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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宮野家的孩子

死人會有一種特殊的味道,在經過烈日的暴曬和高速運動後,它們會腐爛得方圓十里都知道這里有人形物體,抱團行動的時候更是人類的災難。

人類需要佩戴防毒面具或氧氣罩才能近距離地靠近它們……不過一般人類都躲得遠遠的,也不會試圖近距離靠近。

日向合理貼著棺材而站,棺材蓋還沒有合上,他能看見里面躺著的那位死者。

他穿著黑色的和服,臉色紅潤而祥和,像是隨時會睜眼醒來,和藹地勸自己的妻子和年幼的孫女不要太傷心。

身上也沒有那種挑戰人類極限的濃厚腐爛味,看來死亡後沒有偷偷做健身長跑運動,也沒有進行補給,而是真的乖巧得一動不動,老老實實地躺在黑色的棺材里。

日向合理只能聞到一種像是糯米、但又絕對不是糯米的味道,那是新鮮、又不那麼新鮮的尸體散發出的正常味道。

棺材里還鋪了一層松軟的墊子,死者的身上則蓋了一層薄毯,讓那種不是死亡、只是睡眠的錯覺達到高峰。

里面有十幾枝零散的白色玫瑰,應該是前來拜別的人不小心丟遠了、于是丟進棺材里的,不過日向合理不是不小心,他是放進棺材里的。

他又盯著這位真的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的死者看了一會兒,死者的夫人見他久久不動,便走過來。

她露出慈祥的微笑,「沒想到日向先生居然會前來祭拜,我先生之前看過關于您的新聞,還為您擔心好久呢,一直念叨著想要見您。」

語氣有些客套,是在進行禮貌性的寒暄。

日向合理一邊判斷,一邊毫不意外對方一眼認出了自己。

他有點懷疑自己的頭上頂著一個紅色的感嘆號[日向合理!],代表著有主線任務,所以每一個看到他的玩家都瞬間‘日向先生!’。

真是奇怪的霓燈特性,神奇的記憶力。

他側首看過去,和死者夫人有些關心、和宮野明美在某一瞬間重疊起來的眼楮對視,又不確定起來。

他頓了頓,才道:「我的父母和這位先生是同事,所以才冒昧拜訪。」

「同事?」死者夫人有些驚訝,她露出回憶思索的表情,眉頭也皺起來,又很快舒展開,「抱歉,人老了、記性也不太好了,我不記得我先生有姓日向的同事。」

日向合理搖了搖頭,他簡短解釋道:「不是日向,我的父母姓宮野。」

說完,他剛打算往後退幾步,順勢終結掉這個話題,進行告別,就發現死者夫人的臉色再次變化。

死者夫人露出已經到了震驚層次的驚訝表情,「宮、宮野?!」

她匆匆往前走了兩步,抬手便抓住了日向合理,震驚地打量著他,「宮野?你姓宮野?你的本名是宮野嗎,白鳩制藥的宮野?!」

在她動的瞬間,日向合理就立刻克制自己,克制自己反擊和進行‘分頭行動’的攻擊傾向。

他不太適應初次見面的人這麼靠近自己,又頓了一下,才把想要皺眉的動作也一起克制下去,同時簡短回答:「是的。」

然後反問,「怎麼了?」

死者夫人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瞪大了有些近視的眼楮,認真地觀察日向合理的臉,從上到下、從下到上、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的那種一寸寸觀察,不像是目光,像是X光。

最後,她定定地看著日向合理的眼楮,和日向合理對視了十幾秒,才失神著道:「宮野……真的是宮野。」

「我說他怎麼一直念叨著想見你,原來早就認出來你是宮野家的孩子了。」

她抬起手,想要模日向合理的眼楮,「你的眼楮和你的母親幾乎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日向合理側了一下,避開那只手,他皺起眉。

「你今年幾歲了?」死者夫人又追問,沒等日向合理回答,她就自言自語著回答了自己,「你是中間那個,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十七了?十八了?」

「離成年還有兩三年呢,還小、還小。」

之前引著日向合理過來祭拜的那位年輕女性又領了一位夫人過來,她遠遠地看到棺材前的場景,立刻扭頭對夫人低聲說了一句,便快步跑向棺材。

快跑到死者夫人身邊時,她才低聲叫道:「女乃女乃!」

她扶住死者夫人的胳膊,又自然而然地順勢解開了死者夫人抓著日向合理的手,往後退了幾步,才歉意地看向日向合理,「抱歉,日向先生,我爺爺去世前經常念叨著您很出色、想見您一面,我女乃女乃可能有些激動……」

