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干干淨淨地離開，還請黃大人保護我的不肖子孫。」
听到這話，楚千秋似乎有了一種明悟。
所謂干干淨淨的離開，那就是去死。
「蕭會長，何至于此呢？」
事情怎麼會到這個地步？
難道我的話里面有什麼令人誤會的地方嗎？
「我並非來勸蕭伯父體面的，而是希望蕭伯父能安全離開百香鎮，放棄在這里的產業。」
「黃叔叔還說過，十萬兩銀子一句話，只要去了大夏，一切都能東山再起。」
楚千秋殷切地勸說道。
「盛衰枯榮，乃是天命。」
「蕭家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富貴，也該為此付出代價了。」
但這時候下定決心的蕭會長反而放開了，從暗格里面拿出了一包茶葉，手法熟練地調制了起來。
「招待不周，還請楚百戶品茶。」
「這是雨州無生谷里面的無生樹葉，經過茶道高手烹飪後，別有滋味，千金難求。」
楚千秋也不推辭，便抿了一口，茶味味苦，卻不算難喝，味道相當古怪。
原來那雨州的無生樹，不僅僅是果實讓人摘下，就連樹葉落下來後，都會被人烹制成為特殊的茶種，真是利用充分。
「這茶葉苦而不澀，十分醒神，乃我平生僅見。」
楚千秋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發現這茶葉確實特殊，甚至還有平復殺氣的作用，對于軍隊的武者來說，相當珍貴。
「這無生樹開花結果，一歲一枯榮，果子奇香無比，茶葉卻如良藥苦口。」
「我曾以為是苦盡甘來，如今卻發現有錯。」
「而是有些人注定能吃果子，而有些人則只可以做苦味的茶葉。」
蕭長風澹澹地笑道，讓楚千秋有些迷惑不解。
上一次循環的時候，蕭長風面對六扇門的時候，是螻蟻尚且貪生，硬挺著不肯誣陷光頭教官。
現在卻是一副自我了斷的表情。
是我有什麼事情沒有搞清楚嗎？
「蕭伯父，六扇門剛剛逮捕了鄭巡撫，此時逃之夭夭，未嘗不可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若是沒有了伯父，蕭家如何能支撐得起一片家業？」
楚千秋忍不住地發問道，蕭長風毫無疑問是蕭家的頂梁柱，指望蕭胖子去做事業，暫時是不可能的。
「那不孝子其他本事不行，看人倒是有幾分眼光。」蕭長風也是微微動容，明白楚千秋一片好心，便開口繼續說道︰
「我托大一句，賢佷要是知道我真正的生意，就不會這麼想了。」
「難道蕭伯父還在做掮客的生意？」楚千秋有些不解地問道。
「賢佷倒是知道得不少。」蕭長風也沒有驚訝，江湖上的商人，能白手起家暴富的，多多少少都做過掮客。
畢竟十倍的暴利，又有誰能忍住不去鋌而走險呢？
「長風商會有綢緞莊，有糧行，有玉石珠寶店，有書坊，有藥鋪，有酒行，有皮革鋪等等，幾乎各行各業都有所涉獵。」
「不僅靈州有，雨州、永州，江州、海州，乃至大夏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店鋪。」蕭長風像是要交代後事一樣，把蕭家的事情托盤而出。
「蕭伯父，這生意未免做得太多，太雜了吧。」
雖然楚千秋早就知道蕭家做得很大，卻也沒有想到會這般雜亂，尋常商戶能將一行做好就不錯了，而蕭家卻很神奇地涉足了多個領域，不怕虧本嗎？
「難道這些都是遮掩？」
「誒，要是那不孝子有賢佷一成的本事，蕭某何至于此？」
蕭長風有些羨慕地說道，這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尋常人听到這些店鋪，還以為生意做得很大，而楚千秋卻能一眼看出其中的問題。
如果蕭家真有本事把這麼多的產業做到這種程度，早就是神武國的巨頭，何至于依靠一個鄭巡撫，在鄭巡撫倒台以後，灰飛煙滅。
「賢佷說得很對，這些產業雜亂無章，一年下來蕭家不過賺了千把兩銀子而已，大部分都是虧的。」
「所以李總督的兒子想要靈湖城的產業，我送給他又有何妨？」
「這些只是蕭家用來掩蓋真正的買賣，以及交易的工具。」
