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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出現了!沈浪的情敵!

「所以……神捕堂那位‘冷血人屠’沉浪,在斬殺了大長老獨孤威,打殘並抓捕了傳功長老獨孤雪之後,又單槍匹馬闖進掌門居所興師問罪,掌門不僅沒有留下他,反而還配合他抓捕了黃勝、金靈靈、趙希玄這三位四品大成的長老?」

京師,禁軍大營,統帥大帳。

驍騎大將軍白虎禪,端坐帥椅之上,面無表情看著下方的星殞門執法長老賀先飛。

盡管白虎禪身量只是中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長相平平,身形相貌皆毫無出奇之處,神情也不曾有絲毫怒意,但賀先飛還是感覺一股如山如海的恐怖壓力撲面而來,令他雙腿微顫,額冒冷汗,幾欲窒息。

賀先飛乃是三品前期武者,又任星殞門執法長老,心性冷厲,殘酷嚴苛,但在白虎禪面前,卻連他自然散發的氣勢威壓都隱隱承受不住,用盡了全部毅力,才堅持著沒有腿軟跪倒下來。

即便沒有跪下,他還是情不自禁低頭彎腰,不敢去看白虎禪臉色,只敢看著對方的鞋尖,顫聲說道︰

「是……」

白虎禪澹澹道︰

「我星殞門,何時變得這般不堪了?被人欺上門踩臉,竟然不敢反擊,還要小心奉承,依著對方指示行事……姚聖這個掌門人,就是這般維護星殞門顏面的?」

賀先飛戰戰兢兢說道︰

「沉浪……拿到了大長老、獨孤雪供奉魔神的真憑實據……掌門,掌門為保住宗門聲譽,只能主動與大長老等人切割……」

白虎禪冷哼一聲︰

「拿到真憑實據又如何?以我星殞門的地位,將證據帶出去,送到燕天鷹面前,才能算是證據!沉浪單槍匹馬獨闖山門,你們那麼多人,連與他一戰的勇氣都沒有嗎?」

「可是……可是他連大長老都斬了,還奪走了‘星殞錘’……山門之內,無人是他的對手……就算一擁而上,我們也……」

白虎禪澹澹道︰

「是啊,那沉浪不僅斬了大長老,打殘了獨孤雪,逼迫掌門抓捕了黃勝三人,還繳走了太祖皇帝賜給祖師爺的‘星殞錘’,獨孤威父女掌管的兩件儲物法器,也被他奪走了……他甚至還逼迫掌門把星殞門的功法典籍都拿出來,給他翻閱了一番……」

賀先飛顫聲道︰

「大將軍容稟,掌門給沉浪翻閱的,都是未作解讀的密本,就算沉浪有過目不忘之能,也絕無可能讀懂我派諸般功法典籍……」

白虎禪冷聲道︰

「但這是對沉浪有求必應!爾等身為武人,連一點武人的骨氣都沒有麼?他只是沉浪,不是群英之首,也不是無情鐵判!

「你們居然任憑一個神捕堂的後起之秀,奪走祖傳神兵、儲物法器,任憑對方肆意翻閱功法典籍,星殞門的面子里子,都給你們丟得干干淨淨了!

「如此懦弱不堪,你們還練武功作甚?下山種田不是更好?」

白虎禪雖在訓斥,可音量並不大,語氣也並不如何激烈。

饒是如此,賀先飛還是感覺白虎禪身上散發的無形威壓愈發強勢可怖,終于支撐不住,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倒下來,額頭觸地,汗出如漿,戰戰兢兢道︰

「我等無能,愧對列祖列宗,愧對大將軍……」

白虎禪輕輕嘆了口氣︰

「你們確實無能。當年祖師爺追隨太祖,歷經血戰,門人折損六七成,自己也殘了一臂,方才奠定了我星殞門百多年來的興盛基業。可你們這些人,躺在功勞簿上,吃著祖宗的老本,一個個都變成了不思進取的廢物!

「獨孤威三十年前就已三品大成,竟始終不敢沖擊百會穴生死關,磋陀至今不說,還將突破的希望寄予魔神,老廢物一個!

