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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妙手

燕山山脈隔絕了遼東和中原,同時也成為中原抵御北方胡虜的重要防線。

而盧龍塞則是燕山東段的重要隘口,位于徐無山麓的最東面,坐落于兩山之間。左側是梅山,右側是雲山所以成了兵家必爭之地。此處的防線被修的固若金湯,尤其是正對著大路的盧龍塞,各處全都用條石磊成,城牆足足高五丈多,而牆上還又加修了高達三丈的望樓。

站在樓下,高大巍峨,氣勢雄渾,所謂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而城上的守軍望著樓下的黑壓壓的燕軍,連成一邊,老于軍伍的人憑借經驗,也能看出這起碼有數萬人。這對于承平日久的盧龍塞守軍來說,心里難免起些波浪。

「盧龍塞守將答話。」

四匹白色軍馬拉著一輛戰車,上面立著一個巨大的華蓋傘,年過五旬的燕王吳仁光金甲紅袍,立于傘下,身側有數員大將騎著軍馬,田弘讓也都認得。都是燕王麾下大將。

「見過王爺,不知王爺率大軍來此,意欲何為?」

田弘讓雖然感受著黑雲壓城的巨大威壓,但面上卻沒有半分露怯,大聲質問道。

吳仁光笑道︰「田將軍久違了,孤率大軍于此,乃是因為恆州沙門作亂,听說已經連克數縣,並殺縣令等官員。所以特意率三萬大軍于此,特為朝廷平叛而來。田將軍可開門,讓我大軍通過,前往恆州剿滅叛賊。」

「哈哈哈,王爺說笑了,恆州哪有什麼沙門作亂,不過是幾個和尚鬧事罷了,不日即將平息,殺雞何用牛刀?再者說王爺是大晉名將,遼東又是邊防重地,這不會不知道大晉軍律,非詔不得出動,敢問王爺,可有出兵詔書?」

田弘讓是定國公馮神績舊部,而定國公跟老燕王的恩怨天下誰人不知?所以田弘讓也沒有跟吳仁光客氣,直接跟對方要門下詔命。

吳仁光大笑道︰「哈哈哈,有道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情況危機,若是等詔書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到時候河北局勢可就不好收拾了,田將軍何必拘泥于陳規舊律,當以天下蒼生為念啊。」

田弘讓這邊听後止不住的冷笑,「本將是大晉的軍將,受命防御盧龍塞,只認陛下的詔命和都督府的軍令,沒有詔命和軍令,便一人也不能放過去。王爺要是想要率大軍入關,恕在下不能從命。軍務繁忙,就不陪王爺說話了。」

吳仁光一听倒也不以為 ,反而是笑道︰「沒關系,本王就在盧龍塞外等著陛下的詔命就是了。」

「王爺倒是好耐心。」

「為人臣者,自當勤于王事。哈哈哈哈」

田弘讓听後也不管什麼禮節,冷哼一聲直接下了望樓。

隨後迅速放出信鴿,通知幽州。

幽州都督長興侯耿忠國這邊也是焦頭爛額,渝關和盧龍塞兩處關隘外面都傳來了遼東邊軍陳兵關外的消息,這意味著什麼耿忠國很清楚。

此時朝廷令幽州都督府扼守易州、瀛洲的詔命還沒送達,而背後燕軍已經頂上來了,這就陷入了兩難之境地。

如果不能快速平亂,勢必會造成河北局勢糜爛,若是出兵,背後的燕王吳仁光真的發了失心瘋「扣關勤王」,幽州空虛,一旦失守,那整個大河以北當無險可守,燕藩大軍順著運河南下,十幾日就能飲馬大河,那時候可就是江山傾覆的危險。

兩害相權取其輕,所以耿忠國很快做了決定,傳令易州、瀛洲閉城嚴守,不可出戰。

而後又從幽州的兩萬五千守軍中,抽出三千人,分別加強渝關和盧龍塞的防務。

同時快馬通報上京燕藩扣關的消息。

傅懋修率軍渡過大河以後,行至相州才收到幽州的傳來的軍報。

中軍大帳內,一張河北輿圖懸掛在左側,傅懋修站在輿圖前面,怔怔出神。

副元帥程錦堂、大元帥行轅長史,侍中李法曾,行轅判官章京、李逢吉、劉仙客,大將杜客師,賀拔旭,周鐵冠,蘇鍛,葛歸霸、遮普華黎等都立于身後。

「前線可有軍報傳來?」

劉仙客道︰「回元帥,最新的還是昨日的軍報,惠慶和劉伯歸已經攻下了九門、權城、靈壽、獲鹿、石邑以及州府真定,邢州方面的回報只有小股賊寇南下,而瀛洲和易州方面的軍報還沒到。」

