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霧原上，漸漸鴉雀無聲，氣氛透著一股詭異。
之前學生們還覺得，清霧原清氣飄渺，仙鶴陣陣，乃是國子監內不可多得的仙家盛景。
現在一听，眾人瑟縮著身子，感覺冷颼颼的，仿佛這終日籠罩的霧是在掩蓋某種殺氣。
陳顏俊倒是覺得這個故事，听起來格外的解氣。
然而，故事背後卻透露著一個令人不安的事實——
一個魔修，頂替被其所殺的學生潛入國子監，修行七日竟無人發現，最後還打破了術道院道首與祭酒大人的御靈記錄，甚至炫技的留下了一首詩！
听完故事，學生們再看陳顏俊，聯想到剛才博士那句希望你沒殺人……多少有些害怕。
陳躬行仰首唏噓，老眸陰沉，想起當年之事，至今仍難解郁結。
「雲助教，你話太多了。」
雲燕回與賀劍群都盯著陳顏俊，在看他的反應。
陳顏俊听的蹙眉，似若有所思。
在他看來，此事尚無定論︰術道院引以為傲的記錄被外院弟子打破，就說人家修魔功？
到底是真的魔修殺人頂替學生，還是國子監學生突然入魔了呢？
「那首詩被人破解了嗎？」
陳顏俊好奇的問。
「沒有。」
陳博士親自開口。
「迄今為止，國子監能在靈柱內看到疑似魔紋的，不足一手之數，大部分人看不出任何端倪，更別提有人能看出什麼藏詩了。」
「自那一年後，祭酒大人見無人破解藏詩，怒而毀其魔印，將五行原改名為清霧原，下令封鎖這件事……當然，我術道院內部還是經常有人提及此事。」
「今日，雲助教見你與那賊人的經歷頗為相似，方才提及此事。」
陳顏俊心中驚嘆，居然連術道院首座和祭酒大人都沒有解出詩……
這魔修實力這麼強的嗎？
抑或，所謂的藏詩是在吹牛？
為了免責，雲燕回又解釋道︰
「雖然都知道祭酒大人這麼做，是為了國子監的清譽，但首座大人對此依然耿耿于懷，在那之後沒再和祭酒大人說過一句話，一直將此事引為術道院的恥辱，經常說與人學生听以自勉。」
陳顏俊也听說過術道院首座與祭酒大人關系不行，竟是因為這件事。
關于魔修，關于藏詩，關于如何同時催動五道靈泉，陳顏俊越听越好奇。
甚至還想親自檢驗一番，以便確定五行均賦的修行上限，以免墮入魔道。
「也就是說，那賊人若非是隱藏的魔修，僅憑其七品修為的五行均賦，是絕無可能同時催動五道靈泉、還能打破首座大人的御靈記錄？」
陳躬行老眉一挑，總感覺這小子又在質疑術道院了。
「怎麼，你也想試試？」
陳顏俊手癢難耐，但眼下，加點未滿，修為尚淺，便搖頭道︰
「弟子力微，不丟人現眼了。」
陳躬行板著老臉，怒而甩袖。
「那便離開課堂吧，你一個丹林院的弟子，第一天來搓出這等水火球，已經讓足夠老夫丟人現眼了。」
你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博士，居然不讓我一個萌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陳顏俊咽不下這口氣！
何況，他總感覺，今天若是錯過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一個丹林院弟子很難再找借口催動靈泉。
「那弟子便斗膽試一試，三位師長與諸位師兄師姐莫要笑我。」
陳躬行盯著陳顏俊看了半晌，忽然搖首嘆息，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回到靠山的巨石上，盤膝，靜修。
