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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皇爺,張神仙來啦!

開封,周王府。

周王朱橚在將大佷子拒之門外後,就整天該吃吃,該喝喝,全然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周王妃馮氏卻整日里憂心忡忡,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這一日,朱橚在書房練習書法之時,王妃馮氏端著一盤子糕點走進來。

朱橚見是王妃,當即獻寶似的將新寫好的書法作品拿給她欣賞,以圖對方能夸他幾句。

馮氏看了看,敷衍地說道。

「寫得真好,都快趕上王羲之了。」

朱橚一听這話,老臉當即一沉。他寫的乃是草書,跟王羲之有什麼關系!

「把糕點放下,然後叫妙定進來伺候就行。」

朱橚喜歡舞文弄墨,本就不喜正妃馮氏,嫌她出身粗鄙,不通文墨,不解風情。

只是礙于對方乃是父皇賜婚,又是宋國公馮勝之女,這才對其尊重幾分。

即使如此,在就藩不久,他就接連娶了三個側妃,並且親自為其改了名字,分別為倪妙定、楊妙秀、穆妙福。

其中倪妙定,琴棋書畫無所不精,乃是他最為寵愛的妃子。

王妃馮氏將糕點放下,人卻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

「殿下,您上次沒讓三皇孫登門,妾身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妥。」

「家父在京中曾經托人給妾身送過信,說父皇最疼愛三皇孫了,若是讓父皇知道咱們怠慢了三皇孫,一定會下旨斥責咱們的!」

朱橚听到這話也有幾分生氣了。

「斥責就斥責,還能掉塊肉咋地?」

「你夫君是個沒本事的人,這輩子注定只是個當王爺的命了。」

「孤又沒想著造反,就算那孫子將來當了皇帝,又能拿孤怎麼樣?」

「他總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韙,派兵滅了孤吧?」

馮氏見實在勸不動自家殿下,只能氣呼呼地一甩袖子轉身離去。

朱橚見馮氏竟然敢給自己甩臉子,在其走遠後登時一頓謾罵。

「潑婦!」

「父皇也是瞎了眼,怎麼就給孤說了你這麼個蠢婦!」

周王正罵著的時候,一陣香風襲來,美人徐妙定從門外飄了進來。

「殿下這是跟誰發火呢?」

周王氣哼哼地罵道。

「還能是誰,當然是那個悍婦馮氏了!」

倪妙定見王爺又跟王妃置氣,心里暗暗一喜,準備添油加醋地說幾句。

雖說她不敢奢望能把王妃廢了,然後讓王爺把自己扶正。但只要讓王妃不痛快,讓王爺厭棄她,她們這些當側妃的才有出頭之日。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呢,王府的太監總管就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王爺,出大事啦,皇帝陛下命人來傳旨啦!」

「聖旨?」

周王听到這話,趕忙推開膩在自己身上的倪妙定,然後火急火燎地回到房里換衣服。

不多時,周王穿戴整齊,在院子里擺上香桉,這才領著全家老少跪接聖旨。

「兒臣恭請聖安!」

「聖恭安!」

錦衣衛新任副指揮使常森,見周王一家跪得差不多了,這才當著眾人的面打開聖旨。

「皇帝詔曰!」

常森念完這一句就卡殼了,因為整篇聖旨除了第一句話,後邊的實在不像是聖旨該有的樣子。

陪同常森前來傳旨的錦衣衛千戶周源,還以為常升遇到不認識的字了呢。

畢竟那幫寫聖旨的官員最喜歡拽文了,從來不考慮他們這些傳旨的錦衣衛能不能認識。

「怎麼了?」

「周大哥,你看著聖旨……」

周源伸過頭一看,只見聖旨上都是大白話,不解地問道。

「這聖旨怎麼了,確實是咱皇爺的親筆呀?」

常森聞言心里大驚,咱皇爺的聖旨這麼隨性嗎?

