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冰玉沒有看清，那是因為無華的速度太快，眼楮沒有看清，但是她的神識卻很清晰地探查到了方才無華飛行的軌跡，可也只是勉勉強強。
而此時前方兩具尸體已經帶著不甘的表情緩緩倒地，沉悶的聲音引得周圍諸多冥衛心神連連顫抖。
現在沒有人再敢主動出擊，都是滿臉的警惕和凝重，眼前姓夜的小子並不像傳聞中那樣弱小，至少他手中握著的小短劍並不弱小。
所有人都察覺到了那柄短劍的神奇之處，所有人都疑惑這柄短劍的來歷，沒有人見到過，十八年前這柄短劍的主人閉關多年，自然沒有人和它交過手，而那個人一出關便被迫自爆，之後江湖上就再也沒有那個人的消息。
夜風雨知道，無華短劍是父親留給自己的，但他也不知道這柄劍就是當初自己爺爺夜天的本命法寶。
至于其中到底有多少秘密，夜風雨也只得等到之後有機會見到父親再問個明白，當務之急是如何從這些敵人的包圍圈中逃走。
「他手中那把劍有古怪，我們當心點，一起上，就不信他能瞬間將我們所有人都擊殺！」
冥衛群中有人說了這麼一句，算是安撫一下同伴心中驚慌的情緒。
經過提醒，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但是依舊沒有人沖上去，全都在畏首畏尾，理由很簡單，那便是這黑短劍就算不能一擊殺死所有人，也總會有一兩個人被擊中，其余人都在猶豫，自己會不會就是那一兩個人里的其中之一。
這種情況就像在賭博，沒有什麼勝算，所有人都不想成為炮灰。
這些人雖然明面上是十多年的兄弟，但是畢竟出身不同仙門，其中難免有些不可磨滅的隔閡，甚至還有不為人知的利益關系摻雜其中。
舍我其誰的理念在這些唯利是圖的江湖人士心里還是非常欠缺的，這就是為什麼先前妙冰玉會說這些人雖然人多，但是在戰斗過程中反而缺乏默契的配合。
因為這些人始終互相心懷猜忌、提防，甚至是利用，方才那人二話不說便躲到同伴身後，用同伴的身體來擋住攻擊，這明顯就是一種利用。
此時的夜風雨也絕對不相信這些人可以為了殺自己連性命都不要。
他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要殺自己，他覺得自己身上沒有《月上極仙錄》，所以只能把這個可能排除了，但從江湖上傳言自己父親是修仙者的角度來思考，多半能夠猜到就是老爹惹下的禍端，現在砸到自己頭上了！
「老爹啊老爹，你可真會坑兒子？」
夜風雨無奈搖搖頭，不由苦笑，現在有無華劍在手，他開始變得有恃無恐，走到跟前一具尸體邊上，用短劍在尸體的衣服上擦了擦，勉強擦掉上面的血水，又擦了擦手。
隨著殺的人越多，待在死人旁邊的時間越久，他心中的恐懼也就越少，現在基本上已經感覺不到恐懼。
在他心里，殺人這種事情有三個等級，第一個便是畏懼殺人，在他開始殺第一個修仙者之前就是這種心理，第二便是不懼，這個程度心里已經沒有了恐懼，不會害怕殺人，但是也不會喜歡殺人。
而此時的夜風雨便是從第二級跨到第三級的過程中，那個殺人能感到興奮的境界。
方才他一劍殺了兩人，心里莫名覺得有些暢快，這使得現在的他有些想出手殺下一個人的沖動，但這事還得等這些人主動出手才好殺。
他握著被擦干淨的短劍，緩緩站了起來，環顧了一下周圍這些人，平靜問道︰「你們到底為什麼要殺我？」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好久！
先前宇文信抓自己想要殺了自己，那是因為自己曾經打亂了他的計劃，妙冰玉將自己擄走是因為她懷疑自己身上有無上功法。
這些都有跡可循，可是後來，到了萬盛堂中見到血蓮心，血蓮心二話不說便對自己出手，只因自己是姓夜的，這也太荒唐了！
如果真是老爹坑了自己，他也得知道具體為什麼啊，就這樣毫無理由地出手，要是自己實力不濟，被老爹甩了鍋還不知道鍋里煮的什麼，太冤了！
周圍人既然沒有及時動手，現在听到夜風雨問話，閑來無事便都開始思考起來。
有冥衛嘿嘿冷笑了一聲說道︰「姓夜的小子，你想死個明白？那我便勉強做個半好人，把事情告訴你了！」
妙冰玉對這個問題也非常疑惑，只得站在一旁隨時戒備，听著對方想要說些什麼。
夜風雨也做好了準備，平靜道︰「說！」
那人這才說道︰「十八年前，我兄弟幾個初入江湖，卻被你父親出手殺了大半，只剩下了我們苟延殘喘，你知道這麼多年我們是怎麼過的嗎？」
「每天生活還要避著一個夜字，每當夜幕降臨，我們就像是地溝里的老鼠一樣只能躲著！就算是白天，我們還是只能修著凡人夢寐以求的仙，卻過著凡人都不如的日子！」
……
「直到你的出現，我們知道機會終于來了，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十八年果然沒讓我們白等，要是殺了你，看著夜幽絕後，我們還不知道有多興奮，就算再遇上他被他打死也在所不惜！」
那冥衛將事情簡略說了之後，眼神里滿是向往，向往著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陽光下來做人，而不只是苟且偷生。
