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大周西京老鴉觀,秦宇,見過掌教真人。」
秦宇微微俯身,行了一個簡單的道禮。
其實按照雙方之間的輩分,秦宇還要高一分。
這自然是道竟那個老狐狸當年游歷天下之時結交的善緣所致。
在秦宇的認知里,道竟這個老騙子雖然一事無成、修為也很是糟糕,但唯一的一個便是輩分很高。
即便是在數萬里之外的大衍,亦是如此。
「秦天師不必客氣,你我雖未謀面,但道竟師祖的名號當年可也是與家師齊名的。」
久裕真人絲毫不以為忤,身形向一側微微閃開,給秦宇讓開一條路,神色恭敬道,「天師請。」
秦宇聞言,心里亦是微微一動,心道︰「師父當年竟與久裕的師尊齊名?這是怎麼說的?」
要知道,道竟收秦宇入門的時候,修為也只有四境左右。
而那已經是游歷天下之後的事了。
也就是說,在那之前,道竟就算輩分高,但在修為上卻是一個十足的弱雞。
又如何與人家堂堂的羅摩道宮前代掌門齊名?
不由的,秦宇對道竟那個老騙子的認知發生了一些改觀。
沒想到在羅摩道宮之內,道竟的名號亦是如此盛隆。
但看到久裕真人的面色,並無作偽之意,秦宇亦是暗暗稱奇。
當下也不客氣,和久裕、久天二人一起走入三清殿。
羅摩道宮作為大衍國教,掌門人又是國師之位。
三清殿自然修得恢弘之極。
秦宇剛剛進門,便立刻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從三清殿周圍徐徐傳來,最終縈繞周身。
接著,重重的威壓和看不見的力量狂潮,席卷而來,擠壓、壓迫秦宇的肉身和神魂。
秦宇當即感到,眼前的三清塑像,就像是有無限的高度。
無論他從哪一個方位觀察,三清塑像都是一副居高臨下的不凡姿態。
而自己,就如同天地間的一粒沙子,在三清塑像之前,渺小得如同不存在一般。
不由自主的,秦宇神魂深處,緩緩傳來一個聲音︰「見到歷代掌門,為何不跪?!」
聲音冷厲,看似是一個人在低聲怒喝,實則乃是無數人齊聲叫嚷。
秦宇感到,自己的肉身很快傳來一陣松懈酸麻之感,雙膝一軟,就要跪倒。
而神魂深處,更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對三清塑像的頂禮膜拜之意。
「不對!」秦宇當即心中冷喝一聲。
頃刻之間。
命格獸睜開了眼楮,厄運宣泄之下,在外人看不見的空間之中,凝成了一道厄運屏障。
「這三清殿中,有特殊法陣,亦有……某種存在在暗中加持著……」
「竟讓人不由自主生出膜拜之心……」
剛剛跨進三清殿。
即便是秦宇,也沒有料到這看似尋常的三清塑像,竟然還有這種神異。
但他心境本來就強,又有厄運加身。
這股特殊感覺剛剛在內心中騰起,便立刻被自主意識壓制,最終煙消雲散。
饒是如此,秦宇亦是暗中提防,並且生出了警戒之心。
「無量天尊!」
「無量天尊!」
這時,久裕真人和久天真人已然率先一步,在秦宇身前的蒲團上跪了下來,向三清塑像行了一個大禮。
而後,兩人神色稍緩,這才站起身來。
看這兩人的面色和體內真元波動,亦是被三清塑像影響所致。
「即便是這兩個內部人士,竟也要受這股力量的約束,羅摩道宮,果真不是凡地。」
秦宇心里一動,當下也羊裝自己被三清塑像里的力量牽動並影響,俯身行了一個道禮。
久裕真人和久天真人對視一眼,二人眼中同時滾過一絲驚愕之意。
同時想道︰「這秦天師竟不跪拜……」
「嘶……難道我羅摩道宮歷代掌門人都壓制不了他!?」
「這廝……這廝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久裕真人和久天真人看似雲澹風輕,實則內心早已波瀾不已,難以平靜。