「姚聖二十年前,就已三品入門,比我還早了四年。可我如今已經二品大成,他居然還只凝煉了七大玄竅,連三品大成都差了一步!面對沉浪這等小兒輩,更是任他囂張跋扈,予取予求。姚聖他不僅廢物,還懦弱、無能!

「你們這些人哪,只知悶在宗門里打坐、修煉,可我等又不是道法修士,我們是武人!最初的武道,乃是為搏擊妖魔、殺戮仇敵,爭奪生存空間而創。武道是殺戮道,武技亦是殺戮技!

「我輩武人,只有在生死之間,殺場之上,才能爆發潛能,突飛 進。

「神捕堂慕清雪何以能在不滿二十二歲時,就晉升二品?不單因為她天賦絕世,更因她自十七歲始,就歷經生死磨礪,一年大小血戰不下十場!

「而你們,過得實在太舒服了,成日閉門造車,號稱心無旁騖專注修行,實則連武人血氣都給你們修沒了!以至于空有一身不俗藝業,卻連向沉浪出手的勇氣都沒有……」

他搖了搖頭︰

「當今的星殞門看似鼎盛,但在你們這些無能之輩掌管之下,已經變成虛有其表的繡花枕頭了……

「此役之後,沉浪這‘冷血人屠’,將真正名動天下。而星殞門的百年威名,就是他成名的踏腳石!星殞門將淪為武林笑柄,我白虎禪若不做出任何回應,亦將為天下人恥笑!」

听得此言,賀先飛悚然一驚,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沉浪此前雖有「冷血人屠」的名聲,也能嚇到不少中下層的江湖人,以及一些最強不過四品的地方門派,但還真嚇不到頂尖的大高手,以及有三品坐鎮的頂尖大派。

頂尖大派若被他登門拜訪,或許會對他的來意心生忌憚,但忌憚的並不是「冷血人屠」,而是他背後的「無情鐵判」以及「群英之首」。

從前的沉浪,凶名雖盛,卻並沒有能夠嚇到三品的戰績——沉浪斬殺連雲霄、小骨斬殺紫衣人的戰績,至今未曾暴露,沒人知道他手上已經有兩條四品法修的性命。

因此沉浪的戰績、名聲,是真嚇不到三品武者。

但是現在,當世頂尖大派,背靠驍騎大將軍白虎禪這座大靠山的「星殞門」,其三品大成的大長老,成名已有三十年的獨孤威,都被他砍了腦袋。

星殞門掌門更是任他霸凌,予取予求,連太祖欽賜的鎮派寶兵、儲物法器都被他奪取,連根本功法都被他隨意翻閱,卻不敢說出半個「不」字。

這般戰績流傳出去,沉浪才算是真正的名動天下、威震江湖。

不再是狐假虎威,單靠他自己的名聲,就能令二品以下的所有武人,以及頂尖大派忌憚不已。

白虎禪為什麼說星殞門把面子里子都丟盡了?

不僅是丟了寶物,折了高手,更因為他已經預見到了,星殞門必將成為沉浪名動天下的墊腳石,預見到了星殞門必將成為天下武林的笑柄!

至于白虎禪為何也會被天下人恥笑……

天下人都知道,驍騎大將軍出身星殞門。

是星殞門在朝廷、軍中的代表人物,亦是星殞門的一塊金字招牌。

倘若師門的名聲,被沉浪這麼一個年不過二十年,出道不到一年的後起之秀踩在腳下,堂堂驍騎大將軍卻不做出任何反應,那他也必將顏面大失,名聲大損。

天下人不會考慮沉浪背後還站著燕天鷹。

只會恥笑白虎禪堂堂二品大高手、驍騎大將軍,師門被一個年輕新秀如此羞辱,卻不敢吭上一聲,簡直毫無武人氣節,毫無大將威嚴!

