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堯城的邸報，一份就賣二兩黃金，這種花費顯然不是清水城的百姓所能承受。
百姓買不起的東西，就算做得再好也是白瞎，最終只能成為世家豪門的消遣物。
面對幾人質疑，鐵棠不慌不忙，將自己計劃徐徐道來。
「有錢沒錢，都是相對而言。清水城比起九堯城自然差了不少，可本地百姓比起我出身的運城，又要好了十倍不止。
何況我要創辦的小報
價格會比九堯城邸報低上十倍、百倍！
目的不是為了賺錢，還可以反過來給城中百姓提供創收崗位，提高我們清水城本地的經濟。」
這番話引起了幾人興趣。
「說仔細點。」
「怎麼個便宜法，打算多少價？」
鐵棠瞥了眾人一眼，故意吊著他們胃口，呼喚衙役搬來大圓桌，泡了一壺好茶。
待到茶香四溢，方才不急不徐解釋。
「價格肯定是不會高的，大抵估價在平民百姓一頓飯錢左右，到時看看具體成本，如果技術手段允許，價格再低點也不是不可能。
搞定了價格，百姓買得起之後，還要解決他們想不想買，願不願意買的問題。
這就涉及到了小報的具體內容。」
何長生也買過邸報，此時插嘴問道︰「無非是一些嘩眾取寵的緋聞、八卦，夾雜一些驚奇故事、傳聞，你還想寫什麼？」
鐵棠搖搖頭，看向眾人︰「連接天地榜的戒指大家都有吧？」
「有，只是最近連不上了。」
「我走得時候，聖都地榜已經被盜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找回來，不過那也不是我們能夠操心的事。
人皇設立的天地榜，是連接諸多修士的紐帶，可以方便大家互通有無、交流巫道經驗。
但是天地榜入門條件太高，尋常百姓不可能接觸到。
我要辦得小報，就是打算加入這部分的功能。
到時候小報將會獨立開闢幾個板塊，專門拿來編寫跟巫道修煉有關的事宜。
可以撰寫巫道經驗，從肉身秘境的煉皮境開始，也可以免費撰寫一些武學功法，乃至巫法神通，都不是不行。
這樣一些無從入門，或者家世貧寒的子弟，就可以通過自學，走上巫道之路。
一些沒有好師父，沒錢購買好功法的百姓，也可以通過小報學習名師大家的經驗。
等于是把天地榜的部分功能，普及到整個清水城所有人。」
李清婉听完連連搖頭，不太看好。
「你這有點犯忌諱了，而且也不太現實，不是人人都是你，可以無師自通。
巫道修煉哪怕是入門的煉皮、鍛骨二境，也不是誰都可以修煉。
若是修煉不得法，或者煉錯了部位，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在修煉之中受到傷害。
除非是真正的天才，否則必須要有眼界更高的修士在一旁指點。
而且。
你打算讓誰來寫這些東西？」
鐵棠笑道︰「咱們不是還有朝廷開設的武院麼？那里的師資雖然不太行，但也足夠普通人入門，連我都去過武院。
最關鍵的事它不用錢，百姓自然會去。
至于誰來寫的問題完全不需要擔憂！
小報創立初期，可以由我等親自寫上一些經驗心得。
等到以後聲名傳開，不愁沒人會主動登門，求著我們讓他寫。」
陸正青不解︰「這如何能夠做到？」
「只要我們辦得成功，這份不起眼的小報，將會成為一把利劍，可以主宰許多人的聲名，到時候諸位就知曉了。」
鐵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其余幾人都有些模不著頭腦，不知他哪來的信心。
「還有麼？應當不止這些內容吧？」
鐵棠擺擺手︰「飯要一口一口吃，小報上的內容不必定死，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最主要是把主動權握在我等手中。
這方面暫且不談，先著手準備如何實施，你們有沒有人手推薦一二？」
仇正陽听了半天，此時終于開口︰「你若是想要以官府名義開設這個機構我建議最好還是不要。
這樣會授人以柄，落下口實，很可能會成為別人攻擊你的武器。」
「這樣麼」鐵棠想起了自己郡守的身份。
官場上的勾當他不及在座其他人，仇正陽既然這麼說了，肯定有他的道理。
想了片刻，鐵棠說道︰「小報若是以我私人名義發布，很容易遭到抵制，且後續也很容易被人模彷，成為他人操縱輿論的工具。
要辦就必須得辦成獨一份，讓別人不能，也不敢模彷。
