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觴,亦為流觴賦詩。」
「是以天下文宗為首的大儒、文士開創,集結了歡慶、娛樂、祈福、免災之意。
他們文人墨客,玩起來自然是以詩詞歌賦為主。
但這個習俗流傳出來之後,到了其他人手中,就逐漸演變成了斗智斗勇的活動。
既是比斗自然要有彩頭。
老弟,你看。」
鐵棠順著方樂賢手指方向,看到了最前方,坐著三位方家主事者,其中一人手上握著一樽金凋玉琢,如同青銅鼎的酒杯,僅有三寸大小。
這樽酒杯內里放了五顆圓滾滾、晶瑩剔透的生靈丹。
方樂賢一拂長須,笑著說道︰「這最開始的彩頭便是我方家的五百載壽元。
但那只是小頭,真正的大頭是在場所有人。
想要參與曲水流觴,便要繳納百年壽元的費用,在場數百位豪客,加上他們的隨從、下屬,何止千人?
這里面若是有一半人參加,原本五百年壽元的彩頭,都會變成五、六萬年壽元。
老弟你想想這是多大的橫財?」
鐵棠掃了一眼眾人,澹澹說道︰「只怕想要贏取這個彩頭也沒有那麼容易吧?」
「這是自然!」
「金觴隨波流,誰有本事把它截停,就可以獲得里面所有的壽元。」
鐵龍不以為意︰「如此簡單?」
「簡單?」方樂賢哈哈大笑。
「待會你就知道了。」
鐵虎湊上前小聲問道︰「老方,這里面應當也有什麼貓膩吧?過兩招給小弟。」
方樂賢連連搖頭︰「這可沒有,這是比拼個人的膽氣、眼力、智慧、神通、手段,可不像先前,沒有任何操作空間。
強行作假,別人一眼就能看出,在場高手可多著哩。
只有憑借真材實料,以硬實力攔下流觴,大家才會認可。
否則這數百神巫鬧起來哪個擋得住?」
鐵龍、鐵虎听完盡皆躍躍欲試。
這等于是花費一百壽元,就可以博取最少五百,最多數萬載的壽元,這買賣劃得來,也做得過。
抱著這種心思的在場不知有多少人。
一百年壽元不算多,即便自己沒有攔下,也不會心疼。
但萬一成功截停流觴,那就是一夜暴富,咸魚翻身。
這種以小博大的游戲,又有幾個人會不喜歡呢?
鐵棠倒是穩如泰山,一邊與方樂賢閑聊,一邊觀察附近其他人。
在場人的修為實力差距極大,下到巫覡秘境,上至神巫秘境的地巫、天巫皆有。
按照常理來說,與這些高手博弈那是有多少輸多少。
不過方家既然敢開設,就說明公平性至少有一些保障,加上從其他客人臉上,也看不到多少擔憂之色。
鐵棠暗中猜測只怕這曲水流觴,並非簡單的比拼修為實力,應當另有乾坤。
這時最上首的三位方家主事者之中,有一位站起身來,朝著身前眾多豪客施了一禮。
「承蒙諸位關照,本次巫道盛會圓滿結束,若有哪位覺得方家哪里做的不夠好,可以私下來聯系方某
好,廢話就不多說,我知道大家期待已久,這便開始曲水流觴,諸位各憑本事,手底下見真章。」
說完他便將手中那樽承載著五枚生靈丹的金玉酒瓶,放入了身前假山嶙峋的‘曲水’之中。
「在流觴抵達諸位客席之前,哪位若是自認有本事截停流觴,便可投入一枚生靈丹,視為主動參與。
若是覺得彩頭太少,亦或自覺沒有把握,也可任由流觴在自家門前經過。
