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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一千三百余人的獻捷隊伍從涼州出發,經隴右道入蕭關。

蕭關是關中四塞之一,扼隴山之險,守備著關中西北通道。過了蕭關,也就是進了關中。

從河西出發的時候,還是秋風落葉,進了關中已經是十一月,下已經開始飄雪了。

一路上所見景色也跟河西隴右的大不一樣。

「見慣了隴上的一望無際,黃沙萬里,這關中山河險峻,難怪說得關中者的得天下。」

騎在馬上的薛琮感嘆道,河西隴上,萬里無雲,給人以天高地闊之感。而關中形勝之地,四塞險固,自古就是帝王龍興寶地。

同行的傅津川道︰「我祖父的一個幕僚,曾經提過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他把天下比作棋盤,而關中、幽燕、東南、川蜀分處其四角,四角之地,河東,漢中,荊襄,齊魯之地為四邊,謂之金角銀邊,都各有其得天獨厚之處,進可攻退可守。其中關中為最,」

薛琮笑道︰「莫不是大國手蕭相如?」

傅津川點頭道︰「正是蕭先生。我也跟他學過一陣棋,不過沒什麼進步,倒是蕭先生用棋盤給我講天下地勢,受益匪淺。」

薛琮點頭道︰「家父也曾經說過,蕭先生智術超絕,在棋盤之上就能將天下大勢推演,有經天緯地之才。」

大國手蕭相如,出自蘭陵蕭氏,曾經做過傅巽的幕僚,後官至河東經略使,早已致仕,有棋壇聖手之稱。

听著薛傅二人在討論天下地勢,如何用兵,騎在馬上 當了兩個月的鐵勒部王子遮普華黎,卻只顧看著一路上的險峻山河,驚嘆不已。

之前感覺河西道也就夠大了,但這一路穿河西過隴右,快兩個月還沒走到西京大興,離著上京更是遙不可及,現在的他才真的對大晉有些發自內心的敬畏。

如此浩瀚的國土,險峻的山河,非有德者不能居之。

隊伍進了關中之後,又走了十日,終于到了西京大興城。

一邊延綿很長很長的城牆出現在眾人眼前,高大,雄偉,壯闊大晉西京彷佛可以配得上一切溢美之詞。

望見大興城,趙福柏極為興奮,他是到家了。早幾年那是「大興小霸王」,如今從軍三年,立下不少戰功,人也變得成熟穩重多了。

為了回家,還沒進城的時候趙福柏特意把甲披上了,鬧得龐雲等人還問呢︰「小王爺,你這是干嘛去啊?眼看著都到了大興了你還披甲干什麼啊?」

趙傅柏笑道︰「這就是因為要回大興,這不得披甲給他們大興的父老看看我趙福柏如今有多威風?」

按照大晉軍的一向行軍的常例,除非是在前線,不然行軍時候是不披甲的,有的甲胃用馬馱著,有的是輔兵給背著,只有臨戰轉態才披甲。

目前是在關中月復地,就更沒有披甲的必要了,甚至要是獻捷隊伍士兵披著甲,大興城都進不去。

而遮普華黎看著眼前的大興城,則是嘆為觀止。

跟他一樣吃驚的還有隨行的二百親衛,以及被俘的月真國王公貴族們。

「跟大晉為敵,真是個錯誤啊。」月真國將軍康日勒驚嘆道,一路而來,已經無數次感嘆大晉的地大物博,但這時候依舊只能感嘆。

隊伍在城外扎營,除了留下值守的隊伍,剩下的都放了假,傅津川和薛琮也入城參加在雍王府承運殿舉行的晚宴。

參加者都是西京勛貴。

獻捷隊伍中除了傅津川和薛琮之外,趙福柏也參加了晚宴,這小子硬是穿著甲胃在晚宴上做了兩個時辰。

「剛才有藍田侯跟我說了幾句,隱約有聯姻之意,他家的女兒听說倒是不錯,福柏也到了年紀了,也該考慮婚事了,不知道阿耶您怎麼看。」

晚宴結束之後,雍王世子扶著雍王趙審理進了書房之後,又給老王爺倒上茶,這才緩緩說道。

趙審理听後思慮一下,然後道︰「藍田侯府也世居大興,早年也不是沒見過福柏,我記得你夫人還曾經隱晦跟對方提過,藍田侯夫人連話都不接,不過是看福柏有些紈褲,怕女兒嫁過來受委屈,如今看福柏成了器,又主動提起如此這般豈是良配?」