想到這里,賀先飛臉色慘白,汗流浹背,唯恐大將軍記恨自己面對沉浪霸凌時的「不作為」,手起掌落把自己拍死。

正心驚膽戰時,忽听白虎禪冷冷道︰

「沉浪是用什麼手段斬了獨孤威?」

賀先飛一個激靈,忙不迭答道︰

「沉浪與大長老交手時,以陣旗封鎖了戰圈,使二人交手的氣息、聲勢都不曾外泄。因此我等並未看到沉浪與大長老交手的場面,不知沉浪究竟有何等手段。

「但大長老的致命傷是在心髒,像是被某種利器貫穿。不僅前胸後背被一擊穿透,連心髒都被徹底粉碎,甚至……熟透了。至于斬首,當是沉浪事後補刀。」

白虎禪沉吟一陣,澹澹道︰

「看來沉浪手上,有萬法真人賞他的厲害法器。

「不過獨孤威雖不成器,可他三品大成三十年,積累的功力倒也非同小可,等閑法器不可能一擊貫穿摧毀他的心髒。沉浪當是以其它手段,先破掉了獨孤威的護身真氣,再以那穿心法器,給予致命一擊。」

賀先飛剛想拍上幾句大將軍明鑒千里,就听白虎禪又不急不徐緩緩說道︰

「據我所知,人間法器,幾乎都不可能無限制地使用。威力越大,限制越多。有些威力巨大的法器,甚至是一次性的,用過一次或是兩三次之後,就會徹底損毀

「而能夠反復使用的法器,每次催動之後,也要以特殊手段祭煉一番,才能恢復威能。

「沉浪號稱法武雙修,具體實力其實一直沒有完全暴露。但他殺獨孤威時,既然動用了法器,足見以他本身的實力,並不足以殺死獨孤威。

「而他的法器,很可能都是萬法真人賞賜。不是他自己煉制的法器,就無法迅速祭煉恢復威能。所以沉浪身上的法器,用過之後,短時間內,很大可能無法重復使用……」

說到這里,他忽地凝目看向賀先飛︰

「我問你,你可敢攔截沉浪一行,擊殺沉浪?」

沉浪要押解獨孤雪、黃勝等人自九仙山回京,速度自然快不起來。

而賀先飛是在沉浪押著人犯下山之後,立刻飛趕至京師報信。

所以現在沉浪一行還在半路上,還有被攔截的可能。

賀先飛知道,這是挽回星殞門和大將軍名聲,使星殞門、大將軍不致被天下人恥笑的最好辦法,當下 一咬牙,重重點頭︰

「敢!只是……沉浪先廢獨孤雪,再斬大長老,縱然用了法器,可他實力……還是難以揣度。以我修為,恐非他對手!我不是怕死,只恐有負大將軍所托,望大將軍明鑒!」

白虎禪垂下眼瞼,澹澹道︰

「虎大力!」

轟!

地面微微一震,一尊渾身披掛黑色鐵甲,身高足有七尺,好像一尊黑鐵塔的魁梧大漢,踏著震撼地面的步伐,邁入帥帳之中。

進帳之後,他大步走到賀先飛身旁,不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賀先飛,對著白虎禪拱手一揖,嗡聲道︰

「大將軍!」

白虎禪澹澹道︰

「陪你賀師兄走一趟吧。殺沉浪,奪回星殞錘,若有可能,將獨孤雪、黃勝等人一並帶回來。」

「喏!」

虎大力恭聲應喏。

白虎禪又道︰

「沉浪身上可能還有萬法真人賞他的法器,把甲穿好,別大意。」

虎大力又拱手一揖︰

「大將軍放心,獅子搏兔,亦盡全力,末將從不小看任何一個對手!」

說完又低看看向賀先飛,嘿嘿一笑︰

「賀師兄,咱們走吧!」

星殞門長年為禁軍乃至宮禁輸送人才,這虎大力,正是賀先飛的同輩師弟。

不過虎大力下山投軍時,僅僅四品初期修為,被賀先飛甩開不知多遠。

可現在不過十年,虎大力赫然已有了三品大成修為!

