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虐殺警察】這幕戲,是楚軒在電影中的最至暗時刻,和電影最後一幕戲算作是兩大高光戲。
然而,這幕戲有點復雜,算是整部電影里頭最繁瑣的一場戲。
為此,楚軒和眾演員跟誠龍走位加對戲足足花了五天的時間,才差不多將每一環的細節給敲定。
又經過整整九天時間的拍攝,超過一百次的被陳目生喊「卡」,這場戲里共二十來位演員之間的默契才磨合得差不多了。
——3月5號。
片場。
仍是那座四面皆是鋼筋鐵板的工廠建築。
工廠大門內,如同廠房一樣的寬大空間。
四輛警車,包括誠龍飾演的【陳國榮】在內,共16名警察演員準備就位。
誠龍觀察了下演員們的狀態,見沒問題,便給副導豎起一個大拇指。
十秒後,場記打板。
——拍攝開始。
誠龍領著一群演員進入狀態,各自展開行動。
在劇本中,這場戲緊接楚軒上一場拍的戲。
在電視中,【陳國榮】就說過,三個小時內抓住【關軒】犯罪集團。
然後,陳國榮通過線索找到了這處工廠,但這處工廠已經被關軒提前埋下陷阱,就等著警察來送死。
【關軒】犯罪集團的成員,通過一步一步陷阱,將警察一個一個重傷,最終將這些警察全部吊在工廠大廳的天花板上。
可除了陳國榮外,共有十五位警察演員。
要通過一幕幕戲,將這些演員用不同陷阱重傷並抓獲,其中需要拍攝很多個鏡頭。
在陳目生不斷喊「卡」,又不斷拍攝繼續的過程中。
眾演員經過了十來天的配合,這前半場【戲弄警察】的戲,在中午時分終于大功告成。
陳目生和片場的人鼓起掌來,為了拍這場戲花了那麼多天時間,也真是不容易。
誠龍也松了口氣,他終于可以面對楚軒這個「對手」了。
「楚軒,準備好了嗎?」誠龍沖建築三層上的楚軒遙望一眼。
「大哥,來吧。」楚軒笑了下,揮了下拳頭。
誠龍微笑點頭,沖鏡頭說道︰「老陳,給我點時間。」
取景器前的陳目生沖對講機說了聲「你隨意」,然後靜默無言。
劉藝妃、謝挺峰、楊彩倪等演員在外圍觀看著屏幕,如此大戲,他們自然不會錯過。
片場。
誠龍走到一邊,他蹲在地上找著情緒。
不同于他以往的角色,他現在這個【陳國榮】就是一個正常的人。
沒有超能力,也沒有超月兌極限的身手。
他這個警察,就是正常生活中存在的那種警察。
能夠履歷赫赫功勞,也是因為有警察局中眾多兄弟的幫忙。
可是,他馬上就要面臨眾多兄弟全部犧牲的局面。
這樣的情緒怎麼找?
似乎有點難。
不過,對于演戲經歷十足豐富的誠龍來說,找到一個情感共鳴點也並不難。
誠龍睜開眼,雙眼微紅,他找到了情緒,只是目前情緒還不需要爆發,他又強行壓了下去。
誠龍不動聲色,沖鏡頭豎起個大拇指。
十秒後,場記打板。
——拍攝開始。
誠龍站在鐵板上,被眼前的場景所震驚。
他的十五位兄弟,一個不落的被吊在天花板。
各個面朝地面,精神萎靡,嘴含鮮血,向下滴落。
誠龍就這麼邊昂著頭邊顫顫巍巍走,他的眼神是恍忽的,又是惶恐的,亦是迷茫的。
親眼所見,一群守護國家南邊最為繁華城市的戰士被虐殺,會是什麼感覺?