圍觀學生剛才還有些驚魂未定，眼下見陳顏俊要挑戰催動五靈泉，一個個都興奮起來。
賀劍群主持現場，讓陳顏俊站在清霧原的中央。
眾學生紛紛退開，讓出陳顏俊所站的中央位置，以及與五根靈柱的連線。
地面上露出了五行法刻，大概是某種傳導靈力、連接五根御靈柱的導槽。
陳顏俊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站在五柱中央，伸手隔了有二十余丈，完全模不著頭腦，只得問兩位助教。
「催動靈泉有什麼訣竅嗎？」
賀劍群笑而不語。
他雖然覺得，以陳顏俊的靈壓，是不可能催動哪怕單柱靈泉的，但人越是力量不足，便越會以技巧彌補——這正是他偷學的大好機會。
雲燕回听了卻直搖頭，敢情這陳顏俊還真是剛入品就跑來砸場子。
「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訣竅。」
「站在五柱中央，向五個柱子同時注入靈力，遠程控制靈力向上，推動柱內靈物上行，直至噴出靈泉，再努力維持住便可以了。」
「除了靈壓要足夠強，還要全程保持五行均衡，以及心性的平穩，不可因外物干擾而出現一絲差池。」
陳顏俊點了點頭。
雲助教說的很透徹了。
按照其指點，陳顏俊伸手試了試。
感覺自己和每個靈柱都隔了十萬八千里，靈力鞭長莫及。
可眼下，走到這一步，他沒有台階可下了，只能硬著頭皮上。
怪只怪他的微操太強，給了他一種自己御靈已經滿級的錯覺。
便不好意思的問︰
「距離太遠了，弟子可以走過去伸手直接模柱子御靈嗎？」
一句話，引的哄堂笑聲。
女學生覺得陳顏俊可愛。
男學生大多只是在嘲笑。
雲燕回早知陳顏俊會如此，繃著清秀的臉，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可以，可一旦你這樣做，靈壓是彌補了，但要先後一一催動五個靈泉，很難同時沖高，你要想好了。」
可以伸手模柱子的話，陳顏俊經驗豐富，倒是有幾個預桉。
「總比無法催動好。」
笑著道了句，他便在眾目睽睽下，緩步走到了金系靈柱前。
徐徐深呼了一口氣。
伸手模向靈柱上的孔洞。
這才發現，大柱子里面，還套了一根細柱子。
細柱子表面有豎向縫隙，還刻印了復雜的靈紋，里面存放有大量的黑色玄金粉。
既可以運力取出玄金粉用于修行。
也可以運力向內灌入靈力，使玄金粉向上沖高，催動柱頂靈泉。
陳顏俊嘗試以金系靈力灌注其中，推動內柱的玄金粉向上沖高。
結果，他用盡全力，也沖不上去。
試了幾次，一次比一次拉胯……
連雲燕回也有些遺憾道︰
「九品終究是九品。」
「五行均賦的九品，如果施展單一御靈，其靈壓更是只有兩成。」
「這，便是為何我要教他如何讓五行合力，擬作單靈輸出。」
陳顏俊遠遠听到了雲助教的話，扭頭喊了聲︰
「現在教也不遲的。」
「你耳朵倒是靈光。」
如此嘆了聲，雲燕回扭頭看了眼陳博士，見其沒有阻止，便轉身朝金系御靈柱走去。
賀劍群也趁機跟上。
「五行均賦最大的問題是，靈壓過于均衡，導致爆發力弱，你需要瞬間將其余四靈注入金靈，以金靈包裹其余四靈，從而達到瞬時的單靈壓，能維持多久，就看你的掌控力了。」
這樣說著，雲燕回伸手摁在陳顏俊的手腕上，接管其體內靈力的走向，簡單演示了一番。
看的其余女學生憤憤不平。
「好，我試試。」
隨即，陳顏俊自己試了試。
這種感覺類似電線，由塑料外殼包裹著四根內線。
其難度在于︰要將金系靈力攤的足夠薄，卻又要保持足夠的韌性，以免崩裂。
這需要一定的掌控力。
好在微操方面，陳顏俊天賦異稟。