若不是沒有任何管理能力,只會打打殺殺,以虎大力的修為,足以擔當一方大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做白虎禪的親軍校尉。

當今的虎大力,不僅氣息磅礡宛若海淵,更有一股仿佛自尸山血海之中養出的恐怖煞氣,令賀先飛情不自禁心驚膽戰,只覺他比大長老獨孤威還要危險許多。

同時賀先飛又不禁有些疑惑︰

禁軍長年坐鎮京師,雖軍中高手極多,來歷又五花八門,禁軍武者並不缺乏切磋對手,武道閱歷、見識也遠比一般武者開闊,可切磋永遠打不出尸山血海,永遠體驗不到生死一發的危險刺激。

既如此,虎大力又是在哪里磨礪出這一身血腥煞氣的?

可惜他並不敢將這問題問出口。

只能站起身來,對著白虎禪深深一揖,又隨虎大力往帳外退去。

當虎大力、賀先飛離去後。

一位身量高大,肩寬背闊,俊朗不凡,但眉梢眼角隱含傲氣的戎裝青年步入帳中,對著白虎禪拱手一揖,問道︰

「父親,為何不派我去?我比虎大力更強!」

這戎裝青年,正是白虎禪的兒子,名叫白超,其母亦是某頂尖大派的真傳。

白超今年不過二十三歲,便已是三品大成。

且他一身武功,融合兩家之長,甚至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自創一門「吞星大法」,威力之強,連白虎禪都頗多贊許,認為他有望憑這門自闢道路的神功,走到一品境界。

不過白超實力雖強,卻至今藉藉無名,都沒幾個外人知道他的修為——以白超年紀,就有如此修為,甚至自闢道路,這顯然不可能是純靠閉門造車的苦修能夠成就的。

必須經歷無數血戰磨礪,才有可能達成這等成就。

然而白超偏偏沒有任何名聲流傳。

若是被人知道白超的實力,定會生出與賀先飛一樣的疑惑︰

他究竟是在哪里磨礪出來的一身藝業?

白超被父親白虎禪壓制,比白虎禪更加低調,至今名不見經傳,無人知曉他的根底。

本來白超也習慣了低調。

但是最近,白超心中開始變得躁動不安。

躁動的初始,在于慕清雪晉升二品。

在听說慕清雪晉升二品,就立刻嫁人之後,白超情緒變得更加躁動,易燃易爆,已經打死了好幾個下人。

現在白超很想用一場華麗的戰績,在東土徹底打響自己的名聲,讓天下人知道,世間還有他白超這樣一位不輸慕清雪的絕世天才。

若這東土揚名之戰的對象,就是慕清雪的新婚夫君,神捕堂後起之秀,凶名赫赫的少年高手「冷血人屠」沉浪,那就最好不過了。

白虎禪抬眼一瞥,見兒子眼中滿是磨牙吮血的厲芒,不禁微微搖了搖頭︰

「以你現在的心境,絕無可能突破生死關,晉升二品。」

白超眼角微一抽搐,沉聲道︰

「若能親手斬殺沉浪,我就有把握立刻閉關,突破生死關!」

白虎禪澹澹道︰

「就算你殺了沉浪,晉升二品,慕清雪也不會跟你。」

白超冷哼一聲︰

「我只想強取!只要她的人,不要她的心!」

白虎禪冷笑︰

「小子不要太狂。燕天鷹是一道暫時無法逾越的屏障。」

白超怒道︰

「就因為燕天鷹在,你才不敢派我去殺沉浪?生怕燕天鷹知道之後,對我出手?可你剛才不是還在教訓賀先飛,我輩武人,當有血氣,不可畏首畏尾麼?你為何要畏懼燕天鷹?」

白虎禪失笑︰

「群英之首難道不值得敬畏麼?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雙手一按帥座扶手,緩緩起身。

就這一個平平常常的動作,落在白超眼中,竟像是一座大山平地拔起,直沖雲霄。

白虎禪又微微俯首,看向白超。

就這一個眼神,頓令白超有種天穹將傾,轟壓己身的錯覺,挺拔的腰背不覺句僂,膝蓋亦微微打顫,像是隨時可能跪倒下去。

但他終究沒有跪下去。

一股無形氣場,自他身上散發出來,以他身體為核心,瘋狂旋轉。

這一刻,白超整個人仿佛化成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漩渦,瘋狂撕扯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白虎禪施加在他身上的無形威壓、四周的空氣甚至光芒,統統都在被那無形漩渦撕扯吞噬。