日向合理也順勢往後退了幾步,他沒說話,而是繼續打量死者夫人臉上那種又驚又喜的表情。

「他是宮野家的孩子,」死者夫人拍了拍自家孫女的手,臉上持續流露出驚喜,看起來比收到驚喜的琴酒還要驚訝高興一百倍,「宮野家!」

旋即又反應過來,連忙道歉,「抱歉,孩子,嚇到你了吧?我太激動了,一听說你是宮野家的孩子……」

她臉上的驚喜又濃郁了幾分。

那位年輕的葬禮主人不明所以,「什麼宮野家的孩子?」

死者夫人看了她一眼,有些著急道:「就是那個宮……」

她戛然而止,又下意識地去看棺材里的死者,才恍然著反應過來,「你們不知道。」

恍然的瞬間,她臉上的驚喜笑容無意識地收斂了幾分,可能是再次意識到自己的愛人已經死了,沒人能理解她為什麼格外驚喜。

日向合理動了動眼楮,捕捉著她臉上的表情。

「是你爺爺同事家的孩子,他家大人在我們這里留了一些東西,拜托我們等這兒孩子長大、轉交給他。」死者夫人的笑容只下意識收斂了幾秒,又很快調整回來,再次驚喜地笑起來,「我和你爺爺擔心好久怎麼找他們,沒想到這孩子居然來參加葬禮了!」

日向合理抓住重點,「留了一些東西?」

他轉頭,向遠處的宮野明美那里看了一眼。

那邊的宮野明美和安室透也發現了這邊的情況,都不約而同地擔心著看過來。

「是的是的,你父母給你們留了一些東西!」死者夫人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她考慮了幾秒,「你是自己來的嗎?還是和姐姐、妹妹一起來的?」

她拍了拍自家孫女的手,「惠子,去把和這孩子一起來的其他孩子請過來,我們先去休息室!」

「欸?!」年輕女性還沒太反應過來,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咬牙點頭,「好的,女乃女乃!」

她再次向日向合理歉意點頭,便轉身向宮野明美那邊小跑過去。

死者夫人瞥了她一眼,便又把目光釘在日向合理的眼楮上,她又重復了好幾句‘一模一樣’,也越來越感嘆。

她大概五六十歲,看起來已經算是比較年邁的老人了,日向合理沒有感覺到太大的危險,也習慣了這種直直的釘視,便無視了視線,再次詢問重點。

「我父母留的是什麼?」

「是藥,」死者夫人又抬了一下手、想習慣性地抓住日向合理,想了想,她又收回來了,「剛剛太激動了,忘記你有不太適應和人接觸了,實在是對不住,孩子。」

日向合理:「?」

他不怎麼理解地反問,「我父母告訴你,我不適應和人接觸?」

應該不會吧?

幾乎每次出現,宮野艾蓮娜都著重強調‘你是正常人’,那大概率不會和別人說‘這個孩子不太適應和人接觸’之類的話,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有些‘這個孩子不太正常’。

死者夫人搖了搖頭,她看了一眼周圍,發現附近的人都有些驚詫地看過來了,便嘆了一口氣。

「我們去休息室談吧,這里不太方便。」

又回答日向合理剛剛的問題,「那倒不是,宮野先生和宮野夫人沒向我們解釋太多關于你們的事,我之前也不知道你不太習慣近距離接觸。」

她邊帶路邊回頭,露出了一個屬于慈祥長輩的笑容,「是在見到你、還沒發現你是宮野家孩子的時候看出來的。」

日向合理再次:「?」

他沉思住。

難道,他頭上除了[日向合理!],還有一個[拒絕近距離接觸]……?

「只是一種感覺,見過的人多了,總會有那麼幾分直覺,」死者夫人又解釋道,她露出頗為感嘆的神色,「而且,宮野夫人也有些不太習慣和人近距離接觸。」

她樂呵呵地道:「所以我猜你大概率也不適應和別人近距離的接觸,除了自己承認的人,對吧?」

這個確實。

日向合理點了一下頭,又追問之前的重點,「請問我父母留下的是什麼藥?大致是什麼樣子的?」

他頓了頓,詢問比起這兩個問題,更想追問的一個問題,「我父母來找您,大概是多久之前?」

能知道他的存在,肯定是加入組織之後的事了。

「十一年前,」死者夫人看起來對這個時間記得很熟悉,立刻就道,「那個時候你應該六歲。」

她又想了想,才回答之前的問題,「我沒有打開過那些藥。」

「艾蓮娜當時只說她懷你的時候有些虛弱,所以你的身體不太好,有先天性疾病,所以和厚司一起研究了很久的藥,又專門拜托了一些朋友幫忙保存一些。」

十一年前?六歲?

