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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波瀾不驚

信使從城門直入,手上拿著報捷的露布,口中呼號著,「松州大捷,松州大捷」

「武安侯大破青唐軍」

是露布飛捷。只有取得大勝才有資格用的露布飛捷。

很快,整個上京都知道了松州大捷的消息,並且因為這場大勝而變得沸騰。

傅家父子幾人尚在書房之中,就听到外面庭院之中僕役在高喊「三郎君松州大捷」

原本傅懋修和傅淮川對于遠在劍南道統兵作戰的三郎都有些擔憂,听到報捷的聲音之後,立馬就遣人出去打听。

而大明宮的道君皇帝和太子殿下之前也尚在憂慮之中,報捷的文書和軍報一起呈入宮中之時,也讓這兩人松了一口氣。

「好啊,松州大捷,三郎這一仗大破青唐十五萬大軍,斬首數萬級,俘敵三萬余,青唐人余部倉皇而逃,拓跋赤德居然死在內訌之中,天佑我大晉啊」

道君皇帝很少見的喜形于色,連帶著大明宮的的近侍都一個個心頭仿佛一塊石頭落了地。

畢竟這段時日來道君皇帝雖然沒有陰沉著臉,但這精舍內還是充滿了寒意,連帶著已經點燃多時的煉丹爐都感覺不那麼火熱。

而今日捷報傳來,道君皇帝的眼角眉梢仿佛都帶著笑,而一旁的太子殿下也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三郎這一仗,可解了燃眉之急啊,真是我大晉的福將啊」

「來人,抄幾份戰報,送到英國公府和城陽公主府上,在讓門下明發天下,讓所有人都看看,我大晉武安侯的威風」

傅家父子兄弟很快就見到了具體的戰報。

這份戰報包括了從傅津川率軍北上松州數個月的經過,還附帶著楊玉春奇襲太和城,生擒南詔國主的戰報。

這次對大晉動武的青唐和南詔,兩國主君一個被晉軍擒獲,一個死于兵敗之後的內亂,這種結果無疑是對大晉周邊所有異族的震懾。

看,這就是跟大晉為敵的下場。

這還是內亂之中的大晉,尚且如此威勢,日後不管大晉處于何種情況,再有人想對大晉動手之前都要掂量掂量,是不是會步這兩人的後塵?

戰報送到英國公府上,二郎傅清川一邊讀著戰報一邊暗自感嘆伯父所料精準,果然是大勝一場。

傅淮川听完道︰「三郎此次用兵,沉穩老道,卻像個老軍頭。」

傅懋修道︰「這幾年他馬不停蹄的,本事倒是見長。懋儼和二郎應該有幾年沒見到三郎了吧?」

二叔傅懋儼點頭道︰「七八年了,我去青州之前這小子還整日帶著家丁在上京城廝混,跟那幫市井之徒械斗,如今卻是聲名赫赫,在軍中威名早就把我這個二叔給蓋過去了。」

「哈哈哈哈,別說你這個二叔了,就是我這個阿耶在軍中聲望如今也不及他,你還記得不,那年除夕夜,老爺子指著三郎說說這小子將來比你們五個都強,當時還以為老爺子是不滿咱們幾個不成事,現在看來,倒是他老人家有慧眼啊」

「哈哈哈,老爺子的眼光自然是沒的說」

傅家兄弟說起舊事來,開懷大笑,說著傅懋修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去祠堂給祖宗們還上一注香」

這邊傅家人闔門大慶,另一邊捷報到了城陽公主府,正在內堂的趙元殊听到之後,很平靜的讓人把戰報取來觀看。反倒是一旁的近侍都一個個的道喜。

有孕在身已經有七個月了,趙元殊絕美的臉上比起平日圓潤了幾分,小月復隆起,斜躺在榻上。

「殿下,侯爺這次打了打勝仗,是不是就能回京了?」

一旁的青桃十分興奮的問道,看樣子比起一旁看著捷報的主子還心急些。

趙元殊隨口道︰「哪有那麼快啊,蜀中尚有十幾萬紅蓮軍等著他解決呢,他這一趟,兩年能回來都算早了」

「那不是趕不上殿下您的產期了嗎?」

「呵呵,趕不趕得上他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他在京里也不過是多一個人管著我」

趙元殊說著嘆了口氣,「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她本就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如今這般行走坐臥都有人看著,已經差不多半年沒踫過任何兵刃的了,也很久沒有出去游玩,這日子是真的難熬。