「蕭家真正的買賣是錢莊。」
蕭長風將肚子里藏著的東西說了出來。
「錢莊？難道是那地下的錢莊？」楚千秋恍然大悟，他終于明白蕭家做的真正買賣了。
「不錯。」蕭長風點了點頭，隨即有些冷笑地說道︰
「我朝的貴人們要去大夏，總得在大夏置辦產業。」
「若是讓他們兩手空空地過去，倒不如叫他們上吊自盡。」
「貴人到了那里，依然要享受貴人的生活。」
「只帶銀票過去是沒有意義的。」
「大夏的貴人同樣如此，他們也希望能在我朝置辦產業。」
于是蕭家幫助他們，左手換右手。
一邊收購了神武國權貴的產業，換成了大夏那一邊的產業。
另一邊也收購大夏權貴的產業，換成了神武這一邊的產業。
而蕭家幫助兩邊倒騰，順便賺取豐厚的佣金，有時候神武朝價值一萬兩銀子的產業，換到大夏那邊，只能換取5000兩銀子的產業，這都算是有良心了。
但對于貴人來說，雞蛋決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面，這點損失對于他們來說，完全沒有關系，總比留在神武朝，將來被抄了家要好上一百倍。
蕭家哪怕規規矩矩辦事，抽佣金都直接賺麻了，比什麼買賣都暴利。
神武的兩棟房子給了蕭家，換成了大夏的一棟房子。
大夏的兩棟房子給了蕭家，換成了神武的一棟房子。
簡直跟學了梯雲縱一樣，左腳踩右腳，螺旋升天。
左手換右手，蕭家的產業就跟用了無中生有的魔法一樣，越變越多。
「若真是如此，六扇門如何能動得了蕭家？」楚千秋听完，聲音都有些發澀。
能做這等買賣，蕭家的關系怎麼只到了鄭巡撫這一級別，怕是皇親國戚都有關系啊。
「賢佷誤會了，這等大買賣，是八大皇商、海州的官商們坐慣的買賣。」
「蕭家就賺了這個，哪能為大貴人服務？」蕭長風搖了搖頭，伸出了小拇指，做了一個自嘲的手勢。
「蕭家是為知縣老爺這一級別的貴人服務，他們不懂這個，又沒有門路，才通過元陽派，找到了蕭家。」
懂了，神武朝的碩鼠遍地都是。
但不代表他們都有能力跑路。
蕭家做了產業方面的協調，抓住了市場的痛點和難點，專注服務像賽包公這樣的小貴人。
這些小貴人雖然權勢不大，但照樣有的是銀子，看看賽包公就知道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嘛。
這百香鎮里面，就不能找出一個公忠體國的忠臣？
哦，有一個鐵千山，已經被自己殺了。
那沒事了。
「有了這一層買賣的關系，一旦蕭某入了六扇門的大門，是決計不能活著出來，哪怕是跑了，也會跟家里人添麻煩。」蕭長風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蕭家的產業隱藏各地，蕭某願意將大部分奉獻給賢佷，只願賢佷能庇佑蕭家剩下的人。」
蕭長風長跪不起。
他現在求著楚千秋，把他家的產業收下。
是給他，而不是給黃千戶。
因為他擔心黃千戶看不上，只能通過楚千秋，來曲線救國。
雖然蕭長風做得買賣，換到前世里面，不說吃花生米，那至少也得牢底坐穿，不是個好人。
但在這個世道里面，他做得也不算過分，只是奮斗了一輩子終究為他人做嫁衣，讓楚千秋也多出了一份悲涼之意。
若是沒權沒勢，就算經營了關系網，有了萬貫家財，也不過這樣的下場罷了。
他也只是大人物的玩偶。
「蕭伯父請起。」
「劍客是我在講武堂的同窗，蕭家算得上與我有舊。」
「不會讓人受到六扇門的侵害。」
「至于蕭家的產業，還是留給劍客吧，如果你擔心他揮霍無度，我便暫時替他保管。」
蕭長風听罷，慘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很快他便交給楚千秋一張令牌，並叫來了蕭胖子，妻子等人吩咐了一番。
下午，蕭家書房起火。
除開蕭長風不幸身亡外，其他蕭家成員失蹤。
「六扇門，我用了這釜底抽薪的手段，該你們下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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