雍王世子道︰「那等我再見到藍田侯就回絕他。」

趙審理搖搖頭道︰「不用,不理這茬就是了,福柏也有十七了,這次跟著上京,就正好讓陛下賜婚,給他在上京尋一勛貴之女結親。」

雍王世子笑道,「阿耶應該是有了人選把?」

趙審理卻搖搖頭,笑而不語。

「孫兒拜見阿翁,拜見阿耶。」

這時候宴會散了之後跑去卸甲的趙福柏給來了書房,給祖父父親見禮。

「好小子,從咱們老祖宗雍定王以後,咱們這一脈,你是第一個親自上陣殺敵的,看來我沒選錯,讓你跟著去河西歷練,果然是對了。」

老王爺看著月兌胎換骨的長孫,頗有些自得之色。

一旁的雍王世子也點點頭,眼中有贊許。

「阿翁和阿耶不知道,我本來去了河西之後,傅大帥就一直讓跟著牙兵操練看著姐夫也就是傅將軍他們天天出去割韭菜第一仗就是白亭之戰,我們八百人,就對著金帳汗國幾萬大軍沖了過去,我當時就什麼也沒想,拿著刀一頓亂砍,後來記功的時候,我斬了十一敵呢」

「後來疏勒城大戰的時候,我們三百虎賁節從,跟著傅將軍殺的青唐人落花流水,傅將軍那真叫一個神勇啊,帶著幾個人差點就把拓跋赤德給抓了,那一戰我也拿長槍戳死十幾個青唐人」

趙福柏說的眉飛色舞,老王爺听得開懷大笑,時不時拍手交好。

「這次去上京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啊?」

听著趙福柏說完,老王爺笑著問道。

「回阿翁的話,孫兒想留著上京,我听姐夫也就是傅將軍說過,我們這些人可以去東宮六率,孫兒也想去東宮任職,也能接著跟傅將軍學學本事。」

老王爺笑道︰「好,你去上京城,也是為國盡忠,我同意了。到時候我會再給陛下上表。讓你留在上京。」

「多謝祖父成全。」

趙福柏十分興奮,此前他還擔心老王爺會不同意呢。

「好了,你母親也思念你多時了,這幾年天天為你提心吊膽的,自從你跟著傅三郎上陣,就更是如此,去見見你母親吧。」

「是,孫兒告退。」

看著趙福柏離去,趙審理已經顯得有些老態的臉上一直掛著笑意。

「仲深。」

「兒子在。」雍王世子趙仲深應道。

老王爺臉上的笑意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鄭重之色。

「朝廷上的事,你多少也知道一些,燕藩如今勢大,朝廷卻有些式微,要早做些準備。」

趙仲深一听,卻有些呆愣住了,「早做準備?阿耶,這我雍王府是太祖血脈,難不成要跟燕藩」

老王爺看著一向行事恭謹的世子,此時卻是氣不打一出來。

「你在想什麼啊?讓你早做準備,不是讓你去勾連燕藩,是讓你整頓關中軍屯,我這幾年不怎麼視事,不用想也知道下面的軍屯是個什麼樣子,關中是天下要地,也是上京的後背,若是燕藩作亂,朝廷要是抵擋不住只能退入關中堅守,憑借崤函之險以拒敵」

趙仲深一听,更是有些暈頭轉向了,怎麼轉瞬間就說道這個上了?

「我雍王府一脈,世居西京,幾代雍王都出任過西京留守,朝廷從不曾見疑,我雍王府也不可辜負朝廷信任,讓福柏去上京,也是為了向上京表明,整頓關中軍屯和防務,不是圖謀不軌,陛下和太子殿都是寬厚之人,但也要防著其他人以此事中傷雍王府,福柏若是在東宮任職,陛下那里也有話說,明白了嗎?」

趙仲深躬身道︰「兒子謹受教。」

雍王趙審理看來,對于朝廷最大難處是缺錢,但最大威脅絕對是遼東的燕藩,其余如青唐人和金帳汗國等不值一提。

同時他也非常明白這樣一個道理,先有大晉朝廷,才有雍王府。

自古一國宗室,亡國之時,無論近枝遠宗,能不能活下去都要看新朝是否仁慈。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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