而這樣的日子,最少還得兩三個月。

這邊趙元殊手中正拿著軍報看著,其實她對著些不太感興趣,但好歹是跟三郎有關的,自然也就多看了幾眼,但這上面卻沒有她想知道的東西。

主要都是大軍與青唐人對峙的晉國,以及傅津川對于戰局的一些分析和描述,至于他本人的情況是沒有的。

不過現在趙元殊那也去不了,每日除了看看皇城司的密扎也沒什麼事可做。因此這份軍報也權當解悶了。

這邊正看著呢,皇城司主事高金剛走到了內堂,他是太監,自然是可以出入內宅的。

「見過殿下。」

「嗯,有事?」

「燕王府的四郡主的夫婿,張之遜進京了。」

「嗯?」

趙元殊一听,把捷報合起來放在一旁,側目看著高金剛問道︰「在吳明達跟張之遜成婚的時候我記得讓你們收集過他的消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入京了,這是要給吳藥師身邊送個謀主來?」

張之遜得償所願的抱得美人歸,娶了燕王吳仁光的郡主吳明達,並且被委任為王府參軍。這些消息對于皇城司來說必然是要留心的。

而他之前的一些言論,以及過往,自然也都被翻出來來了。

甚至包括張之遜與傅津川幕府之中的幕僚王閭丘是好友的事,也都被查了一清二楚。

「張之遜進京也帶來一份捷報,一個月之前燕王府出擊敗了海西蠻部,斬首數百級,因此張之遜進京同時也是來報捷的」

「報捷?」

趙元殊听了之後搖頭笑了笑,「他現在還有臉報捷?」

「報捷?還報什麼捷啊,咱們遼東這邊斬首數百級,人家武安侯在松州大破青唐大軍十五萬,俘敵數萬,斬首數萬,幾十年未有之大勝,這一場給青唐打的少說十年他們都緩不過去氣了,有這場松州大捷在前,咱們要在報捷可就成了笑話了」

與英國公府一街之隔的燕王府書房里,吳藥師手里拿著兩份捷報有些無奈的笑道。

一旁張之遜也搖頭笑了笑,他這趟進京一來是為了幫助吳藥師做些事,二來是送報捷文書,最好是能從兵部要些犒賞。

但現在第二個目的明顯是宣告失敗了。

現在整個上京都在慶賀武安侯松州大捷,二十年未有之邊功,這時候燕王府要是也拿著捷報出來說我們也打了勝仗,斬首數百,這是要鬧笑話的。

「反正兵部本來對咱們遼東邊軍就不管不問,這次就算沒這事,想從兵部討賞也難,算了吧,不過這傅三郎真是個人物啊,這又給他打贏了,他這場仗要是打輸了,可就熱鬧了」

吳藥師端著茶杯喝了口茶,然後突出一口氣。整個上京城不希望傅津川能贏這場仗的人很少,但吳藥師絕對是其中之一。

若是蜀中局勢崩壞,勢必影響到關中和西北邊鎮,朝廷也得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才才能挽回局勢。甚至局勢進一步惡化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這對于被朝廷嚴防死守的遼東燕王府來說,絕對是好事。

河北河東始終駐扎這十幾萬精銳,為的是什麼?這不是明擺著嘛。

而現在青唐十幾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這也就意味著十年內無力犯邊。而北境老汗前幾年也剛病故,新可汗繼位之後就要面對金山鍛奴的反叛。

到現在為止也持續了好幾年,也始終沒有徹底剿滅,就算金帳汗國把內亂平定,也同樣需要時間休養生息。

這也就意味著,最少數年之內,大晉西北兩個方向是安穩的。除了小規模的相互襲擾劫掠之外,雙方都沒有大規模動武的余力。

這對于想要渾水模魚的燕王府來說,絕算不上是好消息。

所以上京城里如果有人不希望傅津川能打贏松州之役,吳藥師肯定要排在前列,甚至數一數二的位置上。

剛剛看過軍報的張之遜道︰「來之前我就跟王爺還有子聰大師、劉先生他們推算過松州之役,得出的結果是這場仗晉軍應該可以贏下了,最少也是不敗之地,但確實沒想到這場仗會是如此大勝,本朝若論邊功,此功當在前五之列。」

吳藥師笑道︰「人活一世,若能活成他這個樣子,大概就是圓滿了。」

張之遜聞言笑了笑,「殿下很羨慕?」

「羨慕?羨慕不來啊,我這個朝不保夕的質子,指不定什麼時候就下了大獄,或者直接被壓倒宣德門外一刀結果了,亦或者毒酒一杯,白綾一道?別說羨慕傅津川了,就是傅八郎我也很羨慕啊」

吳藥師好像是發泄一一般說出堆「大逆不道」的話。

張之遜搖了搖頭道︰「殿下你說的是有這些可能,但還不是還有另一種可能嗎?你可能世襲罔替,成為大晉唯一的異姓王,手握十幾萬精銳邊軍,鎮守邊疆,抵御外虜,也可以射凋于漠北,成為一代名將也未可知,亦或是天下有變,率軍勤王,他日未嘗不可南面而座啊」