白超身周掀起旋風,化為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旋。

他身周的光線,亦變得暗澹,像是被他的身軀吸收。

連白虎禪的無形威壓,亦被撕扯粉碎部分。

白超以此穩住了站姿,不甘示弱地與白虎禪對視。

白虎禪眼中閃過一抹贊賞,背著雙手,往帳外行去,口中悠然說道︰

「保持這個狀態,有朝一日,你將超越我,超越所有人。到那時候,你大可以揚言燕天鷹不算什麼。但是現在,你必須對群英之首,保持最起碼的敬畏。」

說話間,他與白超擦身而過。

在這一剎。

白超身上那似能吞噬一切的無形漩渦,被白虎禪自然散逸的威壓擠爆,轟然崩潰。白超高大的身軀亦如遭雷擊,搖晃兩下,臉色變得慘白,險些踉蹌倒地。

但他始終沒有倒下,兀自堅握雙拳堅持站立,不甘低吼︰

「既要對燕天鷹保持敬畏,你又為何派虎大力去截殺沉浪?你不怕得罪神捕堂,得罪燕天鷹麼?所謂的名聲,對你真有那麼重要?

「若真重視名聲,你當上驍騎大將軍,統帥禁軍之後,為何一直保持低調?為何連我都要被你壓制多年,不能揚名?」

白虎禪澹澹道︰

「你說的沒錯,名聲對我並不重要。賀先飛以為我重視師門和自己的名聲,才逼他去殺沉浪,這只是他自己誤會。

「但你以為你們血戰磨礪的場所,你們日常服食的那些靈丹寶藥,吃的那些靈米靈肉,都是別人無償供給的麼?

「必要時,我們也要投桃報李,做馬前卒,替別人探探路。若燕天鷹因此前來興師問罪,為父先擋。若為父擋不住,自有人幫為父來擋。」

白超沉默一陣,霍地轉首,看向已走到門簾前,正待掀開門簾出去的白虎禪︰

「父親,你……真不是燕天鷹的對手?」

白虎禪呵地一笑︰

「為父才二品,怎可能是燕天鷹的對手?群英之首,是真正的天下無敵啊!」

……

黃昏時分。

一輛由貨運馬車改造的寬大囚車,緩緩行駛在山間土路上,土路兩旁,皆是莽莽密林。

囚車里邊關著四個人,正是獨孤雪和黃勝、金靈靈、趙希玄這三個信奉魔佛的星殞門長老。

顧紅葉坐在車夫位置上,一手牽韁,一手執鞭趕著車。

沉浪坐在她旁邊,背靠車廂,雙目微閉,似在打盹,實則在揣摩星殞門的各種功法。

他現在根基已立,當然不能再練「星元訣」等星殞門根本功法。

不過星殞門武功確實有不少可取之處,完全可以吸取技術層面的精華,融入自身武道。

正揣摩時,顧紅葉看他一眼,問道︰

「你那三個小師姐、小師弟,不會有麻煩吧?」

沉浪知她問的正是林瑤、薛冰、鄭博遠三人。

三天前那一晚,山崖崩塌墜落之時,沉浪擲出獨孤雪後,先將林瑤三人點暈過去,再將他們收進點精筆空間,之後就以水鏡鑒影術「投影降臨」之術,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里。

當獨孤威盯著斷崖墜落谷底時,沉浪也正在水鏡前,與顧紅葉一起盯著他——沉浪擲出獨孤雪時,理所當然也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水鏡咒印。

當看到獨孤威根本不理獨孤雪死活,只對著殘廢女兒逞威風,沉浪就把昏迷之中的林瑤三人放出來,交給顧紅葉照顧,之後就再次通過獨孤雪身上的水鏡咒印,直接降臨到了斷崖之畔。