當然。
即便你沒有正式參與,若是哪位運道足夠好,流觴恰巧停在了你家門前
那里面的彩頭,也算那位所有。」
曲水流觴的規則並不復雜。
就是一個金玉酒杯,從曲水上游緩緩漂流到下游,最終金玉酒杯在何處停下,對應坐席的那位,便算奪得彩頭。
而這彎彎曲曲、夾雜許多假山、碎石、花草的曲水,並非能夠一路暢通無阻地抵擋下游。
中間每一個座位前方,都有一個小障礙,例如、漩渦、風暴、淺灘、礁石等等。
這些小障礙會試圖攔下飄浮的流觴,暗流涌動的曲水也會不斷催促流觴前行。
最終彩頭能夠花落誰家
需得結合天時、地利、人和,加上無匹的手段,才有可能成功。
攔下流觴是一方面,里面彩頭的多少也是一方面。
而彩頭的多少,就涉及到了每個人的坐席。
理論上最前面的第一人,即便成功攔下流觴,也只能獲得方家給予的五百年壽元。
好處是他第一個出手,能夠影響到他的人不多,等于搶佔了先機。
一旦失敗沒有截停,就得等流觴走完一大圈,從下游再度返回到上游,這原本的第一人,才有機會第二次出手。
所以太過靠前或者太過靠後的位置,多少還是有些不利。
中游偏下,也就是方樂賢安排,鐵棠幾人目前所在的位置,就是最佳位置。
這就導致了在上游最前方的一百多個座位,此時沒有一個人落座,大家都在拼命往下擠。
金玉酒杯晃晃悠悠,速度談不上快,也談不上慢,一路隨波逐流,越過重重阻礙,終于來到了第一個有主的席位前方。
此人是一位年輕的神巫,他毫不猶豫彈出一枚生靈丹飛入金玉酒杯之中,而後閉目沉思,仿佛整個人都陷入了空靈之境。
攔截流觴,自然不是讓你伸手或者用巫兵、至寶直接斷流截停,那就變成了明搶,沒有意義。
也不知那人做了什麼,突然嘴角溢出一口鮮血。
那樽晃晃悠悠的金玉酒杯,好似得到天助一般,順風順水地通過了他身前的小漩渦,直接往下一個人方向游去。
此時坐在第一人後方的幾人,不約而同地露出笑意。
剛剛自然是他們幾人聯手,合力將那人擊退,讓他沒有能夠成功截停流觴。
這一幕情景被後面眾人看見,原本高漲得熱情也迅速下降了幾分。
一百壽元的確不多。
但想要截停流觴的難度似乎也比眾人想象中要大。
鐵虎拍了拍鐵龍︰「大哥,待會就由我來試一試,若是失敗了,也就虧一百,不至于虧雙份。」
鐵龍竊笑一聲,連連擺手。
「二弟你莫不是傻了?這種手段是咱們的看家本事,你看這條通天曲水,配合我等身前地勢。
稍一布置。
就是一門天然的風水大陣。
到時你且看哥哥的手段便是,斷不讓這樽酒杯走過頭了。」
鐵虎雖然向來沉穩,但也恰恰因為太過穩健,而失去了一些進取之心。
他只看到了前人的失敗,下意識想要降低損失,卻忽略了自己眼前的風光。
這時方樂賢也听到了兄弟二人談話,暗中傳音鐵棠問道︰「老弟這兩位本家兄弟還有風水堪輿的本事?」
「怎麼?老哥有何需求?」鐵棠並不明說,但也側面點明了他們二人的確有這方面的手段。
「相地、青烏、堪輿、玄空,世人會者不少,精者寥寥,不知這二位的本事」
「仙神之下,當屬第一流!」鐵棠並不懷疑鐵氏兄弟這方面的手段。
南海十三郎的墓冢何等高深?
