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密林里,一道渾身是血的身影正施展著輕功亡命逃竄,其身後有數人正追趕著。
此人正是那進入青雲宮遺跡的趙衡,此刻他的右臂無力垂下,上半身已是被血水染紅一片,感受著體內真氣的消耗。
趙衡心生強烈的不甘,他看不到一絲逃命的希望,也不知是否錯覺,他感覺這次進入青雲宮遺跡之人的實力未免太過強大。
往屆進入其中是有不少初入鍛體後期的存在,也有不少壽元將近的老者,但這一次全然不同。
一個個都是七大勢力中的青年人,人人皆是鍛體大成。
趙衡發現以自己的鍛體後期實力,竟是無法匹敵任何一人,若非是踏雪無痕精妙,他已經死了十數次,尸骨早寒。
「我不想死……菱兒還在等著我……我答應過她……」
絕望之際,趙衡的腦海止不住開始出現追憶,除了童年的悲慘外,滿腦子都是菱兒。
想到菱兒,眼角有兩行淚水流下,趙衡心知自己不但無法進入內門將陰玄丹帶回,甚至自己也要身死。
一想到再也無法見到菱兒,趙衡心中更是絕望到了極致,他回首望去,身後三人趨近了。
人在死亡之際,便是會本能依靠下意識行事,就如同溺水者本能想要死死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趙衡聳動著鼻子時,渾身劇顫,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厲先生,厲先生,救我!」
遠遠的,蘇木早已是能夠听到雙方追趕的聲音,但他卻是不急不緩走來,直到听到有聲音喊出「厲先生」之時。
熟悉的聲音,令他想起某個人來。
「趙衡……只是他又是如何進來的?」
一瞬間,蘇木眼中又有所明悟,想起了青雲宮遺跡還未開啟時,曾感受到有鑄兵山莊的一人,以隱晦的目光打量過自己。
旋即,蘇木體內化鳥運轉,踏雪無痕施展到極致,整個人化作一道狂風,穿行在密林之中。
「那小子還有同伙?」追趕趙衡的三人面有驚疑。
「哼,不可能,若是有同伙早就現身了,這次鑄兵山莊的人恐怕和那烈火幫的人一起都死光了。」
「定是這小子……」
話語戛然而止,趙衡童孔微縮,看到了一道墨色的身影以極其驚人的速度出現了,這等速度就算是全力施展踏雪無痕的他也自嘆弗如。
以及,他還發現了,這忽然出現之人施展的竟也是踏雪無痕。
「厲先生!」趙衡急忙呼喊一聲,眼眸卻有些復雜。
蘇木只是輕點頭,沒有去看趙衡,目光落在了追來的三人身上,聲音透著驚人的殺意。
「烈火幫之人怎麼了?」
看到突然出現的商盟之人,三人先是一驚,旋即相視一眼,都互相看出了眼眸中的貪婪與凶狠。
商盟之人的營地並不在此處,眼下那趙衡已無作戰能力,而且實力低微,如今是三對一,就算是商盟之人又如何?
「哼,你當你是商盟的聞人羽,古小玉還是那何正寶?我們為何要答?」
「厲先生……小心,為首的是青麓書院的蕭言,劍氣驚人……」
「找死!」
蘇木見到那為首的書生極是挑釁揚了揚手中一柄赤色古劍,赫然是師姐樊青青所持佩劍赤焰。
身形一閃,跨越數丈距離。
對面三人眼中閃過驚色,此商盟之人速度竟是如此之快,但蘇木如此孤身貼近,恰是落入了三人的下懷。
趙衡看得面色大變,在他印象中古井不波的厲先生竟是如此沖動,這下糟了,在他看來就算厲先生再如何強大。
但對面也不弱,都是七大勢力中的精銳弟子,以一敵三,而且對面的反應看來,定是早有準備。
只見那書生後退一步,身後兩名壯漢手持刀兵紛紛施展出刀氣化作刀網做抵御姿態。
下一秒,一聲怒吼自書生口中發出。
「子曰……」
「聒噪!」蘇木冷哼一聲,竟是直接破了書生的斷喝。
「這怎麼……可能!」嘴角流血的書生面上滿是震驚。
眼見的書生的浩然斷喝被眼前之人瞬息之間破去,兩人面色亦是大變,這意味著對方的精神力遠勝于這蕭言!