「周大哥,這咋念呀,要把皇爺的語氣念出來嗎?」

「這個呀,你自由發揮吧,甭管念成啥樣,也不待有人敢嫌棄的。」

周王跪在地上有一會兒了,見常森跟另外一個錦衣衛千戶滴滴咕咕好一會都不宣讀聖旨,當即有些不耐煩了。

「喂!」

「你倆干嘛呢,還能不能好好地讀聖旨啦?」

常森听到周王催促,當即咳了咳道。

「朱橚,你個狗東西!」

周王一听這話,氣得當場從地上站了起來,指著常森罵道。

「你特娘的罵誰狗東西呢?」

「你別以為你們常家傍上了三皇孫,就以為你們常家可以上天!」

「孤告訴你,孤再不濟也是大明親王,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糟踐的!」

常森見周王發飆,趕忙解釋道。

「周王,卑職不是罵您,是皇爺聖旨上就這麼寫的!」

「是皇爺在罵您!」

「皇……父皇……」

周王一想到自家老爺子的隨性聖旨,也就悻悻的重新跪下了。

「快念!」

「諾!」

「朱橚,你個狗東西,咱咋就生了你這麼個狼心狗肺的玩意!」

「你大佷子好心好意拜訪你,你竟然緊閉城門,連門都沒讓人進,你特娘的還有良心嗎!」

「現削減周王府一衛兵馬,再命錦衣衛重責四十大板!」

「欽此!」

常森宣讀完聖旨,整個院子里的人都傻了,也包括他這個宣讀聖旨的人。

他也是讀完聖旨才知道,皇爺為啥點他來開封府傳旨,敢情周王跟三皇孫不合,將三皇孫拒之門外,讓咱這個娘家人來給三皇孫出氣來啦!

常森想到這里,再看向周王的表情就不那麼友善了,目光已經開始瞟向周王高高撅起的,想著一會要怎麼打,才能讓這廝知道疼!

周王在听完聖旨後整個人都懵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不過是沒讓朱允熥那混蛋登門,就能引得父皇發下這般雷霆之怒?

周王想到這里,只覺得委屈得都要爆炸了。

自己也是父皇的親兒子呀,比不上太子大哥也就罷了,現在連個孫子都比不過,還不如死了算逑!

常森見周王許久不說接旨,當即陰仄仄地問道。

「周王殿下,您這是想抗旨嗎?」

「常森,你別狐假虎威!」

常森冷哼一聲道。

「卑職就算狐假虎威,那也是仗了皇爺的勢,仗著皇爺的威!」

「你就給卑職個痛快話,這旨接不接吧。你要是不接,卑職這就拿回去還給皇爺!」

常森這兩句話,听得周源一陣熱血沸騰。

本來周源等一干錦衣衛老人,還對常森有點意見的,覺得這孩子太年輕,恐怕不能擔當起錦衣衛指揮使的重任。

現在看常森這麼跋扈,一點都不像他二哥,他這才打心眼里認可。

覺得這才是錦衣衛指揮使該有的氣魄,現在的蔣瓛算個什麼東西,連當個應聲蟲都不合格!

周王被常森這麼一擠兌,氣得差點當場哭出來。

雖然周王心里恨得要死,但又不敢抗旨不遵。他今天若是抗旨,明天老爺子就能派人來鎖拿他進京,把他關進錦衣衛詔獄里!