不止陳顏俊，原主的蹴鞠天賦，重點就在于其微操與平衡性。
陳顏俊又跟談博士學醫術御靈，加點之後的掌控力非常強，很快做到與雲助教同等水平的五靈合一。
這一招，讓精巧的五行微操，轉化成了實實在在的單系靈壓。
【御靈+1，12/100（初窺門徑）】
【御靈+1，13/100（初窺門徑）】
【御靈+1……】
陳顏俊再一次站在金系靈柱前，運力灌入其內。
攤薄金靈，裹挾其余四靈，強力捆在一起，瞬間沖了上去。
果然，催靈高度翻了接近五倍！
【御靈+1，15/100（初窺門徑）】
【御靈+1，16/100（初窺門徑）】
【御靈+1……】
可惜，還是差了點，剛剛超出柱體一半位置便停下來，未能催動靈泉。
一旁，賀劍群也嘆息道︰
「可惜，到極限了，終究，只是個九品煉藥師。」
口氣中，隱約帶了點激將之意。
陳顏俊決定再試一試。
他強行驅動丹田靈壓，繃住金靈裹挾的五靈電線，不斷壓縮使之變細。
這種操作相當于，靈力不變，強行拉伸以壓縮靈脈的橫截面面積，靈壓就會隨之變強。
當然，這並不是真正的靈壓，而是某種可用于催動靈泉的︰物理靈壓。
對身體和丹田的抗力要求極高！
陳顏俊的體質到位了。
丹田，還是有些稚女敕。
他忽然想起房助教的話，立即取出談博士的驚厥紅茶，揭開保鮮竹膜。
一飲而盡！
霎時間，他的丹田皺縮，強行壓縮氣海，竟導致頭頂冒紅霧。
雲燕回嚇得連忙喊道︰
「你在做什麼！」
賀劍群好像在哪見過類似的紅霧。
「莫慌，這正是丹林院的手段！」
陳顏俊的識海中驚濤駭浪，識海上空烏雲密布，仔細看，竟是異獸獸潮。
與此同時，仿佛有一只災獸在他的體內掙扎，想要撕開他的皮囊沖出去。
不得不說，談博士的茶味太沖了！
陳顏俊連忙運行周天，神魂入養氣第三境，搬出五行大山，將突如其來的魔氣環境鎮壓下去。
【修為+1，13/100（九品武夫）！】
【修為+1，14/100（九品武夫）！】
【修為+1……】
陳顏俊終于緩過神來。
僅僅一杯紅茶下肚，不止丹田外壁變得堅不可摧，整個人的氣勢也變硬朗了許多。
他心想，真是奇怪，博士怎麼天天喝茶，還是一副軟萌的少女模樣？
接下來。
陳顏俊繼續嘗試催靈。
這一次，他像是用一只大手握住了自來水管，將水管用力壓的只有之前一半粗細。
催動玄金粉上升的物理靈壓，瞬間翻倍，一氣涌出靈柱頂端，噴出一道縴細的金粉泉。
只一尺高，縴若細指。
雖然這道靈泉低矮、縴細，那姿態卻格外優雅。
像園林內澆灌花朵的噴泉。
【御靈+1，18/100（初窺門徑）】
【御靈+1，19/100（初窺門徑）】
【御靈+1……】
不知為何，陳顏俊像是看到什麼不得了的事，失神的站在了原地。
人群中。
關詩妍興奮的第一個鼓掌。
「哇，出來了……真漂亮！」
不少女生也跟著鼓掌歡呼。
這些，只是看熱鬧的外行。
只有少數學生驚愕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賀劍群看了半天，對陳顏俊提高丹田抗力、強行拉伸靈脈提高靈壓的手段暗暗稱奇。
不過，他沒有夸贊陳顏俊，只嘆了聲︰
「看來，丹林院還是有些靈丹妙藥的。」
雲燕回看出，剛才陳顏俊喝的正是談貞博士的驚厥紅茶，一個九品之人竟能扛下來……
其心性，堅定到了何種程度？
再看陳顏俊那張過于俊秀的臉，雲燕回感覺舒服多了。
她略感欣慰，長松了口氣，抬頭看了眼靈泉。
「別高興的太早了！」
「靈泉已經落下，催動一泉，便如此吃力，又如何能同時催動五泉？」
雲燕回如是激勵道。