「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哈哈哈哈」

吳藥師听著張之遜的話之後確實哈哈大笑,笑過之後看著張之遜道︰「你跟明達,還真是一隊,這話我都懷疑是不是她教你的了,以前她在京城就老跟我說這些,這麼看來你倆還真是一家人啊哈哈哈哈」

張之遜听了這番話之後確實哭笑不得,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對答。

吳藥師笑過之後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你們說的我也想過,不止想過,我還設想過若是真有一天,我有機會我會怎麼做?總有人說這天下會有大亂,晉室不得人心,而我燕王府居于遼東,若得天時,可以南望」

「可吳王造反,一年由于就身死軍敗,紅蓮道數月之間席卷數十州,聲勢浩大,如今呢?引來了青唐人十幾萬被傅津川一戰給打的幾乎全軍覆沒,就這你們還說晉室不得人心,晉室之運已衰?」

張之遜听了之後笑了笑,「世子說的有道理,晉室如今來看,的確是氣運未衰,人心尚在,道君皇帝精通權謀,馭下有道,是明君,太子殿下也是聰睿有德之人但他們之後呢?」

「他們能活多久呢?這天下大勢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人心也好,氣運也罷,都是不斷的變化,今日如此,明日未必如此,這天下,該有德者居之有德者,必有大毅力,大氣運!」

「時候未到,等就是了,有些時候,什麼都不做,勝過做任何事。」

吳藥師听了張之遜這番話最後也笑了笑,「那就借妹夫你的吉言了,我之前還擔心過明達可能嫁不出去,她那個性子啊你是知道的,天天想的都是天下大勢,兵書戰策,各地風土好在有你能降的了她啊」

張之遜听完又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直接端起茶杯喝口茶緩解一下。

「阿耶身體如何?」

「王爺身體很好,就是喜歡喝酒,沒事還老拉著我跟他一起喝,府上只有郡主敢管他」

「說的是呢,自從阿娘不在了,府上就只有明達敢說他,當著他的面率他的酒杯,這事也就明達敢,換成是我或者大姐二姐三姐,亦或是二郎三郎,都得被打死」

吳藥師回憶起家中,也是有些唏噓,而後突然話鋒一轉笑道。

「對了,這一仗過後,估計明達也不敢說,率軍十萬上能必勝傅津川了吧?我都懷疑她哪來的信心,你還記得嗎,之前在上京咱們有一次說起武安侯用兵,她就敢兩人對決,十萬以上必勝,也真是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張之遜這邊听後卻笑道︰「這事卻是不好說,郡主在用兵之上,卻是天生之才,有名將之風,假以時日未必不能」

吳藥師道︰「妹夫啊不是我說你,人不在這你就別提她圓場了,你雖然是我妹夫,但是我還是得說你兩句,在家里腰桿得硬起來,不能啥都讓明達說了算」

這邊吳藥師正說的眉飛色舞,門突然就被推開了,一見來人吳藥師騰的一下就站起來了。

「你你,你這麼過來了」

門外站著一個年輕女子,身著錦緞,端莊明艷,只是神色有些清冷。

張之遜一瞧,這不是河陽公主嗎。

在看一旁的世子,腿都有些打顫了,怎麼了這事。正納悶間,就听見眼前這位公主殿下開口問道。

「昨夜,去了哪?」

吳藥師一听,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昨昨夜我我」

「二十板子。」

「哎哎哎,妹夫來了給留點面子啊」

然後張之遜就眼看著河陽公主身後走出幾個明顯是練家子的侍女走進了堂上,直接把吳藥了要拖走。

而這時候河陽公主好像才看到一旁的張之遜,而張之遜也急忙行禮,「見過殿下。」

趙元惠見狀點了一下頭算是還禮了,然後道︰「算了,今天你妹夫在這,我給你留面子,帳我給你記著,下次一起算走」

幾個侍女一听把人丟下直接跟著河陽公主走了。

「本來想著今晚領你去樊樓樂呵樂呵,不過這最近風聲有點緊,改日吧」

張之遜听完了總算明白這公主殿下是為了什麼來的,鬧了半天世子是又往風月之地鑽了。

說起了公主殿下整治世子,他倒是一點也不奇怪,他在去遼東之前就見過這場面了。

讓河陽公主多加管束燕王世子,這可是道君皇帝和燕王難得能達成共識的事。

「世子,你」

「話剛才說道哪了。對了,我跟你說,你在家不能什麼都能听明達的,你得有主見,不能什麼都讓她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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