「兒臣……兒臣領旨謝恩,嗚嗚嗚……」

常森將聖旨塞到周王手里,隨即對著身後的錦衣衛道。

「把板子帶上來,咱要親自給周王殿下行刑!」

「諾!」

常森拿過手下遞過來的板子,走到周王面前寒聲問道。

「周王殿下,咱們是在這兒行刑,還是把其他人攆出去再行刑?」

周王可不想被當著妻妾的面打板子,當即對常森說道。

「讓其他人都退出去!」

「尊命!」

「其他人都退出去,本官要替陛下行刑啦!」

周王的幾個妾室聞言趕忙退了出去,像是生怕被濺一身血似的。只有周王的正妃馮氏,趕忙從頭上摘下一根金簪,爬著來到常森面前,強行將金簪塞到常森手里。

「常副指揮使,求您手下留情,我家王爺身子骨弱,可扛不住四十大板呀……」

常森一臉嫌棄地將金簪扔到地上,身子更是向後退了幾步,掙月兌了馮氏的雙手。

「請王妃自重!」

「卑職深受皇恩,豈能干此等徇私枉法之事!」

「來人,將王妃帶出去,莫要讓她誤了皇爺的差事!」

周王也覺得馮氏有些丟人,回身對其呵斥道。

「蠢婦!」

「還不趕緊滾出去,別留在這兒丟人現眼!」

「本王就算是死,也不會求這等腌小人!」

「王爺!」

馮氏听到這話,氣得都快哭死了。

「王爺,都這時候了,您就別嘴硬了!」

馮氏說完周王,隨即滿臉哀求地看向常森。

「常家三爺,求求你看在你家大嫂,也就是我親姐姐的份上,對我家王爺手下留情呀!」

「妾身在這里給您磕頭了,嗚嗚嗚……」

常森見馮氏這樣說,頓時想起來自家大哥的遺霜馮氏,跟周王的王妃乃是親姐妹。

常森想到這層關系,嘴里跟吃了蒼蠅屎似的難受。

本來他還想好生替外甥出一口惡氣呢,現在兩家又沾親,又帶故的,還讓他怎麼打?

殊不知,這就是老朱的目的,通過血緣這張大網,把皇家和朝中勛貴全都綁在一起。

皇家興盛則勛貴興盛,皇家若亡則勛貴皆亡。

「王妃請起!」

「既然王妃這樣說了,常森肯定會照顧一二。」

「但皇爺說了四十大板,那必然是一板子都不能少。王妃與其在這兒為難卑職,不如早點將王府內的醫官叫來,提前給王爺準備著……」

馮氏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听常森這樣說,就知道常森不會過分為難自家王爺,行刑的時候能手下留情了。