這樣就必須得借助朝廷的威嚴，才能讓所有人都信服。
既然官府名義不行
那就在監察殿內開設一個新部門！
到時就算有人想拿這方面攻擊我，也得先繞過監察殿這座大山。」
何長生驚嘆道︰「借助監察殿的名義？」
「你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若是監察殿要動你那你可真就是板上鯰魚了。」
「等到監察殿要動我的那一日，小報也不算什麼了，必定是我犯下了某種滔天罪行。」鐵棠渾不在意。
相比朝廷上各大派系的壓力，單獨一個監察殿，反而是最輕松的。
況且他自身就是監察使，也算有一重保障在。
「你要在監察殿內設立新部，這我做不了主，需得上報監察都府，也許還會傳到聖都那邊。」仇正陽不敢擅作主張。
「你堂堂一郡正守，這點事都要上報？」
仇正陽直言不諱︰「你也是監察使，當知曉此舉犯了忌諱。」
「你也太死板了，算了，按你的想法來，反正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晁成化頻頻起身給眾人倒茶，此時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大人說有兩條，還有一條呢？」
「這第二條嘛」
鐵棠看了幾人一眼，清咳一聲，有些心虛︰「咳，我想再增加一個機構。」
李清婉沒好氣道︰「等等，打住，打住，你是郡守，不是府主，更不是左相右相，真以為清水郡你說了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李都尉言之有理。」仇正陽第一個贊同。
「你手上有點權力，就想著使勁霍霍是吧？」何長生听笑了。
就連陸正青也有些不同意︰「的確有些操之過急。」
「諸位別急，先听我說完。」
鐵棠悠哉悠哉地看著眾人︰「清水城的格局，已經被那些世家牢牢把持，便是在座幾位，也是既得利益者。
說句不好听的，你們都是我的前輩，治理清水城也有幾十年了，有什麼大的改變麼？」
李清婉柳眉倒豎︰「你什麼意思？」
陸正青沒有開口，何長生、仇正陽都是在偷笑，唯獨晁成華如坐針氈，恨不得馬上就走。
啪嗒！
像是變戲法一般，鐵棠掏出白紙扇展開，擋住了自己面孔。
「吶，先說好，不是針對你，也沒有針對任何人，我說得是事實嘛。
想要改變如此腐朽的格局，不進行大刀闊斧的革新，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還是那句話，飯要一口一口吃，步子邁得太大，我也怕扯著褲子。
我打算開設一個‘街道司’，設立監市一職，司長由我兼任。
監市的主要職責，便是理市治序、掌轄治道。
負責管理城內道路建設、維修、綠化、清潔、夜市巡街、調整商販位置，防止佔道經營，日常修繕百姓房屋等等。
在這個基礎上。
我還要設立一條馬車禁行，只容行人的中心御道。
並在兩側御廊開闢商鋪，讓整條街道變成精品街。
再以精品街為核心，在清水城內打造一個集游玩、享樂、賞景、購物等等功能的商業中心。」
他一說完，眾人要麼倒吸涼氣，要麼眉頭緊皺，要麼扶額沉思。
「這步子還小麼？都快邁到天上去了。」何長生無力吐槽。
「後面的事可以一步步來，但要先設立街道司，整理城容，規範區域，讓世家子弟不敢縱馬疾馳，欺行霸市。」
晁成華再度冒頭，極為小心地提出自己的意見。
「大人，你所說的監市一職其職責與衙役、小吏的職責相當，是否不太妥當？」
他話說得還輕了，以為鐵棠不知道一城衙役、小吏的作用。
「晁大人，你是清水城知縣，與郡守、郡丞等人共處一城，堪稱天底下最難坐的七十三個官位之一。
但你不要怕，我又不是李大人，沒那麼多階級之分，等到初步治理之後，我還要專心修煉，到時有得是你大展拳腳的時候。」
「咳咳，下官不敢。」晁成華連連搖頭。
鐵棠放下白紙扇，露出和善的面容︰「晁大人可能不知道，鐵某以前是捕快，這里面的勾當還是比較清楚的。
怎麼說我也算底層走上來的，自然知曉下面人的動作。
衙役、小吏這些人，早已被世家侵蝕，糜爛不堪，他們自身就是欺壓百姓最狠的一批人。
若是將街道司的權限放到他們手上，等于再度擴大了他們的權力，只會讓百姓過得更加苦。
所以監市一職，不但要和他們做一樣的工作，還要在他們之上，負責監察、督視他們，讓他們不敢為所欲為。」