這時,一股沖天而起的死亡氣息彌漫開來,黑刃出鞘,帶著寸許紫黑色刀芒,給三人帶來了絕望。
「刀芒……這是刀芒!」
「刀意,這不可能,凝血境的存在怎麼能夠進入青雲宮遺跡,饒命,饒我一命……」
蘇木眼中殺意凜然,身形閃爍間,如死神降臨。
「噗呲!」
血光乍現,一人面色驚愕無比,就這麼死去了。
「逃……只能逃!」剩下的兩人渾身劇顫,再也顧不得什麼,倉皇往四下逃去。
「逃?給我留下吧!」
一刀東來,斬下一人頭顱,鮮血濺射間,蘇木身形已是接近了另一人。
書生面色駭人,哪里還有當初的神氣,聲音顫抖無比,「不要殺我……」
只是遲了,寒光閃爍,瞬息之間,便是將書生的四肢都斬下。
待得書生童孔驟縮,看到自己四肢斷去後才有痛覺涌上,非人般的嘶吼自其口中發出。
「說,烈火幫之人怎麼了?」
書生此刻早已是听不清蘇木口中之言,只剩下了哀嚎,與那眼眸中的憎恨。
蘇木眉頭一皺,轉過身來,看得趙衡渾身一顫,不由往後退出一步。
「趙衡你知道烈火幫之人的下落嗎?」
「知……道吧。」
話音未落,蘇木又一刀揮出後收刀入鞘,一顆頭顱咕嚕嚕滾出。
趙衡面容呆滯無比,前一瞬他還在疲于奔命,絕望無比,下一瞬,厲先生便是憑空出現,瞬息之間連殺三人。
他此前已是對厲先生的實力有所高估,但怎麼也想象不出眼下的場景,青麓書院的兩人加上鑄兵山莊的一人,竟是在厲先生走不出一招半式。
眼看著殺完三人的厲先生走來,趙衡不由吞咽一大口,若非是鼻子中嗅到的熟悉氣味,他只會以為眼前之人是一個嗜殺的陌生人。
「你……你真的是厲先生嗎?」趙衡止不住如此一問。
「你認為呢?」蘇木深吸一口氣,瞧見趙衡眼眸里的畏懼,這才察覺自己身上的煞氣驚人,竟是在不覺間有些影響到了心性。
蘇木心中一凜,這些天他無從發泄,才從飛沙荒漠走出就得知招惹上了何正陽那個老毒物,再加之那人以師姐的赤焰挑釁自己。
這般憤滿,便是被他發泄在了三人身上。
隨著深呼吸,蘇木身上的煞氣漸漸隱去,恢復如常,趙衡眼中的畏懼才消散幾分,回過神來當即又朝著眼前的蘇木拱手道謝。
「厲先生救命之恩,趙衡沒齒難忘。」
蘇木蹲子,從書生的斷肢上取下古劍,腦海里閃過師姐樊青青古靈精怪的笑容,「告訴我,烈火幫之人的下落。」
感受到蘇木語氣里的肅殺,趙衡不敢遲疑,「烈火幫之人恐怕是全滅了,除了一人樊青青外。」
聞言,蘇木暗自松了一口氣,趙衡也瞧出了幾分,心知這厲先生恐怕關心的只有那樊青青一人,當即繼續道。
「只不過那樊青青現在是在許家人手中。」
「許家之人?」
蘇木眉頭微皺。
「事情緣由我知道的不多,但就在昨日,我遠遠的看了一眼,許家之人並沒有將樊青青捆綁,至于其他烈火幫之人,死狀則有些慘烈,不像是被人類武者所殺。」說至後半句,趙衡語氣里透出幾分怪異。
蘇木面色平靜,心有所想,許家之人沒有將師姐樊青青捆綁,說明許家之人暫時不會動師姐,以蘇木如今所知的信息,烈火幫應該與許家沒有事先達成什麼協議。
至于許家之人為何如此,蘇木隱約有所猜測。
而其余烈火幫之人慘死,趙衡口中不像是人類武者所殺,蘇木一听便是知道了定是鐵劍門的妖魔所為。
遙隔數米的趙衡看著陷入思考的蘇木,不敢言語,也死咬著牙關,避免發出痛呼驚擾到了蘇木。
回過神來的蘇木見趙衡渾身染血,捂著無力垂下的右臂,以及猙獰的面色,便背過身,伸手向衣襟取出一大一小兩個瓷瓶與一套衣物拋過。
「給。」
趙衡連忙接過,又看了一眼蘇木後,一咬牙,將小瓶的瓶塞咬開後面色一喜,「這是黃龍丹!謝謝厲先生!」
趙衡吞服下一枚後,又用大瓷瓶里的金瘡藥開始處理傷勢。
「趙衡,你對于鐵劍門有何了解?」
處理傷勢的趙衡沒有多想,隨口答道。
「鐵劍門位于青雲府之西,所處之地與墨河府交界,多有流匪,鐵劍門弟子或許是七大勢力中廝殺經驗最為豐富的。」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蘇木想起了那日所听見的嫵媚女子曾放言要讓游家之人去遺跡走上一遭,但能光明正大進入青雲宮遺跡的只有青雲府的七大勢力。
其中並沒有拜月聖教,但那鐵劍門的妖魔,蘇木認為與拜月聖教月兌不了干系。
「鐵劍門之中是否有你熟悉的氣味?」蘇木望向趙衡。
「我不敢確認,進入之前,我的確是嗅到了幾道熟悉的氣味,但是不敢確定是否是鐵劍門之人,而進入遺跡之後,我並沒有遇上鐵劍門之人。」趙衡遲疑著說道。
