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中，楚軒和劉藝妃仍在相擁，緊緊依偎彼此。
在座的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兩人的狀態還在，情緒還在。
最主要的是，這兩人的情緒不屬于他們自己，是屬于楊過和小龍女。
他們能得出來，楚軒和劉藝妃已經在克制了，按照《仙劍》那種情感爆發的程度，楚軒和劉藝妃要真爆發出來，剛剛那場戲就會超出劇情框架，要不得。
目前，楚軒和劉藝妃既屬于入戲狀態，又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只把現階段楊過和小龍女該有的情緒表達了出來，這種狀態是非常難得的。
如果說情緒爆發很難，那情緒克制就更難。
如果讓他們出戲，再入戲且達到現在這種狀態，那就可能要到明天去了，情緒的代入和情緒的恢復是需要過程的，演員也是要休息的。
余敏看了眼屏幕中的相擁的兩人，這狀態不繼續拍著實可惜了，但兩人身上確實濕漉漉的，天色漸晚，確實容易著涼。
于此，余敏看了眼張繼忠，讓他做決定。
張繼忠皺眉一笑，轉向看著王金花，這里你最大，你做決定。
王金花的雙手環抱而起，扭頭看著劉小麗，一個是女兒，一個是女婿，你做決定。
劉小麗愕然，而又忍俊不禁︰「這麼大個劇組，用得著我做決定？」
眾位導演組的老師們微微眯眼，你們玩你們的，我們听你們的。
余敏、張繼忠和王金花相視一眼，想到楚軒、劉藝妃和劉小麗的關系，很是默契地點了下頭。
見此一幕，劉小麗哭笑不得道︰「問下他們兩個吧，他們願意拍就願意拍，我們在這操心也沒用。」
——片場。
溶洞內，楚軒和劉藝妃跪坐在地。
劉藝妃依偎楚軒懷里，一聲不吭，也不再哭，也不再流淚，她側著臉盯著某處看。
山洞幽幽，在機器助力下，水面泛著藍光，唯美雅然。
只是劉藝妃的目光恍忽，睫毛微顫，明顯在隱忍著情緒。
楚軒緩緩撫著她的後背，予以安慰。
兩人沒有任何言語交流，都在等著導演組的指令。
一名工作人員緩緩走來，在楚軒可望的視線範圍內，對楚軒做了幾個手勢。
楚軒眉眼微微一抬，心下了然。
「還拍嗎？」他輕輕地說。
「拍。」劉藝妃從楚軒身上抬起頭。
「我現在能克制住情緒，下次能不能就不知道了，趁狀態還在，繼續拍吧。」她又道。
「一直克制情緒會很難受，如果受不了就說，明天再拍也沒事。」楚軒雙手捧著她的臉，與她相視。
劉藝妃眼波流轉，從楚軒的目光中感受到關懷，她抿嘴淺笑︰「好。」
聞言，楚軒給工作人員做了個手勢，和劉藝妃起身轉場。
來到古墓另一個場景，天頂不再滴水，空氣少了些濕潤，倒是舒服些許。
工作人員早已在等待，擦臉的擦臉，補妝的補妝，梳理頭發的梳理頭發，但為了不過多影響兩人的狀態，服飾也只是換了件外套。
本來化妝和發型是拍戲中最為耽誤時間的工作，但在眾多人員幫襯，十分鐘不到就搞定了楚軒和劉藝妃的形象。
各部門準備後，場記前來打板。
——拍攝開始。
楚軒抱著劉藝妃，走在沒過小腿的幽幽潭水，每拖動水面走一步，水流聲便是響起。
楚軒的目光望向前方，尋著前進的路。
劉藝妃的目光看著楚軒，眼中泛著漣漪。
在前兩場戲中，楊過放血喂食，小龍女喝血補足血氣，得以運動療傷些許。
小龍女跟楊過議計，說出與李莫愁同歸于盡的辦法，讓楊過封閉古墓後自行逃離。
緊接著這兩場戲後，李莫愁帶著陸無雙追殺而至，小龍女和楊過聯手亦是不敵。
但在爭斗過程中，眼看李莫愁要重傷小龍女，楊過只身擋在小龍女身前，毫不猶豫地願為小龍女赴死。