因此,馮氏從地上爬起來,趕忙命人叫醫官。

至于她本人麼,則一直站在旁邊等著,等著王爺挨完板子好隨時伺候著。

雖然常森已經決定看在王妃和大嫂的面子上,對周王網開一面,但他本就是習武之人,手上的力氣大得很,哪怕他不故意使壞,周王也被打得鬼哭狼嚎。

在常森打完四十大板後,周王更是疼得直接昏死過去。

馮氏見狀趕忙撲上去查看傷勢,見自家王爺被打得皮開肉綻,趕忙對常森千恩萬謝。

躲在門外的幾個側妃,見里邊沒動靜了,趕忙跑進來獻殷勤。看到王爺被打得昏死過去,上還有鮮血流出,當即對常森等人謾罵不已。

「你們這些挨千刀的狗東西,這是要把我家王爺打死嗎?」

「就算陛下要責罰王爺,也沒說讓你們打得這麼重吧?」

「你們這是苛待藩王,我們要寫折子告你們!」

王妃馮氏听到幾個小妾的言語,當即揚起巴掌挨個打了幾巴掌。

「都給我閉嘴!」

「若不是常家兄弟手下留情,王爺恐怕沒有半年下不來床了!」

馮氏訓斥完王府里不懂事的妃子,隨即轉身朝著常森盈盈一拜。

「多謝常森兄弟手下留情,妾身代王爺謝過了。」

常森聞言心里暗暗一嘆,到底是勛貴家的女人懂規矩,有見識。

尋常婦人看到流血就以為多嚴重呢,殊不知打出血反而是小事。

錦衣衛里慣會打板子的人,幾十板子下去,可以讓人皮都不破,但里邊的骨頭能給你打粉碎。

「王妃趕緊命人將王爺抬回去療傷吧,卑職還得趕緊回京復命呢!」

「常家兄弟,那妾身就怠慢了!」

「來人,給天使們每人封上一包銀子,讓他們路上買茶吃!」

這次常森沒推辭,朝著馮氏拱了拱手道。

「那卑職就代弟兄們,謝過王妃賞賜啦!」

常森領著人回程的時候,正好跟三皇孫的隊伍踫面,千戶周源看出常森想法,當即提議道。

「副指揮使,弟兄們都跑累了,咱們到前方的驛站歇一會兒吧。」

常森聞言也非常意動,想去看看自家外甥,再找三皇孫打听下二哥境況。

只是一想到身上肩負著皇爺的差事,他就不敢有絲毫怠慢。

「還是別了,等到下個宿頭一起歇吧。」

「好吧!」

官道上,朱允熥乘坐的特制馬車里,朱允熥正跟幾個學生伏在桌子上寫寫畫畫。

「諸位,金通鐵路大致的路線就這樣定了,你們在接下來幾個月里,沿著路線走上幾遍,把每一個細節都敲定了。」

「比如說遇到山怎麼辦,是修隧道還是繞過去。遇到河水的時候,是架橋還是怎麼著……」

「是!」

「謹遵三皇孫之命!」

朱允熥回京的路上,一直在領著人繪制施工圖紙。

雖說現在的大明還不具備修建鐵路的能力,但他也沒打算現在就修,只是想先命人鋪出路基,方便以後鋪設枕木和鐵軌之類。

他相信再有三兩年時間,大明的鋼鐵產量就應該能供得上了,到時候再正式動工也不遲。

朱允熥正和學生們討論具體細節之時,隨行的錦衣衛千戶徐六子敲響了馬車的窗戶。

「三皇孫,卑職好像看到常家三爺從咱們前邊過去了,要不要卑職招呼他一聲,帶他過來見見你?」

「帶過來吧,正好問問他去北邊做了什麼事!」

徐六子聞言,心虛地嘿嘿笑著,隨即命人將常家三爺給追了過來。

常森本來都放棄見三皇孫了,見到三皇孫主動派人來叫他,趕忙顛顛的跑過來見禮。

「卑職常森,見過三皇孫!」

「三舅,咱們之間就不用這麼客氣了吧?」

「規矩,規矩不能壞,嘿嘿嘿……」

常森騎著馬,緊緊地跟著朱允熥的馬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三舅,你去北邊有啥公干啊?」

「沒啥,皇爺想周王了,讓卑職給周王送了點賞賜。」

「哦哦……」

朱允熥聞言將信將疑,想著五叔都不在開封,皇爺爺給他送什麼賞賜?

「三舅,我這兒有封給皇爺爺的信,你幫我捎回去吧,再跟皇爺爺說,我回程的時候去中都拜祭過祖陵就回去。」

常森听朱允熥要拜祭祖陵,趕忙應承下來。隨後又跟朱允熥打听下二哥的境況,見二哥在大同混得不錯,也就打馬告辭了。

常森回到京城,將三皇孫的書信交給老朱,老朱听聞大孫要去拜祭祖陵,臉上也是樂得見眉不見眼。

「看不出,這逆孫竟然還有這份孝心!」

老朱當著常森的面打開書信,見只是請安問好的話,看完之後也就將信扔一邊了,詢問起周王那邊的情況。

「周王咋樣了,可曾有怨懟之言?」

「回稟皇爺,周王對皇爺還算恭敬,領了旨,謝了恩,也領了罰。」

「周王妃還賞賜給卑職和其他弟兄每人二十兩銀子,讓卑職等人路上買茶吃。」

老朱見常森連這點小事都說,對常森的印象更加好了幾分。

「能拿到賞賜,看來你是手下留情了?」

常森聞言扭扭捏捏的道。

「不算吧……」

「只是卑職礙于周王殿下的身份,沒敢下重手而已……」

老朱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見常森依然回答得這麼認真,當即擺擺手將其打發出去。

「回去吧,好生在錦衣衛當差!」

「諾!」

老朱將常森打發出去,就不再關注周王那邊的事情,繼續處理起朝政。

然而,他這邊剛拿起奏折,就看到二虎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皇爺,大喜事啊!」

老朱聞言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道。

「成何體統!」

「再大的喜事也不能如此慌張啊,顯得像咱沒見過世面似的!」

「皇爺,宮門外有人求見!」

「什麼人?」

「是個道士打扮的人!」

「自稱張邋遢!」

老朱听到這話,整個人都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確認道。

「你剛剛說誰?」

「張邋遢!」

「張神仙來啦!」

老朱听到二虎再次說出這個自己夢寐以求的名字,激動得趕忙從椅子上蹦起來,然而走了沒幾步,就覺得腳底下一滑,差點一個跟斗栽倒在地上。

幸虧二虎在旁邊護著,一把拉住了他,要不然他今天丟人丟大了。

「快快快!」

「扶咱去宮門口,咱要親自迎接張神仙!」

「不不不,怠慢了!」

「馬上傳旨六部官員,讓他們都去宮門口迎接!」

「對了,哪個宮門口?」

「回皇爺,張神仙在洪武門外!」

「那就命百官去洪武門外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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