連太一道的真傳弟子李庚第一次進去,也模不著頭腦,敗退而歸。
但鐵龍、鐵虎兄弟二人進去之後沒多久,很快就模索出了整個墓冢的狀況。
鐵棠說他們是仙神之下第一流,絕對不算是夸張、抬舉。
方樂賢沉吟片刻,右手敲了敲了大腿︰「不瞞老弟,這等人才世間也算罕有。
老哥有樁私事,不方便家里人知道。
老弟若有閑暇之時,還請讓這兩位兄弟幫我一把。
當然,相應的報酬絕對不會少了便是。」
「方老哥說得哪里話這事不難,不過老弟我入聖都另有要事,等回返之時,應當能夠空下時間來。」
「那便好,那便好,我不急的。」方樂賢滿臉堆笑,仿佛心口放下了一塊大石,整個人都有了些不同。
與此同時。
表明平靜的曲水,也隨著爭奪人數越來越多,開始變得波濤洶涌、濁浪滾滾。
那樽三寸大小的金玉酒杯懸浮其上,不斷浮浮沉沉,仿佛下一息就會墜入水底,但卻一直在不斷前行。
原本空蕩蕩的酒杯,也隨著參與的豪客增加,內里的生靈丹越來越多。
一顆顆渾圓無瑕、晶瑩剔透的生靈丹被不斷拋入酒杯之中,也不斷讓一位位巫道教尊,從充滿希望變成了徹底失望。
「大人,快到我們這了,不如一起試試?」鐵龍邀約鐵棠一起參與。
實際上他早已自信滿滿,邀約鐵棠,是想著截停流觴之後,能夠有名頭分一半出去。
「老弟,不妨一試,玩玩也好。」方樂賢也笑著勸了一句。
他雖然安排好了上佳位置,但能否截停流觴,卻還是要看鐵棠等人自己本事。
這里面可沒有絲毫文章可以作,沒看到前面那些輸紅了眼的神巫,都一個個緊緊盯著麼?
但凡有人想要巧取豪奪這份彩頭,那得先問他們答不答應。
「好,鐵某便見識一二。」鐵棠與鐵龍一起,各自屈指彈了一枚生靈丹飛入酒樽。
也就在這時。
那樽裝滿了生靈丹的金玉流觴,已經漂浮到了鐵龍身前。
按照坐席位置,在鐵龍身後便是鐵虎、然後是鐵棠、方樂賢。
不過如今四人,真正參與的只有兩人。
鐵棠給出生靈丹之後,本來還想著要用何種手段截停。
突然眼前一花,耳邊濤聲滾滾,震耳欲聾。
在他前方有一尊巨大無比,高近百丈的大鼎帶著狂風巨浪奔襲而來。
「這樣截停?」
鐵棠剎那間就明悟過來。
在他前方二十丈左右,有一處淺灘,滔滔曲水到了那里,明顯少了九成不止。
看這架勢,無需任何人出手,大鼎只要游到淺灘位置,則必然會擱淺。
而那里是鐵龍的位置。
「想奪彩頭?沒那麼容易!」十幾道嘶吼從鐵棠前後傳來。
他看到在鐵龍位置的上游,還有幾人依舊未走,即便大鼎早已從他們身前渡口離開。
而在他自己身後幾十丈,也有七、八道身影密布。
這些就是排在鐵棠身後,待會要截停流觴的人,他們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前面的人得手。
「原來如此,以一人之力抵擋十余人,有幾人能夠做到?難怪前面那些人都沒有能夠截停。」
【鑒于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盡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 】
鐵龍哈哈大笑,腳下一頓,八條黑色符如同鎖鏈從他腳下蔓延出去,將大鼎牢牢困在了淺灘之上。
「大人放心,看鐵某手段,這些人破不了我的八門金鎖陣!」
鐵龍一聲大吼,雙手不斷變幻,以他腳下為中心,連續擴散出去四道黑色圓圈。
「九天九地,玄武白虎,六合太陰,螣蛇直符。」
轟隆隆!