這是這些冥衛所有人的心願，自從他們被逐出師門之後，他們便一直想要在凡人的世界里做一個不被人欺負的人。
可是江湖畢竟是江湖，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即便想要退隱，沒有一定實力，無法了卻一切恩怨，仇人不允許你退隱也無可奈何，這就是江湖！
那冥衛沒有說他們被萬盛堂堂主血蓮心收留的事，有些對他們不利的片段自然很巧妙的跳過了。
夜風雨陷入了沉思，片刻後才說道︰「你們要是沒有犯事，我爹會出手打你們嗎？」
嘴上說著這話，心里卻很是震驚，自己的父親到底強到什麼程度？動不動就殺了一大半的入堂境強者。
可是這麼強的老爹，卻給自己挖這麼深的坑，真的是親生的嗎？念及此，心中不由又是一陣無語。
周圍冥衛聞言，神情微怔，當初他們確實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機緣巧合之下才搞到夜幽頭上，誰知道那麼強的人會去垃圾堆里撿瓶子？
難道高手都喜歡這樣嗎？不是打雜就是看守圖書館！
好在眾人臉上蒙著面罩，並沒有露出尷尬的神情，片刻後才听那冥衛說道︰「少廢話，我們就是要報仇，只有看著夜幽喪子痛心，這恩怨才算了結，大家一起動手！」
說著，手中砍刀舉起，作勢便要帶頭沖鋒做那個炮灰。
「等等！」
夜風雨卻急忙出言攔阻。
那冥衛停下動作，問道︰「小子，你還有什麼遺言？」
夜風雨撓了撓頭，無奈說道︰「現在看來，你們的目的並不是給十八年前死去的兄弟們報仇啊！」
「這……」
周圍人聞言不由微愣，頓時面面相覷，都想看看自己身旁的同伴什麼反應，所有人都不願承認事情的真實目的，而所有人都想確認一下如果自己不幸戰死，這些同伴會不會為自己報仇。
但是現在看來，明顯不會！
本來就不會！
這些人原本也只是唯利是圖，同是被逐出門牆的天涯淪落人，相聚在一起喝酒搶錢玩女人。
要真是誰不幸死在敵人手中，他們也只會惋惜悲嘆，如果非要找敵人報仇，那肯定不是為了替同伴報仇，其實也只是想找回面子，彰顯自己的實力罷了！
而眼前這些冥衛，十八年前關系本就沒有那麼親，甚至互相猜忌算計，如今十八年過去，誰還想過要為那些死去的人報仇？
他們都沒有想過要為方才被夜風雨和妙冰玉擊殺的同伴報仇，看著這些尸體倒地，他們眼中更多的不是憤怒仇怨，而是警惕凝重，比起為死去的人報仇，他們更希望下一個死的不是自己！
這些冥衛現在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好好地活著，在他們眼中如何才算好好地活著，那就是成為人上人！
被逐出門牆，在修仙界里成為人上人明顯希望不大，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盡管在修仙界混不下去，回到凡人界里還是能混得很好。
如此一來就又可能會面對夜幽的槍口，所以在此之前，他們必須除掉姓夜的，也只有除掉姓夜的才能安心抱著女人在錢堆里滾床單，否則睡覺都還要睜著眼楮！
這種艱難的日子他們已經過了十八年，再多一天都是煎熬！
夜風雨現在為何忽然說這樣一句話，挑撥離間？
夜風雨並沒有想要挑撥離間，十八年的交情，雖然不是生死之交，但要想挑撥豈是易事？
「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冥衛偷偷咽了一口唾沫後問道。
周圍冥衛面罩下的神情開始變得有些緊張，每個人被掀到心里的陰暗面時都會很緊張，在夜風雨這句話之後，這些冥衛便開始對自己的同伴暗暗警惕起來。
夜風雨平靜說道︰「你們不就是想回到正常生活不再苟且偷生嗎？這樣，有個辦法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
這些冥衛又開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著對方先說出來，妙冰玉也好奇他到底想到了什麼辦法？
夜風雨見這些人都不說話，只得繼續說道︰「你們以後遇見我爹，報上我的名字，他就不會對你們動手了！」
眾人聞言開始猶豫，這確實是個辦法，但是他們要的生活方式，夜幽一定接受不了，到時候還是會出手。
于是便有人冷笑說道︰「姓夜的人說出來的話，可信嗎？何況你在你爹眼里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都現在了還不見他出手，估計人家早就不管你的死活了！」
夜風雨嘆了口氣，對于眼前這些人確實很無語，說道︰「既然你們這麼想，就算殺了我，我父親也不會傷心到哪里去，而且你們現在也不見得打得過我，何苦白白送了性命？」
他話音才落，卻听得一道聲音充斥著整條街道，听上去滿含憤怒與威嚴。
「姓夜的黃口小兒，你以為手握無華就天下無敵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