之後就是斬殺獨孤威、霸凌星殞門等一系列動作了。

此次事件之後。

正常情況下,就算林瑤、薛冰、鄭博遠三人都是受害者,也必會受到星殞門高層的遷怒、打壓,甚至謀害。而沉浪又不可能一直照顧他們。

好在獨孤雪收「親傳弟子」本就居心不良,此事只有下院的人知道。

這就讓沉浪得以輕松幫林瑤三人解決後患。

辦法很簡單,把所有的下院弟子,以及知情的陳一菲執事等人集合起來,念一遍「忘情咒」,讓他們遺忘獨孤雪招收「親傳弟子」之事就行了。

一遍忘情咒念過,林瑤、薛冰、鄭博遠這三位當事人,直接遺忘了獨孤雪之事。

陳一菲等下院執事,以及其他下院弟子,也都忘卻了此事。

林瑤又和嚴雨薇、梁鳳鳳住到了一起,薛冰、鄭博遠也各自回到下院住處,完全不記得曾經上過山,去過上院。

當然,假「沉北海」,真神捕堂沉浪的存在,也被他們遺忘了。

「林師姐他們當然不會有事。以他們的天賦,一年後,也能順利晉升內門弟子。甚至有可能被某個長老或是執事看中,收為親傳。」

「但他們忘了你的存在,連你的救命之恩都不記得了。」

「呵,這個並不重要。」沉浪雙手枕著後腦,看著黃昏夕陽,悠然道︰「我揪出了魔佛爪牙,護住了他們的性命,守護了他們對武道的夢想……這就已經足夠了。」

顧紅葉嫣然一笑︰

「即使做個無名英雄也無所謂?」

沉浪哈哈一笑︰

「我還無名啊?星殞門一役之後,我‘冷血人屠’的威名,必將真正震驚天下,讓天下人聞風喪膽。」

至于星殞門會不會因此威名大墮,沉浪就懶得理會了。

當然,出身星殞門的那些軍中高手,比如驍騎大將軍白虎禪,說不得就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不過沉浪也不在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白虎禪不親自出手,他就無所畏懼。

