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次循環——
楚千秋將【相思淚】喂進了龍十七的嘴里。
不一會兒，這位大夏的龍衛開始滴答滴答地落淚。
一個大夏的龍衛，寧死不屈的硬漢，殺人如麻的強梁，在這一刻竟再也無法控制自己。
那如煙的記憶，涌上心頭，美到極點又痛入心扉——
「姐姐，今天怎麼會買魚吃？我不吃魚了。」男孩有些倔強地說道，自從他知道一條魚的價格後，他就不喜歡吃魚了。
「長生，今天錢大嬸難得降價，說是家里有喜事，你還在長身體，可不能天天吃——」少女一臉認真地勸導著弟弟。
「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男孩有些痛苦地問道，他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不是三歲小孩子了。
鏘！
少女一拳砸在了頭上。
「你在想什麼呢？」
「姐姐找到了一個好地方，據說是從靈州那邊過來的海鹽，比市面上的鹽便宜一半。」
「本來買鹽的錢省了一半，這才給你買魚吃。」
「現在想吃了嗎？」
「想。」男孩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
「長生，姐姐眼楮不好，你不要到處亂跑，我會找不到你。」
「姐姐，我不會亂跑的，可是你的眼楮……」男孩雙手攥得很緊，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憤怒。
「姐姐沒事，去制衣坊的時候，不要跟陌生人說話，遇到危險的時候，喊一下陳伯伯。」少女故作輕松地回答道。
「陳伯伯參軍打過仗，他比我們懂得多，也會幫我們的。」
「我不會亂跑的，姐姐。」男孩鄭重地承諾道。
「還有長生，那新來的梅嬸很古怪，你最好不要跟她說話。」
「嗯，我不會跟梅嬸說話的。」
……
「隔壁的小虎，知道知道，他可算是交好運了。」
「最近那天劍門不是招收弟子嗎？梅嬸我幫他介紹了一下，托了七叔的忙，讓小虎去參加考核。」
「結果他一去，你猜怎麼著，居然就成了外門弟子，別說交學費了，每個月還能領1兩銀子呢。」
「現在他家，都跟小虎一起享清福了，家里說親的門檻，都快被人踏破了。」
「上一次回來，還提了一堆禮物來給我，哎呀，我都不想收下來。」
那喜歡走街串巷，繞舌頭根的梅嬸，又在附近跟人聊了起來，這一次男孩听得很清楚。
天劍門，外門弟子，每個月1兩銀子呢。
「大嬸，大嬸，你說得天劍門招收徒弟，還給銀子，是真的嗎？」男孩有些激動地跑到門外去，殷勤地問道。
「什麼大嬸，我姓梅，你叫我梅嬸就行了。」梅嬸的眼中精光一閃，笑呵呵地說道。
「那天劍門的弟子已經收滿了，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去了人家也不要的。」
「天劍門的外門弟子，是一般人能想當，就能當上去的？」
「那都是天上的星宿轉世，你沒戲的。」
是，是嗎？
男孩臉上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不過啊，我的七叔在天劍門里做管事，說是他們在收雜役弟子，每個月的活不多，你這樣的，也能干。」
「一個月也就五六百銅錢吧。」
一個月五六百銅錢，都比姐姐的收入要高了。
「我也能做嗎？」男孩有些幸福地暢想著未來，如果自己也能賺錢，該多好啊。
「說實話，你有點困難，自己去，應該是不成的。」
男孩听得有些失落，梅嬸立刻補充道︰
「不過梅嬸就喜歡幫助你這種小孩子了，梅嬸跟七叔說一聲，準能成。」
「真的嗎？」
「梅嬸會騙你嗎？那隔壁的小敬，不也是一副靦腆的樣子，梅嬸介紹到了龍虎派去了，一下子就發了。」
「走，跟梅嬸一起去，包你發大財。」
梅嬸對著同伙笑了笑，意思很明顯。
這些傻叉連大門派的雜役是要交錢的都不懂，活該被我騙。
然後她就笑呵呵地把男孩帶走了。
……
美夢醒了，迎接蘇長生的不是輕松高薪的工作，而是成為海船里面的貨物，被運送到大夏去。
這時候的男孩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傻。
家鄉的石橋，流水，姐姐炖的魚湯……
一切值得回憶的東西，全都化為烏有。
當龍十七重新睜開眼楮的時候，感應到的是冰冷的現實，淚水從他臉頰劃過。
他明白，自己快要死了。
「讓我們做一個交易吧。」
「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說出來，我或許能夠幫你一把。」
「但相應地，你也要告訴我足夠價值的情報。」
楚千秋的語氣顯得很溫和，他不是一個喜歡咄咄逼人的人，尤其是面對一個即將死去的人。
龍十七終于開口說道︰
「我叫蘇長生，本是雨州，水雲城人士，有一個姐姐叫做蘇思淼。」
「本是水雲城的柳家作坊的女工，但我曾派人前去打听，十年前早已經不知去向了。」
「如果，如果你將來遇到她，就告訴她。」
「我被人販子拐走後，得救了，我一直想回家找到姐姐，但是沒有機會。」
「後來生了大病，就死了。」
「不要讓姐姐知道我做過的事情，讓姐姐不要再找了。」
龍十七說完了這些，然後對著楚千秋說道︰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我能說的，會說，我不能說的，依然不會說。」
楚千秋點了點頭，開口問道︰
「講武堂的事情是很保密的，為什麼會節外生枝，對楚百戶下手？」
龍十七嘆息了一聲︰
「果然是這里出了問題。」
「因為他知道一個很重要的情報，我們必須找他確認。」
「什麼情報？」
「與皇室有關，更多的東西我就不能說了。」
與皇室有關？
楚千秋驚了一下，老爹居然還知道這等秘密。
不會那個鐵千山在監獄里面胡謅的故事，是真的吧。
那也太胡扯了吧。
想到這里，楚千秋連忙問道︰
「什麼情報？」
「不能說，我身上有精神烙印。」龍十七很干脆地說道，對于這些執行高級任務的人，都會種上相應的精神烙印，以防止被敵人探知。
「跟楚千秋有關嗎？」
「無關。」
呼，我差點誤會了。
比如原身是什麼大夏國的皇子之類的。
原來跟我無關。
「如果跟皇室有關，怎麼會只派你一個人來。」
「人越多，越有可能泄密。」
「一旦泄密的話，人多人少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龍十七澹澹地說道。
「那你為何與李澄心合作？」
「她在不良人里面影響力很大，能幫我尋找姐姐。」
「希望你能信守諾言。」
龍十七提到自家的姐姐，露出難得的溫情。
「這是自然的，如果有機會遇到她的話。」
「你還有一點時間，還是要我幫忙？」
楚千秋提起抱月刀，他確實有點明白了，為什麼佛魔，乾陽道人等人，都會說衰世將至。
「謝謝。」
刀落得很快，沒有想象中的痛苦。
大夏的龍十七，雨州的蘇長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