久天真人更是捏了捏拳頭,以緩解心中的震驚。
久裕真人則是呆了一呆,方才收斂心中驚訝。
要知道,羅摩道宮三清塑像之中,可是蘊養和凝聚著羅摩道宮數千年以來歷代掌門人的殘魂的。
這些殘魂單獨一個放出來,並無多少偉力。
但是經年歷久,隨著歲月的沉澱,十幾代掌門人殘魂一同加持。
其中神魂之力的強大,早就異乎尋常。
所以即便是久裕和久天這兩個九境巔峰強者,也是無法從歷代掌門人的壓迫力中安然無恙。
每一次走入三清殿,都得心安理得地跪拜。
在獲得歷代掌門人的首肯之後,方能立起。
如此,這個簡單的跪拜禮儀,其實早就成了羅摩道宮的一項規矩。
任是掌門人久橫真人也不能打破。
「秦天師……貧道不禮貌地問一下,您別生氣……」這時,久裕真人轉過身來,強行壓制著內心的震驚,低聲說道。
秦宇微微一笑︰「此地乃是羅摩道宮,乃是道友的福地,貧道遠道而來,乃是客,既是客人,自然客隨主便,真人只管問,貧道定不會顧左右而言他。」
久裕真人點點頭,道︰「多謝天師成全……」接著話鋒一轉,道,「貧道有一事不明,天師所在的大周道門,是不是沒有跪拜三清的禮節?」
秦宇不料他竟然問這個。
當即心里一愣,但旋即就明白了︰他是看我不跪拜三清塑像,心里生疑了。
「大周道門和大衍道門都是一脈,當然也是跪拜三清的。」
秦宇和緩地道,「但這倒不是什麼規矩,如果每一次進入三清殿都要行跪拜之禮,豈不太麻煩了。」
「再者,跪拜之禮,其實並不符合道門之法,所謂乘風歸去,自由縹緲,不受萬物規則束縛的道門心法,亦會受到繁文縟節的束縛,使得我道門修者難以達到心境澄澈之境。」
一番話說完。
久裕真人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愧色,趕忙俯首道︰「秦天師果然是西京道門之翹楚,僅僅在道法一項上,亦超過貧道許多,貧道受教了。」
秦宇搖搖頭道︰「道友不必妄自菲薄,大衍道門和西京道門雖然都是一脈,但貧道聞听家師之言,說大周道門走得乃是自有大道,而大衍道門走的乃是清心寡欲之道。」
「兩者乃是殊途同歸,不存在孰高孰低之分。大衍道門的跪拜禮儀,和大周道門的自有逍遙,也不存在矛盾之處。」
久裕真人抬起頭來,露出一絲笑容道︰「天師所言極是,請坐。」
兩人的言語交鋒,看似是在探討道法。
實則,乃是互相揣測對方心境中的漏洞。
這方世界的道門,支脈諸多。
大周道門和大衍道門自然也是分屬不同支脈。
其中一些禮節更是相去甚遠。
這些其實也跟道法無關。
久裕真人真正想問的,乃是秦宇心境幾何,竟不受歷代掌門殘魂的壓制。
但又不好明言。
論到最後,變成了兩派之間的道法之爭了。
「貧道也是剛從大周回歸,大周道門的禮節和一些道法,還真得與大衍不太一樣。」
「道竟師祖更是其中道法大家,貧道與他論法,都是鎩羽而歸,無一勝績。」
「不想秦天師更是青出于藍!」
久天真人在一旁打了個哈哈,過來為二人斟茶。
雙方坐落下來。
久裕真人這才神色一整,揮手布下封禁法陣,鄭重其事道︰「天師方才可能已經見過掌門人了罷?」
秦宇端起茶杯,淺啜了一口道︰「方才確實領略過久橫真人的逆天幻術,果真不凡,令人遐想。」
久裕真人再度回頭與久天真人對視一眼。
久天真人搖搖頭,苦笑道︰「二師兄您別看師弟我……方才我也不知掌門師兄是什麼時候將神魂月兌出禁地的……」
久裕真人頓時嘆了口氣,回頭看著秦宇,亦是苦笑道︰「秦天師已經看到了,貧道雖是掌教,但與掌門人比起來,還差得很遠……」
「既然掌門人已經和天師神交,貧道也不再賣關子了。」