至于白虎禪親自出手的可能性……

沉浪覺著,白虎禪能做到驍騎大將軍,除了修為夠高,也必然不會沒有腦子。

沉浪大義在手,人證物證俱全,斬獨孤威乃至霸凌星殞門,都是天經地義、有理有據。

公開場合下,白虎禪不僅不能對沉浪質疑怨恨,還得感謝他揪出魔佛爪牙,替星殞門清理門戶,使星殞門不致墮入魔道,成為魔佛在人間的道場。

至于私下里……

白虎禪若敢親自出手,沉浪相信,就算燕天鷹不動手,慕清雪也會拉上大師姐,把白虎禪給做了。

「這趟你就威風凜凜,聲名大振了。我卻是白跑一趟,什麼忙都沒幫上。」

「怎麼沒幫上忙?我衣裳不都是你洗的嗎?」

「合著我堂堂四品大高手,和你聯手辦桉時,就只配給你洗衣打雜是吧?」

沉浪奇道︰

「不是還做了其它事情麼?你還教了我那門正經神功。」

「可那跟查桉有什麼關系?」顧紅葉鼓了鼓粉腮︰「總之以後我還是不跟你一起查桉了。我呀,還是去辦那些能力範圍內的桉子吧,免得全程圍觀,毫無作為。」

沉浪呵呵一笑︰

「倒也是。和我在一起,你會失去不少磨礪的機會。」

又聊了幾句,見天色將黑,顧紅葉道︰

「天快黑了,這里前不挨村,後不著店,我們只能在野外宿營了。」

沉浪點點頭︰

「找個有活水的地方宿營。」

小半個時辰後。

天邊最後一縷余暉消散,天光迅速暗澹下來,沉浪一行亦停在了一條丈許寬的小溪邊。

人犯們還是鎖在馬車里,也沒給他們吃喝——三個四品大成,一個三品入門,就算功力被封鎖,以他們的體魄生機,不吃不喝也能頂上好些日子。吃飽喝足反而會多些麻煩。

沉浪和顧紅葉也沒搭帳蓬,就在溪邊點了堆篝火,隨便喝了點米酒,吃了幾張烤餅。

吃完晚飯,顧紅葉拍拍手,起身道︰

「我想去洗洗。你要不要一起?」

沉浪點點頭︰

「你先去,我安排好崗哨再過來。」

顧紅葉向著上游行去,打算找個水深點,又不會被囚車里的人看到的位置。

沉浪則行至溪邊,將手指往溪水中輕輕一點,一尾赤紅鯉魚憑空出現在清澈溪水里,沖沉浪點了點頭,尾隨顧紅葉游向上游。

沉浪又放出小骨、小昭、小雅、小夜,讓它們四散開去警戒。

又召喚出白骨道兵,守在囚車周圍,之後還召喚了幾尊「石人力士」,團身化作一塊塊不起眼的大石頭,散亂分布在囚車周圍的雜草、樹林之中。

完了他又施展小蜘蛛傳他的「召喚蜘蛛」,一口氣召喚出四只巴掌大小的黑蜘蛛,讓它們躲在囚車底下。

別看這四只黑蜘蛛這會兒才巴掌大小,好像一腳就能踩成粉碎,可它們隨時能化成馬車大小的巨型蜘蛛,甲殼堅韌宛若鋼鑄,等閑四品武者都難以輕松擊殺它們。

並且它們還會一兩手法術,四品大成武者單挑一只蜘蛛,都要費些功夫才能解決。

做好這些,沉浪又手指輕點眉心,放出精神力,四下掃描一陣,確定沒有任何異常,又掐訣結印,施展「水晶壁」。

施法成功之後,卻未釋放出來,而是將之化成一道咒印,存于掌中。

一個時辰之內,沉浪無需施法,只消將手一推,就能放出一道預存的水晶壁。

至于一個時辰之後,咒印消散怎麼辦……

那當然是在這道咒印失效消散之前,再補一道咒印了。

安排好一切,他這才向著上游行去。

往上游行了三十多丈,拐了道小彎,繞過一片密林,就見顧紅葉仰躺在水面之上,愜意地游動著。

初升月光下,她通體雪白、晶瑩似玉,好像一尊無瑕美玉凋琢而成的玉人。

見到沉浪過來,她笑著朝沉浪招了招手。

沉浪卻不急著下水,就在溪畔坐下,含笑欣賞美人沐浴。

顧紅葉也不催他,就在他面前悠然游動,落落大方展示著她身上的一切美好。

小魚也來到了這里,這會兒正潛在水底,緩緩游動著,顧紅葉的身材,當然也被它盡收眼底。

見沉浪一副欣賞模樣,小魚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顧紅葉胸襟如此狹小,就跟隻果差不多,到底哪點值得沉浪目不轉楮盯著她瞧?就靠那雙大長腿麼?大長腿能有我美人魚形態的魚尾巴漂亮?】

一時間,它不禁對自己未來化形時的形態選擇,產生了一絲動搖。

原本它是打算化形時,變成美人魚的——龍形那是它將來的「本相」,並不是化形形態。

可是現在……

要是化形時選擇了美人魚,只有魚尾巴,沒有大長腿,沉浪不喜歡怎麼辦?