听過趙衡之言,蘇木心中已有八九成把握,便又問了一句。
「你不過是初入鍛體後期,為何要來這遺跡?」
聞言,趙衡眼中有些猶豫,他對蘇木能夠施展踏雪無痕仍是心有疑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反問了一句。
「厲先生,你這輕功甚是高明,不知是何輕功?」
面對趙衡的發問,蘇木輕笑出聲,「踏雪無痕,你是在擔憂我是那游家之人?我若是游家之人,你們兩人早就被我抓去了。」
被蘇木一語道破,趙衡神情閃過一絲尷尬,卻也暗自松了一口氣,蘇木如此回答,在他看來應該是與那游家之人無關。
「厲先生,你可知道這踏雪無痕是何人所創?」
「游家先祖。」
「沒錯,是游家先祖,以厲先生的武道修為,定然不難看出游兄沒有武道修為。」
「游菱兒可不止是沒有武道修為。」蘇木平靜道。
聞言,趙衡又驚,沒想到菱兒的女兒身竟是早已被識破,當下他也就開門見山道︰「創下踏雪無痕的便是游菱兒的女乃女乃,游虛子。」
像是瞧出了蘇木的疑惑,趙衡又道︰「游虛子從何而來,我並不清楚,游菱兒也是不知,只知道並非是青雲府之人,而這游虛子早年無法修煉內功,更修不出真氣。」
「之後游虛子遇上了一名同姓的煉丹師游青雲,兩人情投意合,很快便是結為夫妻,而那游青雲閱遍青雲古籍,終于是找到了游虛子無法修出真氣的原因所在。」
「原來是游虛子身懷龍吟之體,這龍吟之體乃至陽之體,陽盛陰衰,若為男子,修煉武道本是天縱之資,但奈何游虛子為女兒身,便是女身男脈,這才導致終生無法修出真氣,而且隨著武道修為增長,其壽命也會極大減少,正常而言活不過二十。」
蘇木心中一驚,世上竟還有這等體質在,這也解答了他接觸踏雪無痕以來的疑惑,能創下如此輕功之人。
這等武學天賦,怎會修不出真氣?
「你是說這青雲宮遺跡內有解決龍吟之體的辦法?」
「沒錯,那煉丹師在古籍上得知青雲宮曾煉制有一種名為陰玄丹的丹藥,此丹藥乃至寒丹藥,本是用于輔助某些天生寒性體質,或是身懷特殊血脈之人修煉武學所用,但卻也能作為藥引,輔以其他丹藥去壓制龍吟之體一二。」
「之後游青雲夫妻兩人抱著一試的心態,游虛子因身體虛弱,便是將踏雪無痕傳授給了游青雲,游青雲之于古籍中對于青雲宮遺跡的了解,竟是冒險直接穿入迷霧之中後進入了青雲宮內門,並在內門的煉丹房內取得了玄陰丹。」
听到這兒,蘇木已是猜出了趙衡來此的目的,心中也不由暗嘆一聲,彼時彼刻,竟是如此相視,悲劇竟是又重演了!
「你進入遺跡是為游菱兒取玄陰丹?」
趙衡想也沒想便是直接應道,「沒錯。」
「值嗎?」
聞言,趙衡情緒激動無比,「值得,若是菱兒死了,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趙衡語氣堅定無比,蘇木心中為兩人的深情有所觸動,又問道︰「既如此,你為何不直接進入青雲宮內門?」
一語出,趙衡面露苦澀,「我嘗試過數次,有一次極為接近成功之時,青雲宮內門卻忽的有了異變,就在兩三日之前,原本不多的傀儡人,數量多了何止數倍,而且有迷霧彌漫,無法動用真氣,以我的踏雪無痕再無無法闖入其中的可能。」
蘇木略微一怔,兩三日前似乎正是他昏迷之前,也恰好是他摧毀沙獸巢穴的時間,原本他並不覺得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系。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消失的綠洲處所得的一名青雲宮令牌,頓時心中有所動搖。
心中如此想,蘇木面上沒有表露什麼,只是問道︰「既如此,你可有關于內門的地圖?」
趙衡神情變了幾番,他盯著蘇木,此人給他的感覺是個危險人物,實力極強,而且來歷不明。
此人雖表現的極為冷漠,但對待相熟之人極為仗義,應是那種吃軟不吃硬之輩,從之前黃龍丹之事看來,也算是信守諾言之人。
「厲先生,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本應將內門的地圖直接交給你,但也希望請厲先生你能答應趙衡的一個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