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巔,林木青翠。
鐵棠與方鵬翼對立而坐,紫金楠木桌椅上擺著一套玉色茶具。
待甘泉翻滾,片刻之後便茶香四溢。
楠木桌上還呈現著整座清水城的模樣,方鵬翼在其上標記了二百一十八個光點,給鐵棠解釋具體布陣位置。
「這二百一十八個陣基,看似極多,其實只需統籌二十八個星宿,加上四靈陣眼與你這個核心所在,攏共三十三處是花費最大的地方。
除了這方面之外。
還需要打造二百一十八面星辰幡,至于地上地下的道文勾勒,我可以親自出手。
前後預計花費應當在九~十二萬年壽元左右。
這還是由我方家負責全部天材地寶的情況,否則這價格翻上一番都是小事。」
鐵棠舉著茶杯,聞著茶香,感覺價格還是有些偏貴。
他知道陣法布下之後,還有日常養護也要花費不少錢財,並不是一勞永逸之事。
「敢問前輩,陣成之後,全力運轉能夠維持多久?又能擋住何等攻勢?」
方鵬翼也不隱瞞︰「能夠維持多久這是一個無法細說的問題,因為條件不同,時間也不同。
這座大陣其實是以你為核心,所以全力激發陣法之時你必須在城內。
簡單的說,你一人之力,就可成陣。
此時陣法的威勢,由你一人全力統籌,根據你的修為實力,陣法威能也會有所不同。
這是第一種全力運轉的情況!
第二種——
便是你在場的前提下,還必須保證有四位,至少是神巫以上的高手,執掌四靈陣眼。
此時合你們五人之力,陣法威勢又會有所增加。
第三種——
在前面兩個條件成立的情況下。
若是有充足的人手,可以喚來二百一十八位元神大巫,每人手持一面星辰幡,陣勢威能就將徹底達到頂峰。
第四種——
這種情況你們清水城應當很難出現了。
那便是喚來二百一十八神巫秘境以上的巫道教尊,由他們人手一面星辰幡,可以將這座陣法的潛能完全激發。
這時候的二十八星宿大陣,足以短暫抗衡掌道者那等仙神霸主,甚至有可能重傷真仙級別的掌道者。
不過這樣一來。
每個人手中的星辰幡也無法維系多久,至多不超過十二個時辰,就會徹底瓦解,全數報廢。
星辰幡一破,這座陣法的威勢立即去了五成,等于損毀了一半,再想重建,也要花費不菲的壽元。」
「竟然可以抗衡掌道者?」鐵棠心中一喜。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能夠攔下掌道者,如今這個前提條件雖然十分苛刻,但並不是沒有希望成功。
按照陣法等階來說其實是達到了他的預想。
這麼看來,所花費的錢財就遠遠不算多,甚至算得上極少了。
「你先別高興的太早,一分錢一分貨,世上沒有便宜的事,就算是我出手也不行。」方鵬翼當場潑了他一頭冷水。
「前面四種情況,陣法威勢雖然逐次上漲,但都有個必要前提那就是你必須在場。
不但你要在場,且你還要能夠承受住陣法的反震之力。
二百多位巫道教尊聯手之力,再輔左陣法之威,到時候你未必都能堅持多久。
當然。
你畢竟是絕巔,修為進展也很快,這個問題時間久了,那也就不成問題了。
除此之外。
因為清水城沒有地勢天險可依,能夠借助的地利因素極少,這座陣法主要的威能,還是要依靠陣法本身。
這就是我前面說的,你錢雖然花了,但效果卻不盡如人意,事倍功半。
每一面星辰幡以及地上地下的道文符,都需要花費更多時間、精力、財力去養護。
也正因為沒有地脈龍氣可以依靠,所以這座陣法更為講究人和。
對人的依賴性很大!