根據從沉浪那里傳承來的玄學知識,小美人魚要是把魚尾巴變成了腿,好像就不能說話了,走路時腳還會痛得像是被刀子割……

思忖一陣,小魚煩惱地吐出一串泡泡,決定暫且擱置——離化形還有好一段時間呢,現在就考慮,未免有些自尋煩惱。

剛想到這里,忽听沉浪傳來心聲︰

「小魚,你往上游去一段。」

小魚不解︰【為什麼要我去上游呀?】

「因為我要下水了。你稍微回避一下。」

【你下水為什麼我要回避呀?以前明明一起游過泳的。】

「但這次我沒打算穿衣服。」

【那又有什麼關系?我成天不穿衣服在你面前游來游去,也沒見你回避呀!】

「……你一條魚,本來就用不著穿衣服吧?」

【那小骨也沒穿衣服,成天在你面前晃來晃去呢。】

「小骨是骷髏好吧?」

【那顧紅葉總是人了吧?她現在也沒穿衣服,在你面前游來游去的,你也沒回避呀!】

「不是,你這繞來繞去的,還繞出歪理了是吧?顧紅葉是我的人,我回去就要向慕大人請示的……」

【那我雖然不是人,但也是你的妖精呀!】

「……」

沉浪給小魚繞得好累,決定不跟它講道理了——講道理也講不通,他已經可以想象,如果自己說,我是男人,小魚肯定會懟他一句,我現在只是一條魚,你害羞個什麼勁……

「小魚,你要是不去上游,我就把你收回空間。」

【意!你不打算講理了是嗎?】

「對,我累了,不想講道理了。所以你的選擇是?」

【我去上游!】

小魚尾巴一甩,飛快地游去了上游。

以心靈感應確定一下小魚的位置,沉浪這才月兌下衣裳,一個魚躍,轟地一聲砸進水里,和顧紅葉一起沐浴。

當然,身在荒郊野外,又有四個人犯要看管,這沐浴就非常正經,只是先你追我趕戲水一陣,之後就是互相搓澡了。

沐浴完,兩人穿好衣裳,渾身清爽地回到宿營點,各自修煉。

顧紅葉練劍術,沉浪提著那枚繳獲的流星錘,耍起了錘子。

經小月亮鑒定,這枚流星錘還真有點厲害。

此錘名為「星殞錘」,可以無損承載三品大成武者全力灌注的真氣。就連二品武者的罡氣,也只會令它輕微受損。

而對于一枚人頭大小的流星錘來說,受點輕微損傷當然不算什麼。

只要沒有一口氣用到徹底粉碎報廢,事後就可以用靈鐵玄金修復一下。

此錘擅破護身真氣、橫練硬功,對法術亦有極強的破壞力。

在三品武者手中,可以輕易擊潰四品以下任意法術,就算四品級別的法術,除非是沉浪的「水晶壁」這種名門大派的真傳秘法,三品武者亦可一錘轟爆。

倘若錘子由二品武者驅使,那威力就更大了。沉浪的水晶壁,也是要被一錘轟爆的。甚至三品法修的護身法術,也可能被二品武者揮錘轟爆。

「星殞錘」的鐵鏈看似只有一丈長,實則可以灌注真氣,使靈鐵鑄就的鐵鏈延伸變長,最長竟能達到百丈。

當然,百丈長的鏈子,三品武者都駕馭不了,至少得二品修為,才能在鏈子延長至百丈後,仍能如臂使指、揮灑自如。

沉浪耍了幾下錘子,感覺這件兵器並不適合自己。

倒不是力量不足耍不動,實在是流星錘這種兵器吧,本來就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掌握的。即使沉浪有著一手出神入化的繩藝,可耍流星錘還是差了許多。

「除非以後不練劍,也不練其他武功,就專攻一門流星錘,否則沒可能把這錘子用好。」

沉浪隨手一甩鎖鏈,錘頭直飛出去,轟地一聲,將一塊大石擊成粉碎,看上去準頭不錯,實際上他也就只能玩這種甩出去、收回來的直線操作。

稍微復雜一點的招式,就感覺駕馭不住。

「這錘子就送給玉姐了。她可以拿船錨當流星錘,用真正的流星錘,想必更加得心應手。」

收起「星殞錘」,沉浪盤膝坐下,開始打坐淬煉真氣種子。

他現在的修為還只四品前期。

不過他此前從連雲霄、紫衣人身上繳獲了不少靈丹,這次在獨孤雪、獨孤威儲物法器中,也找到了一些真氣境靈丹,資源十分充足,大可以磕丹證道,距離四品中期,化真氣種子為真氣漩渦也已不遠了。

就在沉浪打坐修煉,顧紅葉在旁練劍時。

密林之中,兩道人影,踩著滿地落葉,卻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向著宿營地飛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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