即便李莫愁因楊過的舉動最後選擇了留手，但楊過的行為被小龍女看在眼里。
古墓門規的存在，讓古墓門人本就對男人有天然的不信任感。
小龍女雖因孫婆婆的遺言，收留並照顧楊過數年，但感情再深，兩者間僅是師徒關系。
即使小龍女在照顧楊過期間表現出過對楊過的異樣情緒，但由于楊過根本不懂愛情，這份情緒也是來之即去。
直到李莫愁的到來，讓小龍女跟楊過經歷了一段同生共死的時光。
可即便之前楊過喂血，也表現出一起赴死的決心，但那也是在言語之間。
小龍女即便動心，但這只能算是敞開了一半的心扉。
正所謂耳听為虛，眼見為實。
當楊過真的擋在小龍女身前願為她而死時，于此，小龍女對楊過徹底敞開心田。
念此，劉藝妃雙手摟住楚軒的脖子，目光的漣漪更深了些。
「過兒，你為什麼肯為我而死？」她幽幽道，眼中掀起抹情。
楚軒停下腳步，雙腿陷入水中。
他低頭看著劉藝妃，嘴角微揚道︰「過兒的一切都是姑姑給的，過兒為姑姑而死，又有什麼不肯的呢？」
楊過說出這句話，只是對于小龍女的依賴和因依賴而起的下意識的守護欲。
但听在小龍女的耳里，自然又是另外一番解讀。
師徒之戀是禁忌？
但單純的楊過壓根就不知道這一點，不諳世事的小龍女也不明白這一條不被世俗所接受的事。
小龍女只當一個男人願為自己而死，她也自以為明白楊過的心，于她而言這也已經足夠了。
「早知道是這樣，咱們就不用陪她們一塊死了。」
「不過，如果不是這樣，不知道過兒心甘情願為我死，我這誓言也不算破了。」
楚軒的臉上帶來略顯疲憊地笑。
劉藝妃一邊模楚軒的臉，一邊用柔情的目光看著楚軒。
「過兒，你喜歡我嗎？」她忽然說。
如果是正常男人面對這句話，估計會面色怔然或稍作一愣，但楊過卻不會。
楊過理解的‘喜歡’，跟小龍女口中的‘喜歡’，壓根就不是一個意思。
楚軒連連點頭，道︰「天底下只有姑姑對過兒一個人好，過兒自然喜歡姑姑。」
听到這句話，小龍女嘴角勾起輕笑。
然而，對于‘愛’之一字尚未感受透徹的小龍女，又涉世未深，自然也會像尋常中剛初戀的女孩一般，面對心愛的男子，心下一時間總會抱有絲懷疑。
「過兒……」劉藝妃眼中含著淺笑。
「如果有個女子也像我待你這麼好，你會怎麼樣？」問出這個問題，劉藝妃臉上摻雜著一抹緊張，又有期待。
「誰對我好，我也對誰好。」楚軒幾乎是月兌口而出，臉上仍有倦意般的笑。
至情至真的楊過說出這句話很正常，楊過的為人也是如此。
但這句話听在小龍女的耳里，卻是讓她心下不悅，以為自己不是楊過的唯一。
劉藝妃面色微變，臉上的笑不見，面色趨于冷澹，傷勢未愈的她 然咳了下。
「姑姑！」楚軒惶急，連忙加快步伐，從水中走到岸上，將劉藝妃放在石床上。
「姑姑你怎麼了？」楚軒焦急地喊。
劉藝妃抿了下嘴，喉嚨一滾，這模樣彷若咽了口即將噴涌而出的血一樣。
她沖楚軒緩緩搖了搖頭，目光中產生了些距離感，亦有抹澹澹的憂傷。
「如果你喜歡世上其他女子，那你還是不要喜歡我的好。」她推了下楚軒。
小龍女的誤解，楊過是不懂的。
但楊過只是情商低，不是智商低，表面意思他還是听明白了。
楚軒被劉藝妃推開，站在離劉藝妃兩步外的地上怔然幾許。
「姑姑，過兒怎會喜歡別的女子？」
「我們被困在古墓都要死了，我又如何去喜歡別的女子？」
楊過的肺腑之言，尤其是第二句實話，讓小龍女醒悟過來。
劉藝妃從石床上起身，看著站在眼前的楚軒，嘴角再次揚起淺笑。
「我當真是湖涂了。」
都快死了，楊過還能喜歡誰？
可是，小龍女還是不放心。
劉藝妃抿了抿嘴，將淺笑平復，她目光忽然變得復雜，道︰「過兒。」
聞此輕輕呼喚聲，楚軒上前一步，在劉藝妃身前蹲下，抬頭看著坐在石床邊的劉藝妃，道︰「姑姑。」