「仇副帥所部呢?」

「已經出汴州三天,正往瀛洲而去。」

「傳令仇副帥所部,趕至瀛洲後不可輕動。」

「諾。」

「程副元帥,你可以率三千騎軍,先行趕至邢州,主持邢州防務,清剿小股賊寇。」

「諾。」

「其余各部,依次行進,不得有誤。」

「諾。」

「李相,整理軍報,迅速回報給上京陛下處。」

「是。」

等眾人散去之後,只剩下傅懋修和幾個親信幕僚的時候,這位英國公才嘆了一口氣道︰「若有三郎或者薛琮再此地,與其三千鐵騎,十日可至恆州城下,必能打叛軍一個出其不意此亂三月可定。」

劉仙客道︰「不如快馬請命上京,令三郎北上參戰?」

傅懋修搖搖頭,「三郎如今也是揚州大都督,肩負王命,鎮守一方,不宜輕動。」

听到東翁如此說,劉仙客就沒在勸說,因為他也清楚傅懋修的顧慮

「倒是燕王這步棋,下的好啊,朝廷八百里加急,到了上京不過幾日的功夫,我率三萬大軍只準備了不到兩日就出兵北上,還沒到冀州呢,遼東邊軍已經集結到燕山外圍了呵呵呵,燕王用兵羚羊掛角,莫不是姚秉寬那老和尚的手段?」

上京收到消息,是一天以後,道君皇帝知道燕王借口平叛之名出現在盧龍塞之後,立即下敕令,讓繡衣衛指揮使田養心同駙馬都尉宮永固率軍圍了履仁坊的燕王府。

初時河陽公主趙元惠還出來斥責禁軍和繡衣衛的緹騎無禮,當看到宮永固的時候立馬質問道。

「大姐夫?這是什麼意思?」

「燕王以助朝廷平叛之名,屯兵盧龍塞和渝關之外。」

宮永固直接告訴了趙元惠想知道的答桉。而這個答桉讓趙元惠,甚至一旁的燕王世子吳藥師都如墜冰窟。

趙元惠望著燕王府外面圍著的水泄不通的禁軍,再無一絲話語,轉身有些踉蹌的回到府。

吳藥師望著新婚妻子的背影也是欲說無言,還能說什麼呢?

「陳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耶他直接起事了?」

回到書房里,吳藥師直接問到陳劍州,旁邊還有吳明達。以及來「做客」一同被封在府上的張之遜。

陳劍州也沒有答桉,「此事我也不清楚,王爺之前沒有任何的預警,讓我們逃離上京」

這時候張之遜起身開口道:「可有河北輿圖?」

陳劍州道︰「有。」

說罷就在架子上取出一副河北輿圖,展開在桌桉上。

張之遜看了看後指著恆州的位置道︰「恆州作亂,惠慶等人根據前日的消息是已經攻下了五城,已經有兩萬余眾,恆州與易州、瀛洲相鄰,後面就是幽州,再往北就是燕山防線。這也是遼東南下最大的障礙,換句話說,這個機會不管是不是燕王府在背後促成的,都千載難逢。」

燕王崇佛,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就從他給子女起的名字就可見一斑。

而這次作亂的主要骨干可就是僧侶。

而燕王又在極短的時間內,快速帶兵趕到燕山之外,這要說二者沒什麼聯系,張之遜是不信的。

但很明顯,吳藥師和吳明達兄妹是真的不知道燕王的在遼東的動作。

這也說明燕王是個合格的梟雄,在做大事的時候,並沒有太多顧忌,即便他最喜歡的兒子女兒都在上京城。

吳明達道︰「河北道有不少寺院收到過燕王府的饋贈,但我印象中沒有這個法門寺,這個劉伯歸與王府也沒什麼往來。看他們這個起事風格,倒像是紅蓮道的路子」

「這幫沙門,怎麼有些紅蓮道的影子?」

無獨有偶,千里之外的獲鹿縣城牆上,獲鹿縣令嚴叔玉也如此感嘆道。

獲鹿縣在恆州東北部,接連易州,只算是個中縣,縣令嚴叔玉還不到三十歲,很年輕,進士出身,蜀中人士。

叛軍連續三天對獲鹿縣城發動 攻,死傷無數,但那些僧侶和信徒還都發了瘋的一樣蟻附攻城。

口中還不斷的喊著︰「新佛出世,除去眾魔,彌勒轉生,地上佛國」的口號相互激勵。

面前的這些人全然不畏生死的在攀城,這就跟他看過的紅蓮道貝州之亂的記載十分雷同了。

帶著一眾家丁上城助戰的獲鹿縣豪強張孝信張大官人也點頭道,「確實如此。早年貝州之亂的時候,我也有耳聞。」

校尉柳世長也附和道︰「我阿耶當年就在定國公麾下,參與過貝州之戰,他也與我說過,那些亂賊被妖人蠱惑了之後極為可怕,悍不畏死,如同墜入魔道一般」

這不禁讓縣令嚴叔玉心中極為擔憂。畢竟城中原本只有一團禁軍,二百余人,後來發動了城中所有青壯,不過三千余人,雖然河北壯士豪氣敢戰,又佔據守城優勢,但這樣的攻勢還是未免太過駭人了些。