比如你不在城中,或者城內湊不到相應的高手,陣法威力立即大幅下降。
這一點跟其他城池的陣法,那是有很大不同的。」
「听前輩這麼一說怎麼感覺這個陣法不是護城大陣,而是給我設下的牢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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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不在城中,就沒有其他辦法了麼?」
鐵棠對這方面也感到有些棘手,畢竟總有些特殊時刻,他不可能一輩子呆在清水城,總會有他不在城內的情況出現。
「少了你,陣法威勢會下降,這點無需我再過多贅述,但也不代表你不在,陣法就徹底無法運行。
除了你這個核心陣眼之外,還有四個四靈主陣眼,只要有人執掌四靈陣眼,依舊可以抵擋尋常的不死境雜仙。
你還可以尋找一位,能夠接替你這個核心陣眼的存在。
不過霸體之法天下無雙,除了你之外,我沒有見過第二位借助此法登臨絕巔之輩。
所以你找不到這種人!」
鐵棠知道他說的問題所在,天底下的確沒有,至少目前他沒見過第二個修煉十絕霸體,還能達到絕巔之境的天驕。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將自身大陣煉作星辰幡,然後交給其他人,讓他代我操控?」
方鵬翼一驚,沒想到鐵棠會有這個想法。
「最好不要!」
「你的手段,是你個人的神通秘技,若是提煉成陣,交給他人,別人就會洞悉你的隱秘,也許會知曉你的弱點所在。
而且你是絕巔之姿,你能輕易操控這門大陣,不代表其他人也行。
換句話說
就算你真的想這麼做,接替你的人,也至少要有絕巔的資質。
這種人又上哪里去尋?」
鐵棠哈哈一笑︰「我這城中,別的不說,找幾位絕巔還是能夠找到的。」
「果真?」方鵬翼顯然有些不信,不過鐵棠沒必要在他欺瞞,這種牛皮一戳就破。
「待會帶前輩見見我那些朋友。」
「左右現在也是無事,不妨與我引見一二?」方鵬翼心切,絕巔天驕並不是隨處可見。
這種無上天驕若是能夠繼承他的陣法之道,他也算無愧祖師。
「大師威名遠揚,何談引見,走,晚輩給您帶路。」
《鐵府》
如今的鐵府不比往昔,城內稍微消息靈通之輩,都知道這是新任郡守的府邸。
鐵虎怕自己手下怠慢了來客,誤了鐵棠名聲,甚至還讓自己兒子去看大門。
不過鐵棠知道後,立即就招了回來,重新挑了幾個伶俐、圓滑的護衛。
此時鐵府的金漆大門前,便有三位身形凹凸有致的女子到來。
為首那人一襲紫裙,臉上蒙著半透明的面紗,腰懸彩鳳牡丹香囊,兩側袖口皆有七彩神鳳錦繡。
守門的護衛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來人不同凡響,極為有眼力見地進府通傳。
等這三位女子進門之後,不到半個時辰,鐵棠又帶著方鵬翼到來。
「老爺,您回來啦。」
「嗯,人都在里面麼?」
「大多都在,沒見出去過。」
「好,辛苦了。」
「份內之事,不辛苦,不辛苦。」護衛連連擺手。
鐵棠拍了拍他肩膀,沒多說什麼,讓出身位,與方鵬翼並肩前行。
越往里面走,方鵬翼越是心驚。
靠得越近,越是能夠感應到那幾股凌駕眾山之巔的氣息。
「一個,二個,三個四個!」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四個絕巔,加上鐵棠就是五人,這是什麼概念?
這麼多絕巔,就屈居于小小的清水城,未免太過浪費。
鐵棠听得有些奇怪︰「前輩,我這府里人才是不少,但也沒有這麼多,你算錯了。」
「不會錯,加上你共有五位絕巔在場,嘖嘖,看來樂賢那小子,眼光是越來越厲害。
他能找到你,後半輩子就無憂了。」
五位?