「那監市算是官員麼？什麼品級？你如何做主？又從何招攬人手？新的一批人，就不怕被腐蝕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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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婉好像連珠炮一樣， 地拋出一大堆問題。
鐵棠也不急，心中有數，一一給她解答。
「監市自然不算官，也沒有品級，可以當作是編外人員。
人手嘛
要保證清廉，自然要摻雜入監察郡邸的人手。
那些多余的邢命、御書，可以先從監市做起，還有郡中正那里，也可以抽調一批有志之士。
再加上原本的那些衙役、小吏當中，應當也有威武不能屈之輩，這些人都可以招進街道司來。」
「你是不是瘋了？」
「你要把監察殿的人與朝政官員混在一個部門？」
「被人發現了，直接奏上朝堂，能把你郡守的官袍直接扒下來。」李清婉沒想到鐵棠膽子這麼大，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都敢做。
這種事情在她任職期間，可以說想都不敢想，絕對的禁忌。
但鐵棠不同！
他身兼二職，本是就是一腳踏兩船，有什麼不敢做的？
鐵棠笑呵呵地看著仇正陽︰「仇正守，監察使的職責，你應當比我更清楚。
我這麼做沒問題吧？」
仇正陽臉色極為難看，干巴巴地說了一句︰「合法，但不合情，也不合理，隨時會惹禍上身。」
監察使代天巡狩，監察諸天，權柄極大，涉及範圍極廣，像這種事只要說成是監督衙役、小吏，完全可以接受。
只不過
監察使好歹也是朝堂登名造冊的正七品官員，豈會屈尊去做監市這等流外官職？
于是仇正陽又補充道︰「我手下的監察使就不說了。
就算是那些空閑的邢命、御書，好歹也是有品級的官員，你讓他們去做這些事只怕他們未必會答應。」
鐵棠根本不慌，這個問題他也計算在內。
「我兼任司長，你與何大人各兼任副司長，只憑咱們三個的名頭，不愁沒人前來。」
何長生听到這里，直接急了眼︰「你這是要我命呢？你要我與他同殿為官？
你怎麼不辦一個佛道大會，讓太一道與大雷音寺爭個武林盟主出來？」
「這事的確不妥當，萬萬不可，我與他只能有一人在。」仇正陽也不敢與巡檢司的何長生攪在一處。
「不行那就李大人進來唄，到時搞點將士進街道司磨練磨練，同樣也可以震懾其他人。」
李清婉大翻白眼，其余眾人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我看你不是要革新，你是要革我們的命，連軍伍都摻和進來了，下一步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敢想。」
正當幾人愁眉苦臉之際，鐵棠卻是一拍腦袋，仿佛突然想通了什麼。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茬？」
「天問那大和尚整日游手好閑，狗屁倒灶的事沒少干，讓他進街道司去發揮精力，不愁沒人替我監管。」
噗通！
晁成華嚇得都坐不穩，一滑落到了地上。
剩余四人像看死人一樣看著鐵棠，異口同聲發問︰「你要把佛門也牽涉進來？」
鐵棠皺著眉頭，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要把佛門牽涉進來，我是要把佛道都搞進來。
還有李庚在呢！
他正好也沒事，虧得何大人提醒，我才想起這茬。」
休！休！休！休！
四道身影化作流光，霎那間消失在原地，只剩一個目瞪口呆的晁成華不敢離開。
「人呢？」
「走什麼？」
「還沒說完呢！」
鐵棠氣得渾身發抖。
晁成華聲若蚊吶，低聲細語︰「大人，再說下去只怕小命都要不保了，下官能不能先走一步？」
「晁大人說笑了，腳長在你腿上，我還能攔著你不成？只不過佛道之事」
他話沒說完，晁成華好似受驚的兔子一般， 地竄了出去，一 煙消失在他視野之內。
砰！
鐵棠一拍圓桌，氣血沸騰如熔漿，體冒輕煙。
「我這個郡守，還能不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