幾人說完面色都有些嚴峻之色。自接到惠慶等人作亂的消息之後,縣令嚴叔玉立即打開兩糧倉,組織全城青壯,會同縣下的校尉柳世長一團駐軍守城。

河北燕趙之地,自古多康慨悲歌之士。民風壯勇,多有習武之輩,在加上縣令嚴叔玉在獲鹿縣內官聲極好,縣內治理的井井有條,百姓都服其清正廉明。在加上嚴叔玉以「保鄉土」之言激勵民眾,所以城內民眾面對叛軍的攻城全力抵抗。

就連被嚴叔玉整治過幾次的,以張孝信為首的本縣豪強,也都紛紛帶領家中僕役家丁上城助戰。

其中張孝信張大員外這幾日可是殺了幾十個亂賊,等到戰後,估計朝廷都得直接授官。

城上人在頭疼,城下叛軍同樣頭疼。

他們自起事後,已經連續攻下州府在內的七縣之地,除了井徑縣和目前的獲鹿縣,整個恆州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下。

而對于下一部,北上易州這也是早就計劃好的了。

現在面對小小的獲鹿縣城,卻打了三天,折損數千眾。城上雖然也有不小的傷亡,但城池卻依然固若金湯,沒有任何動搖的態勢。

四十多歲的劉伯歸身穿著一身甲胃,站在城外臨時搭建的高台上。他是恆州豪強出身,家中本就有良田千傾,莊園數個,牛馬成群。此外還做些往北地走私的勾當。買的都是緊俏貨。比如鹽、糧食、布匹甚至鐵器。

但自從新任此時來到恆州後。他的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而在舉事之前,劉伯歸甚至已經知道了自己跟北境人走私的證據被新任刺史拿到了。

所以他才會毅然決然的跟著不遠處的那個看著就有些妖異的和尚惠慶一起舉事,還被分為什麼勞什子「十住菩薩、平魔軍司、定漢王」,如果可以選,他還是想當個恆州豪強。

若不是這次走私鐵器被發現了,只是走私些糧食布匹和藥材之類的,花點錢也就吧事情擺平了。

至于刺史府是如何知道的,現在還想這些已經意義不大了,現在劉伯歸想的只有快速北上,接應燕王大軍入關,才是義軍唯一的生路。

「法尊,這麼攻下去不是辦法,嚴叔玉與其他縣令不同,此人治政有道,深得民心,城內百姓不會響應我們的。若是在城下耗時太久,等朝廷大軍來了,我們可就沒機會北上跟燕王大護法匯合了。」

招降這一招已經用過了,沒用。

現在強攻也失效了以後,自號「大乘法尊」的惠慶就需要作出決斷了。

是接著啃這塊硬骨頭,還是繞城而過,北上易州。接應燕王大護法呢?

至于這個燕王大護法的稱號,則是惠慶這個「法尊」,遙授給燕王吳仁光的。

「阿彌陀佛,大乘法尊,獲鹿縣彈丸之地,即使我北攻易州,城中之人也不敢出城,如今不如先攻易州,以響應燕山之外的護法大軍。」

听到來自西域的無歸和尚也這麼說,法尊惠慶終于是認真思考了一下,許久之後才開口道。

「好。就依二位所言,收兵吧。」

無歸和尚听後又雙手合十,微鞠一躬。

隨後,惠慶走下高台,無歸和尚跟在他身後,劉伯歸則召集一眾叛軍頭領,傳達「法尊」的命令。

雖然攻城的時候悍不畏死,但能夠不用在去攀爬這座堅城,一眾叛軍首領都送了一口氣。

「現在大軍已經有將近四萬的規模了,我們沒有熟悉軍伍之人,不知道無歸大師有什麼可以教我。」

惠慶走下高台之後,與無歸和尚一起並肩而行。

「大乘法尊」惠慶看著約有三十左右的模樣,穿著一身灰色的僧袍,目光深邃,像是一樣往不透的湖水。除此之外,也並無出奇之處。但這個人偏偏能聚攏起如此大的隊伍,讓一眾信徒對他深信不疑,跟著他一起揭竿而起。

而西域聖地來的無歸和尚,則是渾身上下透著出塵之意,身上潔白的僧袍擁有都一塵不染。

無歸和尚道︰「燕王大護法已經拍了他的得力軍師,劉恂劉先生過來助陣,此人精通兵法,或可以助法尊一臂之力。」

惠慶听後,點點頭道︰「如此甚好。無歸大師為佛國大業鞠躬盡瘁,等佛國大業建成,無歸大師當為大乘彌勒法尊之下第一法王。」

然後帶著幾個親信弟子離開。

只有無歸和尚留在原地,搖搖頭笑笑了,心中卻在感嘆,第一法王?他還真敢相信自己就是彌勒轉生啊?

說出的誑語能讓自己也深信不疑,這到底算不算誑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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