大鼎身周升起一層層雲霧,仿佛在大鼎附近多了十幾層空間。
雲霧混著曲水,遮蔽一切,隱隱能夠看到其中有玄武踏波而行,有白虎悶聲咆孝,亦有長滿羽翼的螣蛇盤踞如山。
「風水堪輿還有這等手段?」鐵棠都吃了一驚。
沒想到在他眼中實力平平的鐵龍,此時卻是借助此地地利,爆發出了恐怖的威勢。
「陣法?」
「曲水流觴之中,還能布下大陣,你算是我見過的第一人了,厲害,厲害。」
「跟他廢什麼話,陣法放在其他地方也許難解,但在此地看不起誰呢?」
「移山!」
「斷海!」
「分江!」
「破空!」
十幾道身影都沒有離開他們自身的位置,但卻通過浩蕩巫力,打出了恐怖神通,隔空影響到了鐵龍四周。
轟隆隆!轟隆隆!
鐵龍腳下的地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滔滔曲水被劃分成了兩半,大地開裂,淺灘炸成碎屑漫天飛舞,所有雲霧被大手撥開,各大神獸的身影也開始緩緩消散。
陣法再厲害,也是依靠地勢建立。
但這些人直接破壞了鐵龍腳下大地與身前淺灘,讓八門金鎖陣不攻自破。
! ! !
連續八道巨大的崩斷聲響起,纏繞在大鼎身周的八道黑鎖紛紛斷裂。
這唯一的牽絆破去,鐵龍也吐出一口鮮血。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尊裝滿生靈丹的大鼎,在洶涌的曲水推波助瀾之下,快速飄向了下游方向。
「我的彩頭!」
鐵龍如同前方失敗的那些人一般,從無比的自信,剎那間墮入了絕望深淵。
「嘿嘿,這樣也好,大家誰也得不到,大不了再來一圈,我還有機會。」
「這樣好,這樣好。」
上下游的其余人看到沒有人得手,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
「咦?你們看。」
「接下來這小子竟然還是個元神大巫。」
「啊~這」
「打底也得是個古巫啊,這大巫算是怎麼回事?他這就是純白送。」
「算了,大家都是參與進來玩一玩,見識一二,大巫就大巫,也沒什麼不好,我倒想你們都是大巫。」
「你想得倒挺美。」
十幾人說說笑笑,沒一個人把鐵棠放在眼里。
甚至他們覺得,就算自己不出手,一位元神大巫,也未必有實力截停這尊大鼎。
鐵棠的位置是方樂賢刻意安排,處在整個環節的中下游,從曲水流觴開始至今,大鼎內已經收納了至少二、三百枚生靈丹。
這是一個極為恐怖的數字。
要知道一枚生靈丹,就等于一百年壽元。
這也就說明如今這尊大鼎里面,可能有兩、三萬年的壽元。
先前的巫道盛會,哪怕是壓軸的真龍之血,也不過賣出了一萬八千八百年壽元。
如今這尊大鼎里面等于是裝載了1~2滴真龍之血。
嘩啦啦~嘩啦啦~
伴隨滾滾的幽暗曲水,一直浮浮沉沉的大鼎,終于來到了鐵棠身前的渡口。
他的運氣不算好。
這個位置天然的小障礙,只是一道微型的龍卷風,比起前面那些人的漩渦、淺灘之流,無疑差了不少。
「喂,小家伙,使點勁啊喂,可別給這大鼎拽走了。」周圍的十幾個人開始起哄。
其實也沒別的意思,也就是簡單的調侃、娛樂,畢竟這個習俗本身,也是為了歡慶、祈福、免災而來。
「哈哈哈哈~」
「過往也有這種倒霉家伙,沒攔住流觴不說,反而被它拖著走了老遠,很是出了一個大丑。」
「你看他細胳膊細腿的,只怕真得被這大鼎帶走了。」
鐵棠大踏步走向大鼎,來到曲水邊上之時,百丈高的大鼎顯得愈發巍峨,好似一座大山聳立眼前。
那道微型龍卷風只是讓大鼎晃蕩了幾下,眼看就要離開鐵棠這個渡口。
就在這時。
砰!
鐵棠踏波而行,單臂一晃,右手伸入曲江之中,五指爆發無窮大力,將百丈大鼎硬生生從曲水之中舉了出來。
「雲某便笑納了,諸位,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