日向合理回憶起那位先生很久之前,帶著一種唏噓的語氣說的‘那個時候你才六歲’。

那個時候,是實驗室發生火災的不久之前,起碼是同一年。

那麼,那兩位宮野留下的東西,就真的是遺物了,和宮野明美拿著的磁帶差不多的遺物。

日向合理慢慢地應了一聲。

死者夫人推開休息室的門,忍不住嘆息一聲,「唉,我不太清楚你了解多少,你也不要怪他們,他們也不太容易。」

什麼?這位夫人知道很多真相嗎?

日向合理動了動眼楮,安靜地听下去。

「宮野先生和夫人很愛你們的,在你們那麼小的時候把你們送走也是迫不得已,」死者夫人嘆息著道,「他們真的很愛你們。」

「白鳩制藥被烏丸集團收購後,你父母和我先生都很久沒有找到工作。」

她在榻榻米上坐下,又招手示意日向合理也坐下,繼續嘆息著道:「那是二十二年前,你父母最終決定要在小鎮開診所,所以後來哪怕有人想招他們,他們也拒絕了。」

「當時我先生找到工作,還是宮野先生把一些機會讓給他的,我和他都是很感激的。」

日向合理也坐下去,他盯著死者夫人的表情,繼續安靜地听下去。

死者夫人看了他幾眼,又嘆息,「當時他們應該剛剛誕下你的姐姐,還都是年輕氣盛的年輕人。」

她露出回憶的神情,「听說你父母哪怕在診所、也一直堅持自己的研究,後來大概是十七年前的時候,又有很多公司和機構去招攬你父母。」

「噢,當時你母親應該才剛懷上你不久,我听她說是接到招攬不久後去醫院檢查,才發現懷上你的!」

死者夫人笑起來,「她還說你是她的幸運星呢!」

「你父母真的很愛你啊,孩子。」

‘懷孕’、‘去醫院檢查’和‘招攬’,日向合理默默把宮野艾蓮娜編給這位夫人的話翻譯了一下:

他的‘出生’,讓本來放棄宮野夫婦的組織又盯上了他們。

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具身體具體是怎麼誕生的,但就算是克隆人也需要精/子、卵/子的東西,他和宮野艾蓮娜的眼楮幾乎一模一樣的話,那其中卵/子肯定是宮野艾蓮娜的。

組織對這具身體的定位是‘奇跡’。

那麼會不會關注‘奇跡’的生物學父母呢?肯定會。

所以在十七年前,宮野夫婦再次收到招攬,還是比較主動、激進的招攬,而不是對這次死者的‘溫水煮青蛙’、‘得不到你沒關系,反正你兒子可以頂上’的那類靜候招攬。

日向合理慢慢地點頭。

死者夫人打量著他的表情,忍不住虛空拍了拍他,又強調,「你的父母很愛你的,孩子。」

她繼續講述她視角下的宮野家的故事,「听說當時招攬你父母的機構是個相當有名的生物機構,請你父母研究什麼醫學、什麼血液之類的。」

「你父母在里面待了大概四年就不干了,那個時候你妹妹剛出生,艾蓮娜覺得那里的工作太忙了,不能陪你們,就干脆和你父親一起辭職了。」

那就是這具身體四歲的時候,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呢?

……誕生這具身體的實驗室,直接全員陣亡了。

日向合理動了動眼楮,再次慢慢地應了一聲,「嗯。」

「艾蓮娜說,那家機構雖然很忙,但很關心職員,得知他們辭職是為了孩子,又給他們安排了同投資人的其他機構工作,工作輕松、還分住所,可以讓一家人住在里面,離學校也近。」

死者夫人嘆氣,「就是對保密工作看得很嚴,所以那個時候他們直接和我們斷聯了。」

這個‘福利好、保密嚴’的機構,大概是指組織的實驗室了。

日向合理從宮野艾蓮娜為這位夫人編織出的謊言里重組出真相:

第一階段:他誕生,組織初步接觸宮野夫婦,但沒讓他們相見。

第二階段:第一個實驗室全員陣亡,組織換了一個實驗室,並在不久後把宮野夫婦帶進去,讓他們相見。

第三階段,就是宮野夫婦死亡了。

日向合理再次,慢慢、慢慢地應了一聲。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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