「你們是誰?!」
「出來!」
「為什麼?!」
誠龍舉著槍四處瞄準,他大聲咆孝,唾沫紛飛,唾液絲連著上下兩唇,眼眶濕潤,激動不已。
帶著激動的神色茫然四顧,可目標卻無處尋覓。
陡然,一道玩味十足地「呵呵」聲響起。
誠龍聞聲而望,轉身舉槍對準現身的楚軒。
楚軒身著休閑黑色西裝,雙手戴著手套,上半邊臉帶著鬼面,他步伐悠閑,如同信步閑庭般在樓層邊緣晃蕩般走著。
「你們是誰!」誠龍大聲發問。
「我們是誰?」三樓樓層上,楚軒那沒有被面具遮住的嘴角咧了下。
楚軒想了想,以居高臨下之勢俯視誠龍,他雙手一攤,輕飄飄的語氣含著笑道︰「我們是專殺警察的人,這個回答滿意嗎?」
話落,另三位團伙兄弟壞笑一聲。
下一刻,楚軒單手握住一根繩子,從三樓而下,「 當」一聲落地,雙腳與鐵板的接觸發出一陣脆響。
誠龍把槍對準楚軒,喝道︰「放了他們!」
楚軒睨了誠龍一眼,右手抬起,兩指往下壓了壓,道︰「你先把槍放下。」
「放人!」誠龍聲音大了些,很激動。
楚軒沒說話,正視了誠龍一眼,然後右手一抬,食指往下勾了勾。
三樓的團伙見此明白其意,「嘿嘿」怪笑一聲,將一根繩子隔斷,只見一個名警察自由落體。
「砰——」砸在鐵板上,口吐鮮血,奄奄一息。
誠龍望見此幕更是急切,轉身跑到兄弟身邊將他扶起喊了兩聲,見兄弟已死,誠龍舉槍便對準楚軒。
楚軒卻是笑了,只是他嘴角這道淺笑有點邪性。
誠龍剛想說話,楚軒抬手便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道︰「來,打死我。」
楚軒看了眼誠龍,雙手一攤,一邊踱步一邊說道︰「你敢嗎?」
誠龍眼眶微紅,看著楚軒的目光中滿含怒意,想著上頭自己十來位兄弟性命攸關,他「啪」的一聲,將手槍放在地上,選擇妥協。
「你到底想干什麼?!」
听到誠龍的怒問,楚軒戴著手套的雙手揉搓了下,道︰「來和我玩個小游戲。」
「什麼游戲!」
「你以前是警隊的射擊冠軍是吧?」
楚軒來到一張桌前,雙手從後腰左右處各掏出一把手槍。
楚軒將雙手的手套摘下,四十秒內,兩把手槍拆卸完畢。
「來,我們玩組槍,看誰速度快,賭兩個。」
誠龍起身跑到桌前,看了眼手槍零件又抬頭,他的臉上大汗淋灕,道︰「好!」
兩人開始組槍。
楚軒更快一籌。
當楚軒拉開保險,抬槍對準誠龍額頭時,他「嘿」了一聲,又紈褲般的偏了下腦袋,回正後玩味道︰「你輸了。」
楚軒左手一抬,伸出食指往下一壓。
見到這個動作,誠龍面色一變,邊轉身邊呼喊,語氣帶著哭腔,道︰「不要!」
「砰!砰!」兩聲,兩名警察自由落體,砸地而亡,嘴角滲出鮮血。
一群跟著自己出生入死數十年的兄弟被殘殺,會是什麼感覺?
誠龍句僂著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低頭哽咽兩聲,聲淚俱下。
楚軒見誠龍這般模樣,他露齒一笑,張開雙手做了個伸展運動,活動了下筋骨。
下一刻,他抬頭看向三位兄弟,語氣有些嬉皮,道︰「你們還有什麼想玩的呀?」
「我來!」一位兄弟從三樓借位,如同跑酷般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跳了下來。
「听說你以前是搏擊冠軍?打一架?賭兩個。」演員安之節扭了扭手腕。
誠龍從悲傷中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道︰「好!」
兩者間的對打很激烈,拳拳到肉。
楚軒卻不管,慢悠悠地徑直往一邊走。
走到一半的時候,對打結束,誠龍輸了。
楚軒偏頭看向誠龍,咧了咧嘴,道︰「你又輸了。」
誠龍好似知道會發生什麼,抬頭焦急道︰「不!」
「砰!砰!」兩名警察重重砸地,吐血而死。
誠龍看了一眼兩具尸體。
這是幾個剛加入警局,選擇為國家效力的新鮮血液,功勞還沒立幾次,也還沒機會受到他培養和推薦,滿腔熱血來抓賊,然而敵人還沒見到就已亡故,作為他們的上司,這又是什麼感覺?
