方,天問也自告奮勇,願意留在這里幫他善後。
而鐵棠則是消失在原地,快速趕回了鐵府之中。
這樁事已了,卻還有很多事在等著他。
首當其沖的便是護城大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