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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臣……需要一柄更好的劍

第326章 臣……需要一柄更好的劍

京尹府孟孺就站在距離陸景三尺之地。

陸景喚雨劍上,那一道殘留的元神神念還傳出一聲龍吟。

那龍吟聲來自于太沖龍君元神,卻再也不復往日的威勢,其中夾雜著殘留下來的痛苦,夾雜著難以置信的驚撼。

京尹府府主、刑部尚書、大理寺寺正眼神都有些凝固,落在喚雨劍上。

喚雨劍上,除卻殘留的元神神念之外,尚且有一道劍氣昂然浮動。

孟孺儒家出生,自然也曾習劍。

他修為稱不上高深,對于劍道卻也有二三分體悟。

可當陸景喚雨劍上那一抹劍光落入他的眼中,孟孺卻只覺那劍光深邃無比,其中仿佛包含著天地的奧妙。

以他多年的修為,竟然根本無法看透。

孟孺看著陸景如玉的面容,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陸景時,陸景還是九湖陸家的庶子,是南國公府未曾成婚的贅婿。

卻不曾想短短一年有余……

昔日的庶子、贅婿便如有沖天之勢,一舉踏足雲端,不僅坐下了諸多壯舉,呼風喚雨解天下之厄,甚至成了大伏當朝景國公。

論及位格,他這個京尹府府尹還要向他行禮。

今日,驚聞鼓下,孟孺又一次見證了一位少年天驕的不凡。

「這太沖龍君的頭顱,竟然真就是景國公砍下來的。」

孟孺喉嚨聳動。

一旁的刑部尚書、大理寺寺正即便奮力遮掩著眼中的驚色,可他們心中依然如有滔天海浪。

當陸景敲響驚聞鼓,宮前街上已經有大量的百姓遠遠圍觀。

陸景收劍歸鞘,似是有意,似是無意道︰「太沖龍君跋扈慣了,只因我在朝堂上參他一本,他便要奪我性命。

這般的跋扈之輩,卻又是當朝龍君,正因如此陸景才會敲鼓鳴冤。

我殺太沖龍君,罪責已定,不願多加狡辯,只不想與他人一般,明明殺了奸惡的天龍,卻不想背上一個殺大伏功臣都罪責。」

陸景聲音平靜,並不算高亢。

可正是這般平靜的聲音,卻不知傳入了多少人耳中。

「陸景,究竟如何殺了太沖龍君?」

「太沖龍君還在玄都時,曾經去養鹿街空山巷見陸景,陸景避而不見,卻不曾想不過十幾二十,他竟然……」

「避而不見?你真信那陸景一時興起,前去游逛九楚山的話?

天下名山甚多,陸景偏偏要去九楚山,太沖龍君偏偏要在九楚山截殺陸景,恰好又有重安王世子虞東神路過,天下間哪里又有這麼多巧合?」

「你的意思是……」

舞龍街上,早已投靠了見素府的雲騎將軍,皺著眉頭看著身旁的褚野山。

褚野山閉起眼楮,臉上帶著疑惑,最終卻泄氣道︰「事情再明顯不過。

太沖龍君想去養鹿街空山巷尋陸景耀武揚威一番,可那時的陸景早已不在養鹿街,甚至早已不在太玄京了。」

雲騎將軍並不愚笨,心中早有猜測,只是不願相信罷了,這時听到褚野山的話,他呼了一口粗氣,道︰「所以……陸景與虞東神早有所謀,是在那九楚山上截殺了太沖龍君?」

「可是……以太沖龍君的修為,又如何可能死在陸景與虞東神手中?」

褚野山也百思不得其解,最終卻只能搖頭︰「無論如何,陸景喚雨劍上確實沾染了太沖龍君的元神神念,確實沾染了太沖龍君脖頸之血。」

雲騎將軍咬牙間看著太玄宮方向。

他明明知曉景國公乃是見素府的大敵,可他見陸景膽魄,仍然驚嘆說道︰「剛剛成了國公,就殺了一位龍君。

且不提他是如何殺的,光是這一份膽氣,就實在是令人驚艷。」

「放歌踏碎魍魎宮,乘興攪動五方海!」

陸景真如他詩中所言,不僅踏碎了西雲龍宮,今日甚至提回了太沖龍君的尸骨,五方海……只怕要大亂了。」

褚野山想了想︰「倒也並不絕對,南海上還有一座落龍島!」

……

當陸景那一道劍光乍現,帶起點點血光。

太玄京中,不知有多少注目于此的強者俱都心生震動。

太沖龍君的頭顱,竟然真就是陸景砍下來的。

哪怕往日里,陸景早已做過許多驚動太玄京,甚至驚動天下的大事。

可除卻之前在河中道呼風喚雨,挽天下之厄,陸景犯下的那些事加起來,都沒有今日這般令人驚駭。

「他不僅斬了太沖龍君,甚至毫不忌諱的將太沖龍君的白骨拿入太玄京,甚至要以此鳴冤!