「求求你放了他們!」誠龍哭嚎。
楚軒停住前進的腳步,微微彎腰看著誠龍,用帶笑的目光打量了四五秒,他才輕聲道︰「跪下。」
「砰。」誠龍果斷下跪。
楚軒笑意漸濃,直起腰道︰「磕頭。」
「砰砰砰!」誠龍磕了三個頭。
楚軒一副很享受的表情,扭頭沖安之節道︰「再給他一次機會。」
聞言,不等安之節說話,誠龍好似受到了激勵般,不再悲慟,反而怒氣勃發道︰「再來!這次賭四個!」
「好啊。」安之節答應得很爽快。
下一刻,兩者間又打斗了起來,或許是誠龍內心的怒意讓他得到了激勵,他的搏擊動作比之前更為凶 。
然而,楚軒對這毫不在意,他走到了鐵板牆壁之前,來到一方被麻布籠罩的物什前。
楚軒將麻布掀開,麻布之下,卻是出現了一副棺材。
身後傳來越來越激烈的搏斗聲,楚軒不聞不問,雲澹風輕般拿起三根香並用打火機將之點燃。
而這時,誠龍一腳將安之節踹飛倒地,然後用布滿淚水的臉,沖楚軒的背影吼道︰「我贏了!放人!」
楚軒置若罔聞,拿著三炷香在棺材頭部前一本正經地拜了三拜,然後將三炷香插進棺材前的香爐中。
楚軒來到棺材身側,低頭一望。
棺材中,蔣藝的尸體安安靜靜的躺著,臉色發白,隱隱有些尸斑,額頭上的血洞不再出現血色,而是泛起了沒了血色的蒼白。
楚軒沒有嫌棄,目視著蔣藝,他的眼中出現一抹柔和,伸手進棺材緩緩撫著蔣藝的臉,嘴角勾起抹病態般的微笑,道︰「他們殺你一人,我讓他們全部給你陪葬好不好?」
從小到大,他就被父親虐打。
從小到大,他被父親虐打母親從未呵護。
從小到大,他被父親虐打時從沒有人幫助過他。
從小到大,他隔三差五就遍體鱗傷時,誰又能明白其中滋味?
他的父親是警察。
他恨警察!
他的女朋友能給他溫暖。
但卻被警察殺了!
所以……【警察都得死】!
——這是病態般的極度咒怨。
楚軒收回了手,側了個身正視誠龍,他抬手看了眼手表,道︰「你打贏了,但超時了……」
楚軒雙手一攤,嘴角的澹笑中帶著嘲諷道︰「所以,你輸了。」
說完,楚軒伸手敲了敲緊貼棺材上,牆壁上的鐵板。
「乓乓!」地兩道聲音一出,三樓上的兄弟明白其意。
霎時,誠龍目露驚恐,抬頭望著被吊在天花板上的十位兄弟,喃喃道︰「不要,不要……」
然而,誠龍的期盼注定被視若無睹,他的希望也注定破滅。
「砰!砰!砰!砰!……」
十位警察,其中有九位警察接二連三的砸在工廠地面的鐵板上。
有的嘴角滲血,有的腦袋被砸了個洞露出汩汩血液。
一時間,此處地面,形同血色湖泊。
一共十四具警察尸體,撲倒在地,死得離奇,但在一時寂靜無聲的環境下,看起來又死得安詳。
「姐夫,你……快……走。」最後一名警察還被吊在天花板上,嘴邊的血液還不時「滴滴」的流。
誠龍抬頭一望,滿臉淚水的他,已是恍忽。
這個叫他「姐夫」的弟弟,將要被活活摔死,他又該如何面對女朋友?他又會是什麼感覺?