「便將此事說給天師听听罷,天師已經與掌門人達成聯手同盟,此刻亦只有他,方能為你我解開此次危機。」
這話說得突兀之極。
即便是秦宇也是听得雲里霧里的,不知這兩個家伙又在搞什麼鬼。
久天真人聞言,神色先是微微一愣。
他還不知久橫真人利用幻境和秦宇交鋒並達成同盟的事。
所以有些震驚。
但久裕真人既然如此說話,定然也是受到掌門人的傳音的。
久天真人自然不敢違逆掌門人的命令,當下走了過來,再度為秦宇斟滿了茶。
而後道︰「果然,掌門師兄的眼光沒有錯,看來此事,也唯有秦天師能夠開解了。」
「畢竟,就算是我羅摩道宮歷代掌門人的神魂壓制,也沒能讓秦天師屈膝!這便是放眼大衍道門,抑或是天下道門,都是鳳毛麟角。」
秦宇看著這兩人,心里頓時有些著急,心道︰「你特麼有事就直接說啊,車 轆話說來說去難道是想水字數?」
心里正狐疑著。
久天真人便在秦宇對面坐了下來,正色道︰「秦天師跟隨貧道進入刑堂的時候,一定听到了刑堂行刑的慘叫聲了吧?」
秦宇點點頭,心里頓時想到了什麼,臉上卻是一副平靜之色,道︰「听到了。」
他非但听到了慘叫聲。
還透過八階厄運命格,察覺到了一個位格雖低,但卻極為特殊的命格︰。
更是透過這個命格,看到了一個被禁錮在刑堂水牢的少年。
久天真人點點頭,接著道︰「那秦天師可知道,方才被刑罰的,又是何方神聖?」
秦宇搖搖頭︰「不知。」
感情跟這兩個家伙說話,真是累死個人。
但秦宇卻緩緩收起了心中的不快,澹澹回應。
冥冥中,他感到,這件事並不小。
久天真人嘆了口氣,回頭和久裕真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道︰「此人便是來自于風池穴!」
話音落下。
整個三清殿中,忽然變成一潭死水。
死一般的沉寂取代了之前的聒噪。
風池穴!
秦宇心里一動,即便是他,也沒有料到那個身負命格的少年命主,竟然就是來自于風池穴。
久裕真人察言觀色,見秦宇臉上並無過多表情,不由跟著解釋道︰「確切得說,此子乃是目前為止,活著從風池穴中走出來的修者。」
「秦天師雖然身在東方的大周,但在大周埋骨地開啟之後,也一定知道了風池穴的存在。」
「那個地方,便是世界屏障的所在,亦是補天老人從未曾污染之地來到咱們這方世界的通道。」
「無數歲月以來,修為達到九境巔峰的強者,都在尋找著風池穴,試圖找到打破修行壁壘的方法。」
「但無一例外的,根本就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
「即便是自稱十境的強者,也都隕落在其中。」
「大周西京埋骨地中的那位十境大能,亦是如此……」
久裕真人堪堪而言,也由此解開了埋骨地大能隕落的原因。
其實當日在埋骨地中,秦宇並沒有找到十境大能的骨骸。
唯有一道護命骨,似乎與十境大能的肉身有所關聯,除此之外,他其實還不能確定十境大能隕落的原因是什麼。
所以听聞此言。
秦宇也是微微點頭,道︰「原來如此。」
由此,秦宇又想到了自己進入埋骨地後,在那處神秘墓室的銅燈里,見到的那些九境強者的殘魂。
別的不說,那些殘魂,都是生前意圖穿過風池穴的強者。
最終卻都隕落在了風池穴中。
後來被十境大能收斂了殘魂,寄托在了埋骨地的墓室之中。
如此想來,十境大能肯定是去過風池穴的。
但埋骨地中卻沒有十境大能的骨骸。
最大的可能,十境大能也是有去無回,在收斂了前人的殘魂後,自己卻隕落在了風池穴中。
「只是,連十境大能都隕落了的凶險之地,竟有人能活著出來?」
緊接著,秦宇也是正色看著久裕和久天二人,緩緩說道。
那位身負命格的少年,再一次引起了秦宇的興趣。
此人,定然是久裕和久天口中所說的那位幸存者。