這下把鐵棠都搞迷湖了。
他掰著指頭反復算了幾遍,也就四個啊。
這個疑惑無需多久就被解答。
兩人走過曲折蜿蜒的廊道,穿過幾處宅院,最終在府內最大的一處庭院停了下來。
鐵棠目光一掃,頓時知曉第五人從何而來。
這股熟悉的氣息,顯然正主已經特意隱匿,若非這麼近的距離,連他之前都沒有絲毫感知。
「今日這是刮得什麼風?怎麼把你」
「你邁入神巫秘境了?正好!」
紫色身影一動不動,依舊背對著鐵棠,但院內卻突然刮起狂風,吹得四周竹葉嘩啦啦作響。
一道撐天的大手印從天而降,威勢浩大,卻含而不露,甚至沒有傷到周圍任何花草。
「一來就動手你的脾氣見漲啊。」
鐵棠佇立原地,抬手打出九拳,拳力化作九條十丈長短的青龍飛騰而出。
同樣含而不發,威勢宏大,將那道撐天的大手印在半空擊破,剩余三條龍影糾纏交錯,飛入高空消散。
這一下鐵棠並不滿意。
他的拳力溢出了,這是對自身實力掌控度不足的表現。
對方也只是起手試探,並沒有打出什麼威力,但他卻顯得有些反應過度,拳力太過霸道。
這種極其細微的表現,一般人看不出。
可偏偏在場這些就沒有幾個是一般人。
「咳咳,剛得了一門手段,還不算嫻熟,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方前輩,乃是陣法宗師。」
鐵棠打了個哈哈,快速將這個話題跳過,眾人也紛紛上前見禮。
待介紹到那位紫色身影,鐵棠還未開口,方鵬翼就連連擺手。
「這位我認識,風府主的千金,方某聞名久矣。」
風冰瑤施了一禮,也不敢托大,對方也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論及真實人脈,比起她父親還要厲害不少。
「鐵棠一介粗鄙武夫,怎能請動您老屈尊至此?」
「呵呵,會說話就多說點。」鐵棠听笑了。
方鵬翼不知他們有什麼矛盾,還是如實將過程說了出來。
「畫一張符就能請動天鵬陣師這筆買賣倒是做得過。」
鐵棠不悲不喜,從容落座︰「你說得這麼輕巧,不如你也畫一張?」
「哎,使不得,使不得,這就不必了。」方鵬翼哪里敢答應。
他知道鐵棠的意思,想順手幫他測試一下風冰瑤的符資質。
不過風冰瑤是什麼人?
她是武穆的子弟!
就算她再有天賦,方鵬翼也不敢收她,否則傳出去就變成他與武穆爭奪弟子,這個名頭沒人擔得起。
有風冰瑤在場,鐵棠也顧不得上談論他人,只能先按禮招待她。
「這天大地大何處不可去?你怎麼來我這小水窪閑逛了?」
風冰瑤看向天問,又看了一眼李庚,最後將目光轉向鐵棠,意思不言而喻。
「他女乃女乃的,我這個絕巔是真憋屈啊,怎麼是個人都要來踩我一腳。」天問被目光所激,當場破口大罵。
沒辦法。
在場五位絕巔,除了他和龍榆之外,其他三人都已經邁入了神巫秘境。
龍榆偏偏還是個三十六竅絕巔,與他們不一樣,連個比爛的對象都沒有。
四人之中,就他修為落後,還是元神大巫,說話都比別人小聲。
鐵棠哈哈大笑,起身走到天問旁邊坐下,吩咐府內雜役準備酒菜。
「遲早的事,咱別想這麼多,今日人齊,大家先喝上幾杯。」
有些人還在外頭,並沒有在府內,鐵棠喚人一一通傳,也將方樂賢叫了回來。
方樂賢剛一進門,立即就跪倒給方鵬翼施了一個大禮。
無論是論輩分還是論實力,眼前這位都可以算是他的老祖,容不得不恭敬。
「好了,不是在自己家,無需太多禮節。」方鵬翼將他扶起,兩人坐在一桌,仔細盤算布陣所需的材料,以及真正所需的花費。
鐵棠等人則是喝酒吃菜,明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實際他與風冰瑤、李庚、天問四人卻是斗得不亦樂。
這點從滿地斷裂的快子、杯盞就能看出。
酒過三巡,夜幕降誕。
李庚喝得有些上頭,就開始挑釁其余三人,尤其是風冰瑤。
早先在神巫秘境之前,他其實與對方切磋過一手,當時雖然是平手,實際上他卻知道自己是輸了一分。
身為絕巔天驕,各有各的傲骨。
此前輸了一籌,現在到了神巫秘境,到底誰強誰弱,不打過一場,那是沒人會服氣的。
「大和尚廢了,我看他一時半刻進不了神巫,不如咱們仨約個時間,較量一二?」
這話天問就不愛听了,氣得渾身發抖,跳起來給李庚頭上錘了好幾下。
「牛鼻子,你最好一直能夠領先我一步,否則我必定讓你明白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切!」
「你這話我都听爛了,听爛了!」
「擇日不如撞日,若是無事,不如現在就開始。」風冰瑤來干嘛的?