劉藝妃微微低頭，雙手捧著楚軒的臉，右手輕輕撫模他的臉頰，道︰「過兒，我想听你發個誓。」
楚軒眨了下眼，沒有說話。
劉藝妃一邊撫著他的臉，一邊像是呢喃地說︰「我想听你說，你今後心中就只有我一個。」
劉藝妃直盯著楚軒看，面色冷清，好像楚軒不發誓就要殺了他一樣。
楚軒笑了下，沒接話，起身大步邁了三四步後，如旋風般轉身下跪。
說實話，這行雲流水的動作相當帥，也不似以往楚軒那般演得調皮，而是很認真。
見此一幕，劉藝妃的面色緩和，一瞬之後眼含澹笑。
「我發誓，弟子楊過，從今以後心里面只有姑姑一個人。」
古代重誓言，古墓派更視誓言為命。
听到這句話，劉藝妃微蹙著眉頭，雙眼波光閃爍，已是動容。
「倘若日後變了心，不用姑姑來殺我，我楊過會自行了斷。」
在劉藝妃的目光中，從楚軒與她對視的眼神中，她感受到了真誠和極力隱藏的愛。
她知道，這時候的楊過對小龍女還沒有愛，楚軒也沒有表露出這樣的情緒，所以楚軒即便入戲也是一直隱藏著、強忍著。
但在她眼中，她感覺楚軒這一刻不是他這個楊過在像小龍女發誓，而是他本人在給她發誓一般。
劉藝妃笑了，雙眼落淚。
她從石床下來，一把將楚軒摟在懷里，欣欣然道，「我的好過兒。」
——取景器前。
眾人從安靜的氛圍中抽離出來，動了動手腳。
余敏舒了口氣︰「這出戲台詞變化不多，但他們的動作變了很多，楚軒的幾個特定動作也全都沒了。」
表演指導老師道︰「楊過主動去抱小龍女的幾個動作沒了。」
趙劍點了點頭︰「但效果還是出來了，而且氛圍感很不錯。」
「楚軒的意思很明顯。」張繼忠說了聲。
導演組的老師們看向他。
「楊過對小龍女目前只是當師父看待，所以楚軒今天這幾場戲里面，根本沒有任何主動的親昵行為，他把這些動作都刪了，倒是劉藝妃加了很多對楊過的親昵動作。」張繼忠說道。
余敏點了下頭，道︰「換句簡單的話說，今天後面這三場戲，楚軒一直在表達徒弟對師父的愛，劉藝妃在表達女人對男人的愛，我覺得這就是他們改戲的核心點。」
「對！就是這樣。」趙劍很認可，說話的聲音都大了點。
「確實。」王金花也點點頭，她回想了下道︰「楚軒把楊過的台詞改了很多也好，調整了下先後順序也好，楚軒一直在表達一件事情︰你小龍女只是我的師父。他這個楊過在這幾場戲里面一直都有意無意地在強調這件事。」
張繼忠沖王金花笑道︰「對，楚軒就是這樣演的。他不僅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也在壓抑楊過的情緒。這種演法很楚軒，他在《仙劍》里面就是這樣的，讓人物層層遞進，情緒一步一步爆發，給觀眾的感觀就是︰我這個楊過在慢慢成長，其中的感情邏輯會變得更自洽一點。」
表演指導老師哂然道︰「按照原劇本來看，楊過和小龍女在初期會又甜蜜又曖昧，但楚軒和劉藝妃把曖昧主動刪了，只剩下甜蜜，不知道你們感受到了沒有。」
眾位導演組老師嘴角微揚，點了點頭。
「效果出來就行，這幾場戲我覺得不錯，你們自己捋一捋。」張繼忠表達態度，也對楚軒和劉藝妃今天的戲表示認可。
「楚軒和劉藝妃還壓著情緒在演，就能達到這樣的效果，這是我沒想到的，期待後續。今天這幾場戲，楚軒和劉藝妃讓楊過和小龍女這兩個人物又成長了一步。」表演指導老師點頭。
「那今天收工吧，讓他們出來吧，回去好好休息。」趙劍起身道。
王金花也站起身來，和劉小麗看了眼屏幕，見劉藝妃抱著楚軒一直在哭，她對劉小麗說道︰「去看看吧。」
劉小麗雙手環抱地點點頭，和王金花走向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