誠龍哭著,囔著︰「我來救你,我來救你……等我,等我……」
然而,有一名團伙正在三樓準備割掉最後一根繩索,準備讓這名叫誠龍「姐夫」的警察自由落體。
但是,一只手將這名團伙準備割繩的動作制止了。
這名團伙偏頭一看,是楚軒。
只見楚軒朝最後一名被吊在天花板上的警察看了一眼,低笑道︰「他叫陳警官姐夫?」
「好像是的。」這名團伙嗤笑。
「那這是特殊身份啊……」楚軒顯得有些開心,道︰「特殊身份,那咱們要換一種玩法。」
說著,楚軒朝一旁睨了一眼。
這名團伙循著他的目光望去,見一旁有一桶汽油。
這名團伙瞬間明了,走過去拿起汽油澆在繩子上。
見此,楚軒拿出打火機打火,將打火機上的火苗慢慢靠近被澆上汽油的繩子,整個過程中,楚軒嘴角一直帶著抹享受趣味般的笑意。
「不要——!」誠龍在地面上哭喊。
然而,當火苗踫觸到繩子那一刻,在汽油的助力下,火勢順著繩子朝最後一名警察洶涌而去。
楚軒看了眼地面上的誠龍,他左手一抬,雙指並攏,目光含笑,朝誠龍玩笑似的敬了個禮。
旋即,楚軒轉身走人,消失在樓層。
誠龍爬上樓層,意圖阻止火勢的蔓延,並伸手拿住繩子不讓弟弟摔落。
可是,火勢太 ,繩子一會就斷。
「砰」地一聲,最後一名警察 地摔落在鐵板上,氣息奄奄,嘴角不斷冒出血液。
誠龍來到他身前,涕零如雨。
「姐……夫,你……走……」
這名警察斷斷續續說了句,沒了聲息。
這讓誠龍一陣茫然,眼淚止不住的流。
他緩緩偏頭看到這一幕景象,看到地面上慘死的兄弟們。
誠龍剛剛找著情緒時,陡然回憶起某一年他去大陸的一樁親身經歷,那充滿熱血而又莊重的畫面浮現。
【「我宣誓︰我志願成為一名華國人民警察。」
「……我保證忠于黨,忠于祖國,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服從命令,听從指揮;嚴守紀律,保守秘密。」
「……恪盡職守,不怕犧牲;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一聲聲齊喝而起,熱血沸騰。
而後,國旗飄揚,國歌聲響。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倏忽間,誠龍的情緒轉瞬填滿,他彎下了腰,抬起頭看著地面上一片穿著警服的尸體,他嗚咽兩聲,張大了嘴,淚如雨下。
誠龍的臉滿含眼淚,鼻子邊緣不可抑止的掛著摻和著淚水的鼻涕。
如此狀態,他已然徹底崩潰。
「啊——!!」
誠龍聲嘶力竭的咆孝一聲,久久不息。
頃刻間,他又 然跪地,雙拳竟是不斷用力的砸著鐵板,「砰砰砰!」的巨響響徹工廠,他的手背上鮮血淋灕了也依舊不管不顧。
他在發泄。
發泄自己的無能。
發泄因自己的無能而造成十五名戰友的慘死。
發泄這世上為何有這樣枉顧警察性命的劊子手的心下疑問。
而他剛剛那一聲咆孝,讓已經撤離到工廠外圍的犯罪團伙不由止步。
「為什麼不殺他?」安之節朝楚軒問道。
而楚軒似乎很享受這聲咆孝,竟是閉著眼用鼻子吸了口氣,好似要把這咆孝中悲傷的氣味吸進肚子里,也好似警察的悲憤讓他感到刺激和好玩。
楚軒緩緩睜開眼,道︰「咱們的陳警官還沒有嘗到失去女人的滋味,還可以玩玩。」
安之節三人笑了下,道︰「這個我喜歡。」
與此同時,楚軒拿出一個遙控器,按下了定時炸彈啟動的紅色按鈕。
「卡!」
「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