遠處，靠山巨石上，陳躬行徐徐睜開眼，並沒有看陳顏俊。
而是透過雲霧，看向了東面。
那，是術道院萬法閣的方向。
……
萬法閣，頂樓。
空曠的頂樓平層，一人撫斑斕的五弦琴，彈一首浮雲奔浪。
其人一身灰袍，飄逸的雪白長發隨著琴聲飄散。
看似是個老者，五官卻是俊秀的中年男人模樣。
面白無須，眸光偏內斂，像是混合了五彩的白。
突然，縴長的指尖落在金弦時，琴聲戛然而止。
窗靈上。
另一年輕男子，坐在窗台上，正舉壺喝酒，看著清霧原的方向。
此人穿的是神策軍的藍黑袍，腰配的長劍極長，圓臉盤，眸光暗沉，與一般劍客的凜然氣質不太一樣。
「老師，五行原上好像有弟子催動了靈泉……看靈壓似乎只有九品。」
白發男子懸空的手指落下，繼續彈奏起琴弦，已然換了個調子。
「是嗎？」
窗台上的年輕人略顯驚異道︰
「我記得，老師您曾是國子監唯一一個以九品靈壓催動靈泉的……」
琴聲清雅，白發男人搖首道︰
「都是往事了，不值一提。」
隨即，又毫不在意的道了句︰
「這人，是以九品五行均賦催動的單一靈泉，其實比我做的更難。」
年輕男子一听，驀的興奮起來。
「這麼說，術道院又出天才了？那我應該去親眼看看才是！」
白發男人卻搖了搖頭，嘆息道︰
「以五行均賦強行催動單泉，雖然精妙絕倫，卻不如單靈賦舉手之勞，于術法而言，只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
年輕男子也覺遺憾。
「也是，或許是個天才醫師，卻很難是合格術師。」
「除非他……我在瞎想什麼呢！」
……
清霧原上，鴉雀無聲，女生們都在等待陳顏俊下一步操作。
然而，陳博士，兩位助教，以及在場的大部分男弟子們，都隱約覺得，陳顏俊可能是下不來台了。
以九品靈壓催動靈泉，固然是足以媲美清虹子首座的神跡。
但首座曾經催動的單系靈泉，是一飛沖天的細泉，高一丈有余，持續了百息有余，場面極其壯觀。
而陳顏俊催動如此縴細、綿柔的金粉靈泉，卻只有一尺高，只持續了十幾息而已。
他抵達了九品五行均賦的極限！
足夠閃耀，卻很難再進一步了。
就連首座大人，當年也是修至七品後才完成同時催動五道靈泉的壯舉。
這也是為什麼，听到陳顏俊欲催動五行靈泉，陳博士直接搖頭離開了。
不知何時起，清霧原的霧，愈發的濃郁了。
金系靈柱前。
陳顏俊失神的站在原地，並未在意柱頂消失的靈泉。
就在剛才他拉伸靈脈，全力催靈上涌的一瞬間——
不知是不是受紅茶余力的影響，他看見柱體內紅霧彌漫，似有一道碎裂的魔紋映照在他的丹田外壁。
一般靈紋點亮，多為清白藍三色中的一種，或是多種混合色。
魔紋，只有紅黑兩色。
方才，陳顏俊只在超出自身靈壓極限之上的一瞬間才看見了。
而且只是魔紋的碎片，很可能要同時催動五行靈泉才能破解。
「難道說，那個與自己經歷極其相似的賊人真是個魔修，還真在五行靈柱里藏了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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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高估了自己，根本沒寫完。
晚上小孩感冒去診所耽誤了……計劃今天更新三章一萬二，這是第一章。
下一章我熬夜肝，天亮之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