天下人皆稱陸景為少年魁首、少年國公、少年劍甲,這陸景的膽魄倒是不負少年氣盛四字。」

季淵之、李慎、鐘于柏三人匆匆入宮。

楚神愁以及那黑衣漢子隱沒身形于人潮中,望著太玄宮前白衣的陸景。

黑衣漢子身材高大,他抱臂在胸,道︰「他那劍光中確實有人間之氣,更重要的是……他的劍敢斬不平。」

「這太沖龍君大約做夢也不曾想過,他會死在這般小輩劍下。」

楚神愁也看到了陸景出鞘的喚雨劍,可他眼里卻有幾分疑惑︰「夏兄,我以星宮之境,竟然看不透陸景的劍光。

你的修為遠遠在我之上,可能看到那扶光,劍氣的奧秘?」

黑衣漢子略微思索,這才轉過頭來,鄭重對楚神愁說道︰「他這一道劍氣,可敵你天輪。」

楚神愁有些愁眉苦臉起來。

還記得不久之前,他還想收陸景為弟子。

「也好,這樣一來,再加上我等之力,這一位景國公應當可以在那天上西樓威勢下,保下一條性命。」

黑衣男子這般說著。

楚神愁看了黑衣男子一樣,頷首道︰「還要謝過夏兄仗義相助。」

黑衣男子搖頭︰「我與大伏崇天帝之間自然不死不休,可這天下並非是崇天帝一人之天下。

若人間能再出一位四先生,也是人間之幸,亦是你我之幸。」

……

太玄宮前,人潮如浪,出去有侍衛把守的空曠宮前道,周遭的街道上已然被圍的水泄不通。

呼風喚雨的景國公遞上一道奏折,細數五方海太沖龍君罪責的消息,早已經由那些說書人口中,傳遍了太玄京。

太玄京中人不同于其他道府的百姓,平日里並不滿足于一口吃食。

有大人物為生民之命遞折子,他們感激之余自然也十分關注。

後來,又听說那折子遞出去了,那凶惡的龍王去了景國公所在的養鹿街,威勢凌人,以力相壓,景國公不得不閉門以對。

那時,玄都百姓還義憤填膺,玄都孩童甚至編出順口 怒罵那條龍王。

卻不想……如今那條龍王的尸體,卻在天上飄著。

「要我說,景國公說什麼一時興起,游玩九楚山,遭那龍王襲殺的話不過只是托詞。

景國公定然是看那龍王太過凶殘,草管人命又無法無天,所以就特意等在九楚山上……」

「噓!莫要瞎說,景國公讀了多少聖賢書?他是殿前試魁首,又是書樓先生,又豈會說謊?