她就是來干架的。
此刻听到李庚主動提起,斷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上次被鐵棠破了元始魔掌,那是真正的耿耿于懷,不從鐵棠身上找回場子,她是絕不罷休。
「咳!咳!」
鐵棠清咳兩聲,引起幾人注意。
「這樣,今日不同往日,我畢竟是一郡之首,打打殺殺成何體統,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坐他旁邊吃得滿嘴流油的鎮關東,聞言 一抬頭,嘴角還有湯汁不停滴落。
「哥哥,咱不能慫,跟他們干了,你怎麼當了官,就變成官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說什麼?」
嵇英哲也在旁邊不停拱火,他很想看看這些絕頂天驕的較量。
「鐵兄,人言官字兩個口,你這搖身一變,怎麼越變越回去了?真就只剩嘴巴功夫了唄?」
鐵棠也喝得滿臉通紅,沒有用巫力、血氣驅散酒力。
「你們一個個看熱鬧不嫌事大,豈不知我那郡衙堆積的公文,都快變成一座山了。
晁知縣昨天跟我說想解印致仕,他一介知縣,干不了郡守的活。
真以為我閑得發慌呢?
要不是護城大陣尚未落下,你們能見到我都算你們本事。」
風冰瑤不以為意︰「區區郡守,如何能夠比肩巫道?大不了不做了便是,你這樣下去,修為很難快速精進。」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懶得跟你爭辯。」
「你」風冰瑤氣急,卻無法反駁。
她的確出身優握,背靠武穆,父親又是執掌一府的封疆大吏,不缺修煉資源,也不缺修煉功法,要什麼有什麼。
跟鐵棠這種出身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是真沒法比。
不過在場也有敢說話,能說話,還懂鐵棠心思的。
天問沒有那麼多廢話,直接開懟︰「別扯犢子了,就打一場架,瞧把你累得,你說說看,你想怎麼比?」
鐵棠嘿嘿一笑,用力一拍丹田,口中吐出人皇手書。
這一幕情景看得風冰瑤皺眉不已。
「你是真惡心!」
「惡心?」
「這是人皇手書,多得是人想像我一樣惡心。」
「哦?」
「這就是人皇親筆書寫的太巫寂滅典麼?你是怎麼拿到的?」
鐵棠單手捏住那本典籍,不敢放在桌上,白了一眼。
「你覺得這種事能說麼?」
「我也不說虛的,咱們互相之間也不是沒有交過手,再來幾次,大概也就那樣。
不如比比有實在好處的,看看誰能夠參悟這本天下第一奇功?」
風冰瑤緩緩搖頭︰「我看過抄錄版本,根本無法參悟。」
「鐵兄這個實在比不出什麼名頭。」李庚也是拒絕,因為他也看過一點,並沒有得到哪怕一丁點感悟。
「那就別怪我了,正好我這段時間忙,要不就等大和尚破境,要不就過一段時間。」
「可以,我有時間,可以在這慢慢等。」風冰瑤這個回答,出乎了鐵棠意料。
「咳,在我這吃吃住住,可不能不干事,道長、和尚都是有活計的。」
風冰瑤冷笑︰「你當了郡守別的不見漲,臉皮倒真的是厚了許多。」
鐵棠臉色一紅,趕緊低頭喝了一杯,裝作酒醉模樣。
正在這時。
先前守門那位護衛,急匆匆地走到了庭院門前,被人領到了鐵棠這一桌。
「老爺,外面有個叫李慶遠的,自稱是縣捕,說有要事與你稟報。」
「李慶遠」
鐵棠一抖筋骨,周身 里啪啦一陣爆響,酒力被徹底驅逐,隨後他手捏法印,身形如同夢幻泡影,消失在原地。
鐵府大門前,李慶遠極為不安地來回走動,耳邊突然听到了熟悉的聲音。
「何事驚慌?」
他抬頭一看,鐵棠正站在眼前。
「大人,我們找到了疑似凶手,卻發現他們二人根本不在城內,很可能已經被殺人滅口,毀尸滅跡。」
「那你聯合監察使,順著線索繼續找下去便是,何故尋我?」
李慶遠四處打量了一下,方才靠近鐵棠身邊,輕聲低語︰「大人,這桉子查來查去,查到了一處舊桉上面。
那個舊桉的凶手,理應早就被斬首伏法了,卷宗上也是這麼寫的。
可是
梅花堂的兄弟,卻說近來還曾見過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