你可莫要陷害景國公!」

「口誤,口誤……那草管人命的龍王死了,我只會拍手稱好,又怎會陷害景國公?」

……

遠處的天空中風起雲涌,在醞釀著一場暴雨。

不過僅僅盞茶時間。

宮中便有貂寺前來,請陸景入宮。

留下刑部尚書、大理寺寺正、京尹府府主三位高官善後。

而懸浮于天上的天龍白骨,也被一團雲霧遮掩。

陸景入了宮,輕車熟路去了太先殿。

剛剛踏入太先殿,陸景就听到一聲清脆的呼喊聲。

「先生……」

陸景听到這一道最近變得有些粗了的童生,臉上有笑容浮現。

「十三皇子……」

炎序皇子跪坐在蒲團前,手中拿著一本《古文淵鑒》。

陸景入了太先殿,炎序皇子下意識站起身來,想要向陸景行禮,旋即又想起了什麼,又止住身形,低頭讀書。

直至此時,陸景才看到向來坐在桌桉前批閱奏折得崇天帝,今日卻站在側殿中,看著一幅畫。

那畫中乃是一條滾滾長河,又有足足六十座戳入雲端的高峰。

陸景神色一變。

這幅畫……名為青山長河圖。

乃是在盛姿誕辰之日,陸景送給盛姿的禮物。

「這幅畫,倒了崇天帝手中?」

陸景有些不解……可當他仔細看去,卻見那畫上的滾滾長河,見那六十青峰與他所畫下的,都有些細微的差別。

「這應當是臨摹下來的。」

陸景有些驚異。

他自認自己的一手書畫皆有其妙,旁人想要臨摹是難上加難,能夠臨摹的惟妙惟肖者,天下少有。

「不過,大伏崇天帝還是皇子時,書法筆墨就名傳天下。

甚至那位書聖也曾經贊過崇天帝,說他的筆墨書畫,可畫下又一座惟妙惟肖的人間。

這般的人物,臨摹我的青山長河圖,倒也算不得難。」

陸景一邊思索,一邊恭敬行禮。

「青峰如刀,長河如劍,與你的所作所為,倒是卻有幾分契合。」

崇天帝轉過頭來,凝視著陸景道︰「你殺那頭太沖海的老龍倒也無妨,可既然盛次輔等朝中大臣已經定罪五方海,你再斬他頭顱,就難免傷了大伏朝堂的臉面。

正因如此,你殺老龍時,我特意令蒼龍奴遮住九楚山,讓你能悄無聲息的殺他。

你倒好,又帶著天龍尸骨入玄,敲了宮前的鼓,偏偏就要弄得人盡皆知?」

崇天帝語氣並不嚴厲,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作桉前坐了下來,又如往前那般翻開一道奏折。

陸景看著這位身穿玄衣,長發落于肩頭,面容極為沉靜,眼神也如一處深淵一般深邃的崇天帝,忽然想起觀棋先生曾經與他說起的那番話。

「大伏崇天帝、北秦大燭王,乃是當今人間最具權勢者。」

「而我陸景,便被崇天帝選為棋子……細數過往,鹿潭機緣也罷,龍屬惡孽也罷,甚至河中道大難、九楚山上斬龍……

這諸多事,也許都是這位大伏聖君在磨礪他的棋子。」

「他究竟想要做什麼,又想令我做什麼?」

陸景低著頭,心中思緒紛亂。

炎序皇子還屢次偷眼瞧著眼前的陸景。

過去二三息時間,崇天帝忽然抬頭道︰「你的膽魄,越發盛了。」

陸景听到崇天帝這番話,忽然覺得有些煩悶。

他仍然低著頭,身軀不動,卻開口道︰「聖君看中的,無非是陸景之天資、膽魄。

陸景腰間配著刀劍,若是該拔刀時不拔刀,該殺頭時不殺頭,有豈能如聖君之意?」

炎序皇子听到陸景的話,慌忙低下頭來,不明白陸景先生為何這般膽大。

可令他意外的是,陸景的話這般僵硬,崇天帝卻好像並不生氣。

這位大伏聖君嘴角甚至露出幾分笑容來,道︰「你能映照太白、天王兩顆星辰,能夠入天關、見帝星,便足以證明太沖龍君死在你的劍下,不失為一件好事。

若你能長成參天大樹,我絕不吝于用世間最好的泉水澆灌你。」

「只是,你斬太沖龍君一事,本應當更悄無聲息一些。」

「聖君,若有功當雷聲震于天下,以震懾天下妖孽。」陸景元神上,那一顆無畏劍魄熠熠生輝,他想起觀棋先生說過,既然是棋子,既然是聖君手中的長刀,就能活得更長久一些。

已然淪為了棋子、長刀,又何必那般謹小慎微?

陸景心中這般想著,聲音清澈,有條不紊道︰「陸景殺太沖龍君,既為私,也為公,既為養自身元神、養自身斬不平的扶光劍氣,也為了知行合一,讓這人間那些奸惡之輩不至于那般有恃無恐。」

「若是陸景配刀夜行,斬太沖龍君而不顯于人前,我這把刀……又豈能更鋒銳?」

崇天帝有些驚奇的看著陸景。

上一位敢這般直面于他,敢這般據理力爭的人物,如今早已不在太玄京。

「商旻說過,我握不住這把刀?」

崇天帝嘴角的笑意越盛。

三十六年雲月逝去,天下可以出一柄更勝商旻的利劍,卻再無法出另外一位商旻。

「天下,沒有我握不住的劍。」

「商旻也罷、鹿潭也罷……陸景亦是如此。」

崇天帝思緒便如雲霧,當那雲霧流逝而去,原本坐在桌桉上的崇天帝忽然起身,詢問道︰「你想要什麼?」

陸景有些意外。

崇天帝笑道︰「既然你想變得更鋒銳一些,我不妨在你淬火時,為你添上一把柴火。

你……想要什麼?」

此時此刻,太玄宮以外的人們都在猜測著,殺了太沖龍君的景國公陸景究竟會受到怎樣的處罰。

可他們卻不知,此時的陸景正站在太先殿中央,突然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聖君在上,臣……需要一把更好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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